“堂下之人可是陈泗?抬起头来。”
听到这柔和却有力的声音,陈泗愕然抬头,这是哪里来的瘦弱考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装大尾巴狼?
“我是本案的主审,今日将代通判大人审理此案——陈泗,戚云儿说你在五年前某月某日向其父亲借白银一万两,可有此事?”
陈泗摇头冷声道,“大人明察,绝无此事!”
戚云儿顿时崩溃,用尽全身力气转身朝陈泗打去,“你这个骗子,骗得我好苦!”
陈泗眼疾手快,伸手挡了过去顺势将戚云儿推倒在地,骂道,“你这个贱妇,和你爹合谋诈我钱财!我还未追究于你!竟敢诬告我!”
“肃静!”
海宁拍了下惊堂木,“这是大堂,不是街市,若尔等再无礼,将按律法处置!”
海宁的声音柔和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在场的人都愣住。
一个小小的考生竟然如此气势压人,今天算是长见识了,陈泗心中陡然怒火。
应天府哪个官员不得卖他三分面子,今日却在堂上让一个考生给了颜色,他得好好瞧瞧这个不知斤两的考生,等出去的时候叫他知道一下什么叫敬畏。
海宁方才一板一眼,几句话就镇住了场子,如同一个有经验的通判,在场的人都有些震惊,连那些试图看笑话的考生们也都屏息静气,看海宁如何继续审理。
“陈泗,你方才为何说戚云儿与她爹合谋诈你钱财?”
“她伪造借条,说借款给我,多次去官府告我,这不是诈我钱财吗?”
“你见过那借条吗?”
“当然,不是上面什么都没有吗?”陈泗神色隐有得瑟。
“本主审并未出示给你,你在何处见过?”
“当然在县丞那里,她第一次告状就拿的一张无字纸。”
戚云儿气得泪眼模糊,浑身直哆嗦,“胡说,上面的字是你亲手写的。”
“在哪儿呢?字在哪儿呢?”陈泗傲然睥睨着戚云儿,嘲笑道。
“肃静!你看一下,是这张吗?”海宁在案几上翻了一下,让人递过去。
陈泗抬头看了一眼,“是这张。”
“确定吗?”
“确定。”
海宁让人收回,又拿出另外一张,“这个才是戚云儿呈上来的借条。”
这一幕让大家哗然,虽然不知道海宁此举什么用意,但至少证明陈泗撒了谎。
陈泗心中冷笑,并没有露怯,“我当时也没有仔细看,既然是空白的,随便一张纸都可以当证据,毫无意义,并不能证明我借过他家的钱。”
常理上,一个人拿着空白纸当证据告状,排除此人是神经病的状况下,那就是有隐情。虽然有人同情戚云儿,但空口无凭,这结局根本不难料到。
方才伸长脖子等着看好戏的人听到这里,也觉得海宁不过如此而已,开始还以为她有什么本事能替戚云儿翻案呢,结果还不是如此?
陈泗傲然问道,“大人,若没有要问的,我可以回去了吧?”
海宁并没有理会他的提问,而是寻常问道,“陈泗,你做何生意?”
应天府有谁不知道他的买卖?
陈泗昂头答道,“众所周知,我做海运生意。”
“唔,海运可不比陆上,海上风浪大,怎么能保证次次平安?”
“海运生意靠天吃饭,我陈家数代积善积德,自然有佛祖保佑!”
这哪儿是审理案件呢?尽说些无关的废话。
通判王大人早就不耐,知府刘大人虽觉得审理越来越离题,但不敢擅自做主,只扭头看看身侧的天皇贵胄,只见后者正饶有兴味地听着海宁和陈泗一问一答。
“好的,祝你生意兴隆。暂时先这样,本主审要查查一些细节,陈泗你先下去等候,随时听传!”
正当大家不耐之际,海宁宣布休庭。
众人面面相觑,这算是——审了个寂寞?
海宁合上案卷,起身对知府大人恭敬道,“这个案子怕是有些隐情,我想和戚云儿单独谈谈。请大人批准,另外还有一件事——”
知府刘大人均悉数照准,心中却是暗暗冷笑,我倒要看看这个柔弱的跟个娘们似的考生有什么本事,敢审身侧这位的小舅子!审出来点什么还好,若审不出来,哼哼,说不好听那就是犯上,自寻死路!
一个僻静的房间里。
海宁说道,“云儿姑娘,我知道事情肯定不是你说的那么简单,你也看到了,陈泗一定是得过高人指点。今天是你最后的机会了,如果你信任我,就说出实情,律法会还你公平”
戚云儿红了眼圈,思想斗争了半天,“您果然是高人”
原来五年前,戚云儿的父亲认识了陈泗的叔父,彼时陈泗的叔父系应天府一官员,两年前已升到吏部,陈泗也就认识了戚云儿。戚云儿正帮父亲打理生意,经不住陈泗的花言巧语,与陈泗偷尝了禁果。陈泗声明非她不娶,戚云儿又瞒着戚父借了一万两银子给了陈泗,觉得自己已经是陈泗的人了,也没有打借条。后来陈泗一直不还,戚云儿一打听才知陈泗早已订亲,才知道自己受骗了,又破财的戚云儿只得向父亲坦白,生生把父亲气个半死。戚家让陈泗还钱,陈泗耍赖不给,家里又半夜起了大火,家里所有的香料付之一炬,成了压垮戚家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张空白的借条是怎么回事?”
“这张借条是我有一次灌醉了陈泗,让陈泗写下的。可后来到了大堂之上,陈泗死不承认,县令大人拿走后还给我不久后就成了这样子”
说到最后,戚云儿两眼空洞,泪水涟涟,咬牙切齿,“其实我本也没有抱希望,但是我必须来,如此我也无憾了,我爹娘都没有了,我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即使我死了,我化成厉鬼也不会放过陈泗这个骗子!!”
涉世未深,遇上渣男,破财,家破人亡。
海宁用十六个字概括了戚云儿的遭遇,心中叹息不已。
戚云儿眸子暗淡无光,“事到如今,我也看出了,根本不能翻案,我都是要死的人了,也不怕得罪人了,这个借条根本不是原来我递上去的,这份证据虽然和我原来递上去的字迹一模一样,但是已经换了纸,而且明显做了手脚,不然上面的字不可能消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