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最后,商君凛声音里已经带上了浓浓的寒意。
厉王额头上沁出冷汗,“噗通”跪下:“臣不敢!”
“朕看你们敢的很!今日若不是朕正好遇到,你们还打算如何欺负贵君?”
商君凛几步走到沈郁身后,伸手将人揽进怀里:“朕倒是不知,厉王和越王竟对朕和贵君的私事这般上心。”
越王早已跪下,帝王威压下,他只敢用余光去瞄沈郁。
沈郁倚在高大男人怀里,姿态放松,脸上半点害怕之色都没有。
他是真的不怕他们当初的事被商君凛知道!
越王终于明白了这点。
商君凛对沈郁已经这般宠爱了吗?越王垂下的眼眸里一片暗色。
“谁给你们的胆子来欺负朕的贵君,嗯?”
周围的宫人已经跪了一片,商君凛略带寒意的声音在空寂小道上响起,厉王死死埋着头,后背的衣衫渐渐被冷汗浸湿。
他怎么也想不通,商君凛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明明他安插在宫里的线人说的是皇帝在御书房议事,一时半会不会出来,又刚好碰到沈郁独自出玉璋宫,他才来堵人。
厉王深知商君凛有多难对付,才想从沈郁身上下手,不曾想到会被商君凛抓个正着。
“陛下,臣知罪。”
商君凛盛怒之下,厉王甚至不敢给自己求情,更不敢想,他威胁沈郁的话被商君凛听去了多少。
“臣弟知罪,”一直保持沉默的越王声音沙哑地开口,“臣弟只是想替友人像贵君询问一些事。”
越王这话也是在提醒沈郁,有些事不要在皇帝面前乱说。
慕汐闻言瞪了越王一眼,敢做不敢当,真是个人渣。
“越王殿下真是亲民啊,就是不知道那位友人和越王是什么关系,值得越王为他冒这么大险进宫?”沈郁斜斜瞥了跪在地上的越王一眼,偏不如他意。
“臣……”
“越王殿下口中的友人不会是你自己吧,如果越王有什么话想问我,直接问便是,不用拐弯抹角。”沈郁打断他。
越王沉默了,沈郁想的不错,他根本不敢在商君凛面前说出那些事,藩王不顾天命私自回京,是重罪。
商君凛捏了捏沈郁的手,故意用厉王和越王都能听到的低音问:“贵君知道越王要问你什么?”
手指不由自主蜷紧,越王死死盯着地面,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害怕沈郁说出来,害怕之余,却又有几分期待,期待沈郁说出来,承认那段未曾宣之于口的感情。
“可能是想问我为什么要答应进宫?谁知道呢。”沈郁漫不经心回答。
深深看了沈郁一眼,商君凛跳过这个话题,“那厉王呢,厉王找贵君是为何事?”
“臣……”
“当然是因为皇后之位啊。”
两人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沈郁话已出口,厉王知道再遮掩也没什么用,索性闭上嘴。
“陛下你是不知道,为了能让我同意劝你纳妃,厉王都开始拿你陪我去镇北侯府的事威胁我了。”
“此事确实是臣误会了,臣愿意向贵君赔罪。”厉王别无他法,只得认罪,陛下都愿意开口承认那日在镇北侯府的人是他自己了,他再抓着不放只会自讨没趣。
不管那日和沈郁一起出现在镇北侯府的人是谁,商君凛开了口,就只能是他。
厉王想不通,沈郁有什么好的,让皇帝这般向着他。
商君凛居高临下打量了两人一会,淡声道:“来人,厉王和越王对贵妃不敬,杖一百。”
“陛下!”厉王不可置信抬头,“你要因为这个妖妃杖责亲叔叔?!”
商君凛垂下眼眸,声音依旧不疾不徐:“你也可以选择进暗牢。”
“沈郁,你个妖妃!陛下!陛下!您不可如此糊涂啊,我可是你的亲叔叔!”厉王挣扎。
“下令的明明是陛下,厉王怎么怪到我头上来了,”感受到厉王怨恨的目光,嘴角勾起,“厉王既然受罚,该反思反思自己才是啊。”
“厉王,不要揣着精明装糊涂,谁都不是蠢笨之人,你来找我的真正目的,真当我不知道吗?想让我为你和你的好侄女让路,也不看看你们配不配。”沈郁嘲讽地笑了笑。
“你……你……”厉王被说中心思,气得脸都红了,见越王一直沉默不语,忍不住开口,“越王,你就没什么要说的吗?你就看着沈郁这么风光下去?”
“皇叔,此事确实是我们做的不对,我们受罚是应当的。”越王不知道沈郁为什么没有直接在商君凛面前揭穿他,沈郁太疯了,谁也不知道他下一刻会做什么。
现在不是他拿捏着沈郁的把柄,而是沈郁拿捏着他的,他不敢赌。
商君凛揽着沈郁走到厉王身前,语气冷漠:“朕早就警告过你,不该打的主意别打,不要以为朕可以容忍你们一辈子。”
厉王私下小动作不断,还妄图通过干涉后宫把控他,商君凛忍他很久了。
侍卫在厉王的挣扎中把人拖走,陛下亲口下令,即使是王爷,行刑的人也照打不误。
沈郁被商君凛牵到了御书房。
“可有受委屈?”商君凛命人倒了热茶,督促沈郁喝下。
沈郁没想到商君凛第一句话会是这个,他还以为商君凛会问他越王的事,愣了愣。
继而笑了,“陛下来的很及时,我没有受委屈。”
论委屈,沈郁觉得,厉王和越王可能更委屈。
“陛下怎么突然过去了?”沈郁记得,这两天,地方上有一些事呈上来,商君凛比平日忙一点。
“听到有人汇报厉王和越王在皇宫滞留的消息,朕打算看看他们到底在做什么。”
其实是政务忙到一半,听隐龙卫汇报,厉王和越王打算找沈郁麻烦,特意赶过去的。
“不管陛下是因为什么过去,还是要谢谢陛下帮我解围。”沈郁缩在暖乎乎的软榻里,像只猫儿。
软榻是商君凛吩咐人放在御书房的,方便沈郁过来时歇息,和御书房整体的冷硬风格格格不入。
当初商君凛霸占了沈郁看书的软榻,沈郁随口说了句“陛下占了我的地理当给我补一个”,第二天御书房就多了张软榻。
后来沈郁发现,不止御书房,凡是他可能会去的地方,都有专门为他布置一个舒适的、可供休息的地方。
“朕的贵君怎能由旁人欺负?”商君凛坐在御座前,继续看折子。
听到商君凛的话,沈郁心里起了细微波澜,两辈子加起来,也只有一个商君凛能无条件站在他前面,为他遮挡一切风雨。
“陛下对我真好。”沈郁不是第一次说这句话,每一次说出口,都比前一次感触更深。
第一次或许只是单纯为了让那个天下至尊的男人知道,有一半讨他欢心的意味在里面,但后面的一次次,一点点祛除掉了无关紧要的杂质,只留下最纯粹的感情。
孟公公早已得了吩咐,让御膳房上热食,沈郁没坐多久,就有宫人端着热气腾腾的饭食上来。
“正巧到了饭点,贵君留下来陪朕一起用餐吧。”
提前得了陛下的命令,御膳房上的菜都是沈郁喜爱的口味,还有几样符合沈郁喜好的小点心,是沈郁在玉璋宫不曾吃过的。
“陛下,御膳房来了新御厨吗?”沈郁夹了一块白糯糯的点心放到嘴里,在甜味的刺激下,满足地眯了眯眼。
“是他们研究的新样式,你若是喜欢,朕让他们去玉璋宫伺候。”商君凛对甜食兴趣不大,中规中矩地吃着碗里的菜。
和商君凛一起进餐这么久,沈郁算是发现了,商君凛在吃食上压根没追求,给什么吃什么,非常好投喂。
沈郁还记得有一次,他和商君凛一起用餐,御膳房呈上的某道菜味道非常一言难尽,沈郁只吃了一口就不想勉强自己继续吃了,商君凛能面不改色吃完大半盘。
那天之后,沈郁吐槽了商君凛的口味好久,自那之后,两人再一起用餐,上的都会是符合沈郁口味的菜。
“陛下怎么什么好东西都往玉璋宫送?”沈郁咬着筷子,“长此以往,玉璋宫岂不是要成宫里最富足的一座宫殿。”
商君凛:“皇宫是朕的,贵君也是朕的,不过是将东西换个地方放,能让贵君欢心,也算发挥出他们的作用了。”
沈郁:“陛下真是越来越会说情话了。”
商君凛皱眉:“朕实话实话罢了。”
沈郁笑而不语,所以说啊,有时候不经意的情话才是最动人的。
用完膳,沈郁和商君凛窝在软榻上,商君凛坐姿笔直,认真批折子,沈郁靠在他肩膀上,看话本。
话本是在皇家藏书阁里找来的,说是话本也不准确,其实里面讲的是历代皇帝的感情史,沈郁看的津津有味。
商家历代君王感情史真的丰富,花样也多,什么替身啊,强取豪夺啊,情敌变情人啊……应有尽有。
比起来,商君凛的感情史就像白纸一样干净,和历代君王相比,商君凛在感情这一块真的非常格格不入了。
若沈郁没记错,前世商君凛后宫好像就一直没人,除了一个被他坑进宫的沈清然。
即使是前世的沈清然,在进宫后,能见到商君凛的次数也屈指可数,更别说和商君凛有肢体接触了。
据说暴君不喜人触碰,前世沈清然逃离皇宫后,抱怨过,有一次他意外碰到了商君凛的手臂,被禁足了好几天……
“贵君在想什么?”商君凛从折子上收回视线,转头就看到沈郁正看着自己发呆。
“在想陛下……”沈郁停顿片刻,余光瞄到商君凛手上的折子,“陛下在为治水的事发愁?”
“不错,”商君凛没有隐瞒,将手里的奏折往沈郁方向递了递,方便他看得更清楚,“贵君有兴趣?”
奏折是从临县呈上来的,临县地处大桓南方,因地势原因,自大桓开国以来,每年都受到水灾侵害。
大桓前前后后投入了无数人力物力进去,始终收效甚微,历代大桓皇帝都曾为临县的事发过愁。
沈郁前世亲眼目睹过临县的受灾情况,知道那会是怎样惨烈的场景,后来,在沈清然的帮助下,越王治水立下大功,这是越王迈上权利巅峰的开始。
沈郁前世认真研究过沈清然所说的治水方案,确实要优异于大桓现存的任何一种,前段时间,沈郁在思考要给商君凛送什么生辰贺礼的时候,猛然想到了这个。
他特意挑了商君凛不在玉璋宫的日子,将记得的方案逐一默下来,打算送给商君凛,若是提早做好准备,或许不会发生像前世那么惨烈的情况。
今天突发奇想出玉璋宫,也是打算将默下来的东西送给商君凛。
“陛下知道我从小身体不好,喜欢读杂书,前些日子,我将以前从书里看到的一些有用东西整理下来,想着陛下或许能用到。”
沈郁从怀里拿出一本薄薄的书,书封上空白一片,沈郁将书递给商君凛:“陛下看看?”
商君凛接过书,翻开看了一眼,动作顿住。
面不改色大致看了一遍内容,书不长,没用多少时间商君凛就翻完了,他合上书,动作略重地抓住沈郁手臂。
“贵君是从哪看到的这些内容?”
不得不说,这本书里的内容能起到的作用太大了,他同沈郁说起临县的事,本也不是为了能从沈郁这里得到什么建议,没想到沈郁给了他这么大一个惊喜。
“能帮到陛下吗?”沈郁没有回答商君凛的问题,他不可能告诉商君凛,这是他前世从沈清然那里得到的,至少现在不能。
看沈郁神情,商君凛知道再问下去他也不会说,沈郁身上的秘密不是一两个了,再多一个也没什么关系。
商君凛不着急,压制住难得的一次失态,松开沈郁的手臂:“贵君可真是帮朕大忙了。”
“这是送给陛下的礼物,陛下喜欢吗?”商君凛不对书的来源追根究底,沈郁松了口气,虽然他有千百种瞒过去的办法,但他不想在这事上骗商君凛。
“朕很喜欢。”商君凛拿书的手指不断拽紧,漆黑双眸里墨色翻滚,又很快归于平静。
“陛下,我还有个不情之请,陛下与大臣商讨时,可否不要提起这本书来自我?”沈郁想了一会,提了个要求。
“你呈上如此有用的方法,按理来说应当大赏,真不要?”商君凛挑眉,这还是因为侍女受惊就向他讨赏的沈贵君吗?
“都说了是送给陛下的生辰礼物,再要赏赐算什么?”再说,书上写的内容并非来自他,沈郁对冒领他人功劳没有兴趣。
那本书里也说过,沈清然拿出来的很多东西都是凝聚了后世几代人的智慧,沈清然能厚脸皮将这些功劳据为己有,不代表沈郁也能。
不是自己的东西,沈郁从来不屑于要。
“等贵君生辰日到了,朕也给贵君送份大礼。”
当日,商君凛在御书房议事到半夜,回玉璋宫的时候,沈郁已经睡熟了。脱了外衣躺到床上,没多久,沈郁寻着热源贴了过来,商君凛将人搂进怀里,慢慢阖上眼。
厉王、越王拖着一身伤出宫的事很快在京城上流圈子传开,身处权利中心,又涉及到两位王爷,大臣们私下纷纷猜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没给他们太多猜测时间,第二天宫里就下了旨,因冲撞皇帝和贵君,厉王和越王被勒令闭门思过。
听到消息的人面面相觑。
“厉王在宫宴上对陛下和贵君不敬,当时我就觉得可能要遭,陛下没现场发难我还以为是顾忌厉王面子,没想到……”
“厉王还说得通,那越王呢?越王一直老实本分,不至于和风头正盛的贵君撞上吧?”
“受了杖刑又被罚闭门思过,面子里子都掉干净了,陛下当真是一点情面都没留。”
“要我说,厉王也是活该,仗着一点从龙之功作威作福好几年了,陛下那是谁,是他能随便掌控的吗?陛下这般做也是为了敲打敲打他吧。”
“越王也跟着受罚,着实让人想不通。”
“有什么好想不通的,我听说啊,越王和厉王私下见过好几次面,说不定是两人暗中谋划什么被陛下察觉到了。”
京城里,最不缺的就是关于这些事的探讨,外面的声音经由有心人之口,传到了厉王和越王耳朵里。
两人在府里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伺候的人一连几天都战战兢兢的,不敢出丝毫差错。
越王和厉王的事给其他皇室敲响了警钟,回到京城的藩王一个个推了应酬,老老实实待在府里,祈祷回封地的日子快点到来。
因为这件事,最后一批想劝商君凛选后纳妃的人也歇了心思,谁不知道厉王是因为想送自己的侄女进宫不成,与沈贵君结下了梁子。
宫外如何影响不了宫里,听慕汐汇报完宫外情况,沈郁漫不经心收回视线。
“庄子上如何了?”沈郁将摘下的花顺手递给身后的宫人,问。
“一切照旧,”慕汐向前几步靠近沈郁,压低声音,“公子,庄子上的人拖奴婢给您带话,您要的朱棉开了。”
“是吗?你告诉他们,我会找时间去看看的。”
朱棉,是指代沈郁进宫前吩咐的事,花开便意味着他吩咐的事已经办妥了。
若要说进宫的唯一缺点,便是在这了,与宫外联系太不方便,他的势力现在还没发展起来,不能亲自指挥总归有太多不便。
看来还是得想个法子独自出宫一趟,或者带商君凛去庄子上转一圈也行。
“贵君,不好了,”宫人慌张跑来,“玉娘娘在宫里自寻短见,非说要见您一面。”
“没人拦着她?”沈郁皱眉,这些先帝妃嫔他带回玉璋宫后就没过问了,除了不许踏出房门,不许跟外人接触,一应用度都跟之前一样,怎么突然闹起来了?
“拦了,奴婢们拦不住。”宫人语气焦急。
“可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
“奴婢不知,奴婢今日同往常一般去给几位娘娘送餐,撞见玉娘娘在房梁上挂了跟白绫……”
宫人边解释边带着沈郁往目的地走。
还未靠近就听到院子里的吵嚷声,沈郁加快步伐,皱眉打量乱成一团的小院子。
“都停下!贵君来了!”跟在沈郁身后的小太监上前一步,厉声呵斥,“你们这是在做什么?乱成这样成何体统?”
“玉娘娘,你不是说要见贵君吗?贵君已经来了。”给沈郁带路的宫人大声道。
“贵君,臣妾知道错了,臣妾什么都愿意说,求贵君放过臣妾吧!”玉娘娘推开拦住身前的宫人,几步走到沈郁身前,跪下。
“哦?难不成你们集体引诱陛下一事另有隐情?”沈郁不动声色地问。
“贵君明鉴,臣妾真的不是自愿的!”玉娘娘“哐哐哐”磕了几个头,“臣妾什么都愿意说,只求贵君能救臣妾一命。”
沈郁眯了眯眼,吩咐:“慕汐,将院子里无关紧要的人清出去,顺便派人去请陛下过来,记住,消息不要传出去。”
“奴婢遵命。”
转眼间院子空旷下来,沈郁当初将人带回来的时候,就把他们安排在了不同地方,本来是为了防止这些先帝后妃互通有无,现在倒是便宜了他。
“进屋说。”沈郁走进屋子,坐到主位上,几名宫人立在身侧,慕汐站在他右手边。
“你说要我救你一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玉娘娘脸上难掩慌张之色,神情紧张地打量了周围一圈,才小声道:“贵君,有人要杀我。”
“杀你?”慕汐疑惑,“玉璋宫守备森严,你住在这里可比之前住的地方安全多了,怎么会有人要杀你?”
“臣妾不敢说谎,臣妾好几次半夜醒来,都感觉有人站在床边,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寒气森森盯着臣妾,”玉娘娘咽了咽口水,“臣妾很害怕,不敢睁眼一窥究竟。”
“那你是怎么确定有人要杀你的?”
“是臣妾不经意间瞟到那人手里拿的是匕首。”玉娘娘快被吓傻了,她进宫前顶多是个有点心机的普通姑娘,哪见过这样的阵仗,都不敢确定那人是真是假,第二天就闹起来了。
她不知道前几次那人为什么没下杀手,也不敢赌以后那人会不会下杀手,她当初答应了那件事,就知道,若是完不成或者落到皇帝手里,自己下场不会太好。
现在,她的计划还没执行就意外被沈郁囚在了玉璋宫,若无意外,任务注定无法完成,她完全有理由相信,那人会为了她不将秘密说出去,提前一步解决她。
“贵君,臣妾真的没有说谎!”
“我知道。”沈郁当初计划将所有人一起带到玉璋宫时就想过,若幕后之人为了不暴露,直接对这些人下手怎么办,商君凛也有让隐龙卫时刻注意这边的动静,若真有人要动手,必然会在第一时间被发现。
那人迟迟没对玉娘娘下死手,或许就是顾忌到这一点,而且……
若那人一直未被发现,极有可能就是原本就在院子里伺候的人。
沈郁想到了商君凛吩咐跟在他身边的隐龙卫,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使唤得动。
试探性用商君凛平时吩咐隐龙卫的方法喊了一声,一身黑色劲装的男人悄无声息出现在屋子里。
“贵君有何吩咐?”
看来是能使唤了。
“你让人守住院子,不要让任何一个人离开这里,若有人有异常举动,直接将人控制住。”沈郁吩咐。
“是。”说完,黑衣男子消失不见。
隐龙卫的能力沈郁是信任的,稍微松了口气,若这次处理不好,恐怕真的要打草惊蛇了。
“将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沈郁单手撑在扶手上,冷静望着下方。
“事情要从十年前说起……”
十年前,皇位更迭,新君上位,代表先皇的时代彻底过去。新君即位不久,边关告急,新帝率领铁骑踏平侵略者,收复失地。
有很长一段时间,皇宫都是无主状态。
新帝离朝太快,权利交接不彻底,旧势力与新势力斗成一团,皇宫这个最大的权利场首当其冲,受到的波及最大。
先帝去的突然,留下一众妃嫔和未长成的皇子,其中更是有不少像玉娘娘这种刚入宫不久、无权无势的青葱少女。
有人暗中接近了她们,让她们想办法继续留在宫里。
“刚开始,那人送来很多金银珠宝、华丽首饰,只说是看我们在宫里过的凄苦,不忍心,后来,偶尔会让我们做一些小事,或者给宫外传一点消息,都是很小很小的事,就算被发现,也不会危及性命那种。”
“一晃几年过去,陛下重回朝堂,在宫里的时间越来越多,那人又让我们想办法接近陛下,说,最好能成为陛下的人。”
“他胃口倒是大的很,怎么就能确定陛下会收用你们?”沈郁最不能理解的地方便在这里,不管这些女子多貌美多年轻,也掩盖不了她们是先皇妃嫔的事实。
“可能他们觉得朕会和先皇一样,荤素不忌吧。”
商君凛不咸不淡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沈郁抬眸望去,只见高大男人身着玄底金纹龙袍,逆着光一步步走进来。
“陛下来得真快。”沈郁起身相迎。
“朕见你派去叫朕的人一脸焦急,便直接过来了,发生了何事?”商君凛牵着沈郁走向高坐。
沈郁将刚刚得到的消息一一说了,“暂时就问出这些。”
商君凛坐在主位上,摩挲着沈郁手腕,淡淡道:“继续。”
接下来的事就很简单了,那人不断通过宫人给他们送东西,让他们做一些“不起眼的小事”,再命她们想办法接近皇帝。
“本来那人对让我们接近陛下没那么执念了,后来贵君进宫,那人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给我们下了死命令,让我们一定要想办法成为陛下的人……”
“你不知道给你下命令的人是谁?”沈郁问。
“不知道,他一直都是通过宫人给我们传消息,从来没真身见过我们。”
“给你们传消息的宫人有哪些?”
“小贵子,范姑姑,喜鹊……”
沈郁默不作声记下这些名字,“那你知不知道,跟你一样听他命令行事的人还有哪些?”
玉娘娘报了几个名字。
沈郁和商君凛对视一眼,眼中皆有些凝重,玉娘娘爆出来的人里,并没有林芷兰这个人。
“贵君怎么看?”命人将玉娘娘带下去后,商君凛问。
“要么是玉娘娘不知道林芷兰的存在,要么背后操控他们的不是同一个人。”沈郁更倾向于后者。
“陛下的皇宫当真是‘卧虎藏龙’啊。”沈郁调侃道。
“那就有劳贵君多费心,给朕一个‘干净’的皇宫了。”商君凛捏捏沈郁脸颊。
沈郁捂住脸,不让商君凛得逞,“陛下那边有进展吗?”
“林芷兰吐露了一部分消息,但根据这些不足以抓出幕后之人。”因为沈郁一开始便参与了此事,商君凛没打算瞒着他。
“先将玉娘娘指认的人抓出来,说不定两者之间有什么牵连。”想了想,沈郁提议。
“贵君说的在理。”
商君凛拿出一块腰牌:“这个给贵君,若是有事吩咐隐龙卫,可用这块令牌。”
令牌通体漆黑,上面刻有暗红花纹,沈郁接过来,摸了摸,背面有凹凸不平的小字,认不出是什么字体。
“陛下怎么突然给我这个?”
“贵君帮朕做事,朕怎么也得有所表示,最多只能调动一队隐龙卫,贵君安心收下便是。”
商君凛还有别的事要忙,吩咐完这边的事就离开了。
回到寝宫,沈郁将漆黑令牌拿出来,仔细打量。
可以号令隐龙卫的令牌,没想到商君凛轻而易举就给了他,沈郁心情有些复杂。
不过给他想这些的时间不多,玉娘娘一事带来的后续麻烦还得他去处理。
根据玉娘娘吐露出的另外几个人的消息,沈郁命隐龙卫去查了一下,这些人身上并没有发生和玉娘娘一样的事。
这是个好消息,说明说明幕后之人的渗透力度比他想象的要低很多。
隐龙卫动作迅速,没多久就根据线索查出了玉娘娘院子里的可疑人物,不出沈郁所料,是一个一直在偏院伺候的小太监。
沈郁没费多少工夫去见这个人,术业有专攻,他相信,隐龙卫能从这人嘴里问出有用消息。
所有一切都是暗中进行的,也多亏玉娘娘住的院子偏,感受到这场震荡的人不多,沈郁下令后,更是没人敢往外说一句。
自从商君凛上次大清洗之后,宫里与宫外的链接被斩断不少,诸如张家那种敢往宫里伸手的世家被处置了一番,剩下侥幸没被发现的都龟缩起来,不敢冒头。
“若不是贵君出其不意将这些被操控的先帝后妃们关进玉璋宫,幕后之人也不会露出马脚。”商君凛手执黑棋,堵住白色棋子出路。
“陛下查出眉目了?”沈郁沉思一会,落下白棋。
“贵君棋艺真是让朕大开眼界。”
棋盘上,黑色棋子与白色棋子杀的昏天黑地,商君凛棋路大开大合,沈郁的则是诡谲不定、步步杀机,绝路变活路,活路变绝路,棋盘局势瞬息万变,稍有不慎便会满盘皆输。
“我都立功了,陛下怎么不知道让让我?”沈郁执起白棋,状若抱怨。
白玉制成的棋子被青年夹在细长手指间,说不出是玉更美还是手更美,商君凛目光不觉随着青年手指动作而动,恍然间,仿佛自己成了那枚棋子……
“陛下,你输了。”
清越声音拉回商君凛思绪,他看着棋盘上被沈郁以一子扭转乾坤的局面,忍不住笑了:“朕认输。”
“陛下今天心情似乎很好。”沈郁接过慕汐端来的热饮,喝了一口,惬意地眯了眯眼。
“何以见得?”商君凛从棋盘上挪开目光。
“今日我耍诈赢了陛下,也没见陛下生气。”沈郁捧着小碗,腾起的热气氤氲了眉眼,朦胧动人。
商君凛失笑:“朕何时生过你的气?”
沈郁想了想,好像从进宫到现在,商君凛似乎真的没生过他的气,转移话题道:“慕汐,给陛下也端一碗热饮来,让陛下尝尝玉璋宫小厨房研制出的新品。”
慕汐很快端了一碗上来,沈郁最近喜欢喝这个,小厨房一直有备着。
商君凛对吃食向来不挑,尝了一口,评价道:“不错。”
“能得到陛下嘉奖,看来确实是很不错了,”沈郁喝完,将小碗放到一边,“往后给陛下那边也备一份。”
慕汐应声记下。
商君凛慢条斯理喝完,开口:“那个小太监,知道的东西不少。”
沈郁:“陛下快说。”
商君凛:“宫里有一张庞大的关系网,从先皇在位时就已经存在了,发展到现在,涉及到的宫人很多,不过大部分都是听命令行事,不知道自己效忠的人是谁,只有少部分人知道那人的身份,玉璋宫抓到的小太监刚好就知道。”
沈郁:“他是核心成员?”
商君凛:“不算是,他知道这些是因为他师父告诉他的。”
沈郁:“师父?他师父是谁?”
商君凛:“是玉璋宫原先的掌事太监。”
沈郁终于明白,为什么幕后之人要选这个小太监动手了,经历过商君凛的两次清洗,玉璋宫只会比别的地方更难安插人手,可能小太监是唯一的选择。
“那个太监是被处置了吗?”
“是,第一次就查到了他头上,他不止为一个人做事。”只是商君凛当时没想到,还有另外的人隐藏在暗处。
“陛下,到底是谁?”
“是淮昱王。”商君凛眸色加深。
“淮昱王?那个与先帝争夺皇位失败后一直称病不出的淮昱王?”沈郁回想了一下,前世的记忆里,并没有多少关于这个人的,一直到越王登基,这人都龟缩在自己府邸,没有任何动作。
“是,”商君凛皱眉,“先帝登基前,淮昱王本来才是呼声最大的新帝人选,只是不知为何,他选择了自愿退出,先帝登基后,特许他留在京城治病。”
沈郁:“这点能理解,与其放虎归山,不如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毕竟是差一点就登上那个位置的人。”
“贵君认为朕该如何做?”
“陛下不是早有决策吗?”沈郁和他对视,两人眼中是不言说的默契。
淮昱王府。
消瘦的男人半伏在矮桌上,对面是一位面白无须的中年男人,说话的声音略显尖细。
“王爷已经暴露了,接下来有何打算?”
“这不就是你家主子想看到的吗?还来问我做什么?”淮昱王声音嘶哑,语气里对来人没什么好感。
“主子让我把这个东西交给你,说你看到了就能明白主子的用心了。”
一个暗红色的盒子被摆在桌上,知道自己不受欢迎,中年男子没有多待,起身告辞。
良久,屋里传来沙哑的笑声。
就在中年男子离开后不久,一队训练有素的禁军围住不算豪华的淮昱王府。
晚上,沈郁抄完两页书,才等来商君凛。
宫外的消息早已传到宫内,涉事宫人被秘密带走,有些政治嗅觉敏锐的,察觉到了风雨欲来。
“贵君怎么还没休息?”商君凛今天回来的时间比较晚,平常这个时辰,沈郁早躺床上了。
“在等陛下呀。”
去了一身寒气,商君凛才靠近沈郁:“在做什么?”
“抄书,”沈郁往旁边挪了点,给商君凛腾出个位置,“陛下处理完了吗?”
“差不多了。”商君凛挨着沈郁坐下。
查到幕后之人后,商君凛第一时间便控制住了名单上的宫人,以防他们向外界传消息,然后命禁军去淮昱王府拿人。
“这一次之后,那些想送自家儿女进宫的,或者给陛下塞人的,总该能消停点了吧。”想着这些天闹出的事,沈郁轻叹。
“总有人不会死心,”商君凛拿起沈郁抄的书,打量几眼,“比起老老实实晋升,更多的是想走捷径的人。”
“陛下魅力真大。”
“贵君说错了,魅力大的是朕代表的权势。”
“就算陛下不是九五之尊,我相信以陛下的魅力,也有大把的人想和陛下在一起,”沈郁话锋一转,故作忧伤看向商君凛,“陛下除了我当真没有别人吗?”
“贵君怎么不想想自己?”商君凛挑起沈郁下巴,别有深意道,“王公子、许公子……贵君不妨先同朕说说,贵君在宫外还有几个好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