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心居外,苏屏坐在门口的树下,百无聊赖的躺着。
她记得当时离开前,似乎看到风清羽脸上有条黑丝在游走,不待看明白,就被隐心推出门外。
真如隐心说的,就是修炼时,遇上了问题吗……
难道是走火入魔?
苏屏摇头否定,看着不像。
一直等到晚上,清心居的门才被推开,隐心透着疲态的走出来。苏屏赶紧迎了上去,拦住隐心的路。
隐心摸着她的头,“应当知道的,你会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不是吗,就像你,不是也对情绪隐藏了一些事吗?”
苏屏想要开口反驳说是为了风清羽好,但随即一想,风清羽是不是也是为了自己好。
“那她……严重吗?”
“亏了你的那片鱼鳞,无碍了。”隐心回以一个安心的微笑。
“真的没事了?”苏屏追问。
隐心没有再回答。
“这几日让她好好休息,安心修炼吧。”
苏屏懂事的点头。
但是去往曲水的行程,却是不能耽搁,所以在风清羽闭关后,苏屏便同澜子廷一起出发,去往曲水了。
曲水城占地数千里,沿曲水河所居。往高处看,整个曲水城,就像一条巨龙,顺着曲水河而蜿蜒曲折。
曲水以河分贫富,西岸为曲水西城,是贫民的住所,所住皆是底层奴役,世世代代身份低贱。东岸为曲水东城,是富人的住所,民户皆是家财万贯,身份尊贵,享尽世间荣华。
东城主要有四大家族,分别为风神庄风家,天下首富苏家,曲水城城主莫家,还有一个神秘的霍家,鲜少参与曲水城的活动事务,但曲水城很多地方,都有霍家人的影子。
也有人认为,真正控制曲水的,其实不是莫家,而是霍家。
曲水城还有一个地下帮派组织,渠水仓,以水为标志,其势力横跨东西两城。
到曲水后,苏屏便带着澜子廷偷偷进了曲水城的司府里,查看了近五年来的所有卷宗,接着又偷偷去了莫家家主的书房,看了所有有关曲水上奏的卷轴,以及城主的批文。
“屏儿,你找什么?”澜子廷一
边用聚杯干扰着外界对书房的探查,一边有升起结界,以防这边的动静被听到。
苏屏手里的书翻的哗哗响,根本没有理会澜子廷的闲功夫。
“出去说。”
她放下手里的书,又拿起了另一本来看,这本书上的字迹比较新,还有几处刚干的墨印。
看完里面的内容后,苏屏的眼神,慢慢变深,里面逐渐构起千沟万壑。
“师兄,我们走。”苏屏放下书,拽住了澜子廷的衣袖,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她方才动作的自然程度,像是本应该如此一样。
澜子廷看一眼她的手,不动声色的抓住她的手,收起东西便离开了。
“师兄,十日后,官府会在下奚落围剿渠水仓的人。”
“嗯?”
苏屏兴奋的说:“咱们的机会来了。”
“你要进渠水仓?”澜子廷问她。
苏屏摇头否认,“不,不是我,我得去霍家转转。”
澜子廷明白的一点头。苏屏再次否认说:“当然也不是你。师兄冰清玉洁,怎么忍心让你去渠水仓呢,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澜子廷对她的玩笑话,也不恼,只静静地一手抱墨鳕,一手拉苏屏,两人一猫,走在清冷的月辉下,却分外的温柔。
“师兄。”
“嗯?”
“我以前,就很想去人间看看。在那里,即便没有修炼的天赋,不能御剑,不能练武,也不会被轻视,因为大部分人都是一样,能修炼的,就只有很少一部分人。”
澜子廷发现,苏屏在说起这些的时候,眼里满是向往,要出口的话,忽然就变了。
“若是喜欢,我可陪你到人间走走。”
苏屏转头看着他,“说起来,师兄到人间历过劫吗?”
见澜子廷点头,苏屏继续说:“那有没有什么逸事,说于我听听。我只在书里的只言片语里见过人族的凡尘,上次过去,还遇到了那女妖,要不是师兄及时赶到,怕是回不来了……”
“逸事……”澜子廷想了又想,什么算是逸事呢?
“早些年,我曾遇到买卖……嗯……之后,我又遇到………”
话到嘴边,他觉得不适
合跟苏屏说,遂收了回去。可是想听故事的苏屏,得不到想要的故事,直嘟着嘴问他:“买卖什么,你倒是说啊,之后又遇到了什么,怎么话到嘴边还有收回去的理儿啊。”
澜子廷看着她,语重心长的说:“太过血腥,不适合女孩子听。”
“我九岁从狌狌兽王口中脱过险,十三岁去过地狱,淌过忘川,十四岁斗过……,反正,经历的事情不少,还怕什么血腥不血腥的。”苏屏自豪的说。
可澜子廷眼里,却没有她想看到的赞赏,而是,心疼。
苏屏身体微微一颤,笑容僵在脸上。
澜子廷伸出手,缓缓抬起,到了她脸的位置,迟迟没有进一步动作。
“师兄,今日有些乏,回吧。”苏屏后撤一步,侧过脸看向一边。
澜子廷见她的情绪忽然低落起来,想不明白,正打算问她,苏屏却摆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抗拒模样,也就打消了念头。
十日后,下奚落。
天方亮,十余辆马车在一队人的护送下,悄悄行进,途中除了马匹偶尔的嘶鸣和马蹄踩踏在地,车轴压路的声音外,再无半点声响。
树林深处,两双眼睛正注视着这队车马。
“师兄,据司府的情报,此队人马,是做境外贩卖人口生意的,将内城的物资带出去卖给外城的穷苦人,再将外城的女人小孩壮丁抓住,带回来交易。一会儿你蒙上面,帮着司府救下被抓的人,再过来跟我演场戏。”
苏屏一双眼睛紧盯着大队人马,一边对澜子廷说。
“嗯。”澜子廷心里将苏屏的主意猜了个七八分。看着苏屏变作一个与风清羽有六分相似的女子,右半边脸弄了块狰狞的疤,戴了块面具遮住。
“小心。”澜子廷提醒她道。
“宽心,我有分寸。”苏屏拍拍他的肩,眼里闪着一种见到猎物的兴奋光芒。
在他们前方,接近商道的灌木里,藏匿着官府的人,约莫二十个左右,想必对面的灌木里,也藏了差不多的人数。
车轮压在地上的咔吱咔吱声,在清晨的林子里,异常清脆。这时候,万物还未完全复苏,正是半梦半醒的时候,押
送的人马,也没太多的防备。
这是条废弃的商道,早些年也繁荣过,但是随着曲水的面积不断扩大,人口增多,修筑出大大小小数十条商道官道后,这条路渐渐被遗忘,最后直接从曲水的城道里划去。所以渠水仓的人才选择了这条运送见不了光的物资。
苏屏一辆一辆数着经过自己的马车,数到第十辆,只听“嗖嗖”的利箭声射出。
没料到此处竟然会有官府的埋伏,渠水仓好几个人被一箭射入要害,翻下马来,直接断了气。
“是司府!是司府!”
反应过来的人立即大声叫喊,提醒自己的同伴小心。最后被一箭封喉,倒下马来。也就止息功夫,中间三两马车被控制住。司府的人一拥而上,掀开帘子一看,三辆马车内都捆绑着三五名妙龄少女,嘴里塞着布,只能发出呜呜的微小声音。
苏屏二人看出了司府的意图,擒贼先擒王,只是他们用惯性思维误判了王的位置,以为最中间的就是此次的领导者。
方才那一声响亮的预警,响彻整条道路,惊醒了渠水仓所有人,也报告了司府此时的位置。
只听得前前后后刷刷刷的拔刀声,两头的人马每次十人攻上,半柱香的时间,后面的十人攻上来,前面的人退后休整。若是见到前方厮杀的人有危险,后面的人会立即上前救下并且替换上。以此战术,就算同司府的人实力相差悬殊,也不至于落于下风。
苏屏一双眼睛,来回逡巡,终于,在最后面的马车里,看到了此次的猎物。
“师兄。”
苏屏下巴一抬,指着最后一辆车马。
澜子廷偏头看去,车辕上坐着一个身材矮壮,衣着富贵,缺全然没有贵气的人,他脸上一道狰狞的刀疤,直从左眼处拖到脖子,像条狰狞的毒蛇,随着他面部的改变而扭动。
外貌粗鄙不堪,但是那双眼里,却是透着雄鹰才有的锐利,孤狼才有的沉寂,伏狮才有的忍耐。
苏屏不禁感到心悸,自己真的能够与这样的人合作吗?万一道行不够,被对方算计了怎么办?
正纠结,就见司府的人落于下风,渐渐不敌。
官府子弟,比不得刀口舔血,将脑袋挂在裤腰带上的狂徒,这些人每一次走货,都得做好死的准备,特别是这个人所带出来的手下……
苏屏一双眼睛,死盯着车辕上的人——渠水仓二当家长浪。
据司府的情报,长浪是东城贫民窑里出来的,从一个边外的混混,一步步走到二当家的位置,此人是个不要命的疯子,手段狠毒,阴险狡诈诡计多端。
不等苏屏考虑好,按照他们原先约定的,待司府的人不济时,澜子廷便出手。
眼看局势已定,一柄寒剑飞出,挡下了渠水仓的所有攻击,接着,一黑衣人出现在众人视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