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郁问这句话,是因为他突然想到,“绯梦”的另一个作用:被人故意拿出来制造疫情。
前世,沈郁亲身经历了这一炼狱场景,既然前世有人会利用“绯梦”制造出疫情,那这一世呢?顾淮一直在查“绯梦”的线索,是不是也知道了些什么?
心中种种想法闪过,沈郁知道,如果想证实这点,直接问顾淮是最快捷的办法。
沈郁:“陛下,可不可以让顾淮进宫一趟?”
商君凛:“阿郁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沈郁:“林家军的战败太古怪了,而且顾淮也在查‘绯梦’的事,陛下还记得我之前说起的关于‘绯梦’的事吗,有某种药物混合制成的新药,能让人表现出染上疫病的特征,我怀疑,林家的战败,与‘绯梦’脱不开关系。”
顾淮的真实身份暂时没有对外公布,因为林家的事,他成了这段时间最受朝中大臣关注的人。
各种拜帖不断,想与他交好的不知凡几,更有不少世家看中了他的身份相貌,想要将家中女孩许配给他。
后者一律被拒绝了。
“小淮不想娶一个知书达理的女子回来吗?”顾太医边将晒好的医书放回去边问。
“哥哥想要我娶亲?”顾淮手上动作一顿。
“你长大了,自然该有自己的家。”
顾淮握住书卷的手紧了紧,正欲说什么,外面传来敲门声。
是宫里来的人。
顾淮出去了一趟,隔了一会回来,道:“哥哥,我进宫一趟。”
皇帝宣召,他只能前往。
顾淮被小太监一路带到了御书房。
“臣参见陛下,贵君。”见到两人,顾淮行礼。
“不必多礼,来人,看座。”
伺候的太监搬来椅子,顾淮撩袍坐下。
“今日宣你进宫,是想问你一些关于林家的事,准确的说,是想问一下关于林家军的事。”沈郁放下茶盏,开口。
顾淮对沈郁和商君凛的相处模式习以为常:“不知贵君想知道些什么?”
“我想知道,当初林家军战败,是不是另有隐情?这个隐情,是不是和‘绯梦’有关?”
“贵君明察秋毫,这件事确实有隐情,臣早年救下过一个昔日在林家军中做事的伙夫,他告诉臣,林家军在那次出征前,状态很不好,像是得了什么急症,偏偏这么大的事无一人上报,也或者,被人按下不表。”既然被猜出来了,顾淮不再隐瞒。
“这些事,你为何没同方均说?”商君凛皱眉。
“因为臣手里没有确凿证据,那名伙夫被救下后没活多久就去世了,除了这一个人,臣再也找不到和当时之事有关的证人。”
顾淮知道,方大人是一个秉公执法的好官,他手里有证据的,都和方大人交代了,剩下的一些,都是没有完全把握的。
“臣暗中查了这么多年,一直没查到做这件事的是谁,所有线索都断的干干净净,臣便想,与其说出来打草惊蛇,不如继续在暗中查。”
“你提出为林家翻案,便已经是打草惊蛇了,若当时做下这些事的人还活着,必然会心生警惕,甚至有所动作,你什么都不说,只会让自己的处境更加危险。”
“臣知道。”
“你想用自己为饵,钓出那个对林家动手的人?可你有没有想过,那个人可能已经不在了?”沈郁嗓音微沉。
从林家出事到现在,中间发生的事太多太多,光是商君凛登基那会,就处决了不少朝中人,说不定对林家动手的人就在此列。
“是臣考虑不周。”
“到了现在,你还不愿说实话吗?你心中早已有了怀疑对象,不是吗?”沈郁支着下巴,似是不知,自己的话在顾淮心中落下一道多大的惊雷。
“臣确实有怀疑的人,但臣不能说,臣手里没有任何证据,就算贵君愿意相信臣的话,臣也不能因为这件事连累贵君,希望陛下和贵君能给臣一些时间,臣定能找出证据。”
话说到这个份上,沈郁不好再逼顾淮说什么。
“陛下觉得,做下这件事的人,是谁?”顾淮离开后,沈郁半倚在商君凛身上,问。
“会是先皇吗?”
“应该不是,他要杀人随便挑个理由就能杀,没必要多此一举。”
林家一案牵扯出了不少人,得到商君凛命令,这些人该怎么处置怎么处置,好在商君凛登基后,朝廷官员大换血,没怎么影响到正在任职的官员。
世家疲于应付此事,根本腾不出手来管民间发生的事,借这个时机,在沈郁和商君凛的授意下,活字印刷术被进一步推广出去。
不止京城,其他地方的书局也学到了这一法子。
等世家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不能轻易插手此事了。
到了这个地步,他们哪能察觉不到,这件事从始至终都有商君凛插手。
“陛下当真好谋算,用林家的事转移视线,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世家交好的官员聚在一起,商议这次的事。
“难道我们就要听之任之?照这么下去,世家在将来还能有什么优势可言?”
“不然呢?我们能做什么?公然和他对着干吗?别说是现在被他一手把控的朝廷,就是放在几年前,跟他对着干的人有几个有好下场?”
“陛下想做的事,绝不会止步于此,且看吧,接下来的事,只会让世家更无法接受。”
随着林家案子的深入,越来越多的内情被挖掘出来,那些因此事蒙受冤情的前朝官员得以翻案,每日,民报上都会有关于此事的新进展。
经商议,朝廷将会给这些人一定抚恤,虽然造成的伤害无法挽回,但能弥补一点是一点。
午睡醒来,慕汐端来沈郁要吃的零嘴:“公子,‘荧惑’传消息回来了。”
“嗯?”沈郁尚未完全清醒,声音里带着鼻音。
“从北漠传来的。”慕汐将点心放到一边的桌上,拿出一封密信,递给沈郁。
当初江怀清孤身去北漠,沈郁派了“荧惑”的人跟随,时隔好几个月,“荧惑”传了消息回来。
沈郁展开密信,逐一看完。
信上写的是“荧惑”在北漠的安排和探听到的消息,以及江怀清的进展。
到了北漠后,江怀清根据大桓留在北漠的人接触到一位大臣,得到其赏识后,被举荐给对皇位有一争之力的三皇子。
成为三皇子幕僚后,江怀清顺利帮三皇子在与二皇子夺权的一件事上取得胜利,狠狠压了二皇子一头,三皇子心情大好,不顾反对提拔了江怀清的地位,后面江怀清又为三皇子办成了几件难事,彻底成为三皇子心腹。
到密信发出的时间为止,江怀清已经在三皇子身边有了一席之地,很得三皇子看重,提出的意见三皇子也会重视。
沈郁这边得到了消息,商君凛那边自然也得到了,隐龙卫扮作小厮跟在江怀清身边,方便保护他的同时也方便得到最准确消息。
“阿郁当初便知道江怀清能胜任这项任务么?”
“江怀清这个人,知变通,行事不拘小节,当时提出这个计划,我想到的第一人就是他。”沈郁不否认这点。
“等他从北漠回来,便可直接留在京城了。”
沈郁坐在秋千上,商君凛在背后为他推秋千,普天之下,能得到帝王这般对待的,也只有一个沈郁了。
丞相寻来的时候,正好瞧见这一幕。
孟公公忙上前禀报:“陛下,丞相大人到了。”
“陛下去忙吧。”沈郁扭头,对身后的人说。
“阿郁随朕一同去。”商君凛环住沈郁的腰,将人抱起来。
沈郁无法,只得和商君凛一起。
丞相是被商君凛宣进宫的,谈的是江怀清在北漠的事,如今江怀清取得了北漠三皇子的信任,事态发展比他们想象中更好,第一步棋已经下好,该走第二步了。
丞相便是为接下来的安排进的宫。
“怀清这件事做的真是出乎臣的意料。”丞相习惯了商君凛议事的时候带着沈郁,神色没有任何变化。
若是有可能,他更想沈郁入朝为官,而不是只偶尔出面,好比这次,计划是沈郁最先提出来的,人选也是沈郁提出来的,他们可以派其他人去,但效果肯定不会有现在这么好。
“接下来便是想办法让北漠的内乱耗时更久,仅凭三皇子一人肯定做不到,等三皇子势大,方可派肃北那边出手。”丞相道。
“不错,唯有势均力敌,不让某一方做大,才能尽可能拖延时间。”
丞相有意将话题引到沈郁身上,不得已,沈郁说了不少自己的想法。
“短时间内不能让北漠感受到有我们插手,否则在外力的作用下,他们会拧成一股绳,一致对外,做这件事必须要把握住时机和尺度。”
一番交谈下来,丞相心满意足离开,沈郁靠在椅背上,叹了口气:“这件事明明陛下和丞相就能解决,怎么丞相非要让我说点什么?”
“丞相一向昔才,以阿郁的才能,若进入朝廷,必会得到丞相重用。”商君凛倒是知道丞相的想法,毕竟丞相不止一次在他面前赞扬沈郁之才了。
“丞相当真别具一格,要是其他大臣,指不定要指着我的鼻子骂,后宫不得干政了。”沈郁低笑。
“在朕这里,可没有这一条,”商君凛伸出手,“阿郁过来,你之前不是让隐龙卫去查诸妄吗,最近隐龙卫查到了一点东西。”
沈郁走过去,被男人拉着手臂抱进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