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君凛深深看了沈郁一会,那双眼像是要看到沈郁心里去,仿佛一切都无所遁形,隐藏多时的秘密即将被暴露在天光之下。
沈郁不由有些紧张,放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起。
最终,商君凛只是抬手抚了抚他额角的鬓发:“等阿郁什么时候愿意说了,再告诉朕。”
沈郁身上藏着无数秘密,商君凛比谁都清楚,不深究并不代表不在乎,他只是不愿逼迫沈郁做什么,他愿意等沈郁敞开心扉将一切告诉他的那一天。
沈郁柔顺将自己靠在商君凛身上,低喃:“其实我也说不准,可能十天之后就下雨了呢。”
“只是一个时间而已,什么时候都行,肃北那边确实该早点给百姓一个交代。”
高层官员集体下狱,在肃北引起了不小震荡。
百姓们不明所以,聚在一起讨论此事。
“怎么回事啊,侯大人他们怎么突然就被抓了?”
“方大人不是朝廷派来赈灾的吗,怎么把其他大人都抓起来了?”
不得不说,侯大人他们的表面功夫还是做的很好的,至少肃北主城的百姓都愿意为他们说话,但在其他地方,百姓都是无条件相信方大人的。
“你们听说了吗,主城那些高官都被方大人抓起来了。”
“听说了,果然是天道好轮回,他们拿着赈灾的钱财扩充自己的私库,迟早会为此付出代价。”
“难怪这段时间不见方大人,原来是去主城处置中饱私囊的大官了。”
“我还听到个小消息,不知道是真是假,据说一开始,有大人向朝廷上折子汇报我们这的情况,但不知为何,这折子并没有送到京城……”
“我们久久等不到朝廷的人,敢情是因为有人从中作梗,不想让朝廷救济我们。”
“我有点想不明白,这么做对肃北没好处啊,看看这段时间,死了多少人,要不是朝廷的人来得及时,只怕伤亡的人会更多。”
“你傻啊,你想,要是朝廷一直不派人过来,救我们的岂不是成了主城那些大官,到时候,那些人只要说‘朝廷是故意不管我们的’,不就能激发我们对朝廷的不满,从而对造成一切的罪魁祸首感恩戴德。”
听人分析了一通,其他人恍然大悟,纷纷大骂:
“这狗官真不是人,抓得好!”
“想让我们对他们感恩戴德,做梦呢。”
“多亏朝廷派来的大人们识破了他们的计谋。”
短短几天时间里,这些消息就传遍了肃北每一处,主城的人也在方大人派出去的人的解说下了解清楚了来龙去脉。
他们一直知道肃北的旱情很严重,只是主城每日都有救济,日子倒也不是过不下去,城里一切安稳,感知便不那么真切。直到现在,蒙在他们眼睛上的布被摘下,他们才看清,肃北的情况有多严重。
原来他们以为的安稳都是人为造成的假象。
“他们会暗中将生了病的人送出主城,随便丢在哪个地方,对城里的百姓说,是带去集中救治了,同时,他们还封锁了城门,里面的人不许出,外面的人不许进,消息不对流,城里的百姓便一直没发现不对。”
说到最后,荀朝语气里已经带上了压制不住的怒气。
“这些我都不知道,想来他们是派心腹去做的,那些被送出主城的人,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生了病,没人照顾不说,还被丢在荒野,没有药也没有食物,下场可想而知。
“不管如何,先派人去找,能救回一个是一个。”方大人下命令,虽然他也知道,那些人活下来的机会很少。
肃北主城在方大人的统领下,有条不紊运作起来。
方大人从京城过来的人口中,了解到了沈郁在京城的所作所为,深知不能让有心人钻了空子,挑起肃北民众和百姓间的矛盾,便派了人混入百姓中,引导他们看清事情真相。
“大人,朝廷怎么说,那些人要押回京城吗?”荀朝问。
这次抓的人有些多,如果要全部押回京城,考虑到中途可能会出现的状况,花费的功夫和人力必定不会少。
“陛下说,直接在肃北处置就行,还定了个日期,让我们在这天之前处决这些人。”
听到方大人说的日期,荀朝诧异:“怎么这么赶?”
“别管陛下是怎么想的,去安排吧。”方大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在罪证他们已经收集齐了,得了命令后,这些罪证被逐一公布出来,也是在这个时候,肃北主城的人才第一次认识到,他们所信赖的官员,犯下了多少罄竹难书的罪行。
“所以,我那生病的爹,其实并不是被送去医治而是直接被扔出主城了吗?”听到消息的第一刻,年轻男人捂脸跪倒在地,他这一辈子都将无法原谅将亲爹推出去送死的自己。
同样崩溃的远远不止他一个。
“我就说呢,为什么不让我们去探望,原来是因为人早就不在了,没了人还怎么探望?亏我还傻傻信了。”
“这些狗官,我要杀了他们!”
被突如其来噩耗刺激的人悔恨交加,毕竟没人能接受自己亲手将至亲推出去送死的事实。
方均和荀朝远远看着这一幕。
“处决那一日,让他们来观刑吧,多叫一些人守在旁边。”
心中的恨意总要发泄出来。
查到的罪证也一并被交到了皇宫。
早朝时,丞相将从肃北传来的消息逐一公布出来,骤然听到这些,大殿瞬间乱了锅。
“那批物资居然是被肃北官员里应外合劫走的?!”
“瞒着不肯上报只是因为他们想掌控肃北军?!”
“百姓食不果腹,他们居然还能有心思饮酒作乐,完全不把灾情当一回事,这些人简直枉为一方父母官!”
“谎报税收,欺压百姓,与周边流匪勾结,劫取来往行人财富,截杀出逃的百姓……”
桩桩件件,每一件安在官员身上,都让人觉得荒唐。
“严惩,此事必须严惩!”
大臣们意见达到了高度统一,肃北官员的这些作为,无疑是将朝廷的权威按在脚下踩,上到皇帝,下到朝臣,没有人能容忍。
同时,丞相也宣布了将这些人就地处决的决定。
大臣们又开始就该不该将人押回来再处决的事争吵起来。
商君凛单手撑着额头,百无聊赖看着下方官员争得面红耳赤,突然,他的目光在某位佯装镇定的官员身上停顿了一会,在被发觉前,轻飘飘移开。
鱼饵起作用了。
吵到最后,双方谁也说服不了说,齐齐看向高坐皇位的商君凛:“请陛下定夺。”
“就依方大人说的做吧。”
觉得应该将人押回京城再做定夺的人虽然不满,也只能接受。
下朝后,官员们散去,丞相被留了下来。
“真是没想到,那些人胆子能这么大,连朝廷送去的东西都敢动手。”
“他们估计以为朝廷对肃北鞭长莫及吧,也不想想,咋们这位陛下怎么可能容忍别人肖想他的东西。”
“在肃北待太久真以为自己是肃北的主人了呗。”
前朝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后宫也听到了消息。
沈郁见慕汐一脸气愤的模样,有些好笑:“还生气呢,这些人不是马上就要得到应有处罚了吗?”
慕汐:“奴婢就是看不过去。”
沈郁:“看不出来咋们慕汐还是个嫉恶如仇的人。”
慕汐:“公子别取笑奴婢,奴婢真的很想不通,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沈郁:“权势迷人眼,他们既然没能把持住自己,就该想到,会有偿还罪恶的那一天。”
沈郁前世和这样的人打交道多了去了,为了权势、钱财,部分人可以舍弃一切,区区良知,在那些人眼里分文不值。
商君凛留下丞相,是为了商议肃北一事的后续,以及那散播谣言之人的处理。
这人在朝堂里隐藏的极深,若不是此次商君凛在肃北一事上故意打了个时间差,说不定这人还不会露出马脚。
“陛下为何要让方均就地处决那些人?”丞相有些不解,因为按照惯例,那些人应当被押往京城,在京城接受最后的审判,如此,更有利于朝廷和皇室立威。
商君凛负手而立,闻言回过头来,淡声道:“朕这么做,自然有朕的道理。”
处理完公务,商君凛回到玉璋宫。
沈郁正在问慕汐关于安王送来的那朵花的事。
他思来想去,总觉得这朵花有些奇怪。
“这花也是神奇,自从那日开花后,一直没有凋谢的迹象,这么些天过去,还开的很好。”慕汐还没见过,有什么花能开这么久的。
“什么花?”商君凛走过来。
“是之前安王送来的那株,慕汐说那花还没凋谢,我想去看看。”
这花在宫里放了这么久也没出什么事,也有专门的人来看过,说此花无毒,商君凛也让太医为照顾花的宫人诊治过,确认身体没任何问题。
“想看便去看吧,说起来,这花开花的日子倒是有趣。”刚好选了个商君凛记忆尤深的日子。
“陛下要是知道它开花的具体时间,可能会更惊讶。”沈郁说了个时间。
商君凛默默算了算,“这时间还真是巧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放置花的地方,远远看去,那花在一众花草中开的极其艳丽。
靠近后,不知是不是沈郁的错觉,他总觉得花瓣朝他倾了倾。
商君凛也看到了,他看了看花,又看看沈郁,语气里带着一丝不确定:“这花好像很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