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大灾变后,让人类颇受困扰的光污染早已不复存在,有能力在夜间使用照明设备的人也越来越少,漆黑的夜晚对活人来说极度危险,没有人敢在夜里游荡,天黑前一定要找到安全的地方过夜。
太阳刚刚落山,暮色还没漫上来,打丧尸的队伍就开始陆续往据点里撤了,据点大门口处熙熙攘攘人来人往。
康光辉有意让秦意岚丢丑,这一嗓子喊得尤其大声,“抛夫弃子”,“靠上大人物”,这些关键词还挺有噱头,这一嗓子喊出来,顿时引起了许多吃瓜群众的注意。
附近来往的人都顿住了,开始四处踅摸着打量,试图找出那个“抛夫弃子投靠了大人物”的女人,想要看看她到底有多么的“光鲜靓丽”。
秦意岚在外形上没得说,先不说她因为修炼锻体诀后从基因层面优化过的身体,单说她那通身气质都不是一般人能比拟的。
因此哪怕她顶着个为了洗漱方便剃短的寸头,又穿了一套极普通的运动衫,在人群里还是显得扎眼,看热闹的人四下里一扫,都把目光锁定在了她身上。
见自己的话吸引了人们的注意,康光辉拿手背摁了摁被打破的嘴角恨恨地道:“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都这年头了,我也不指望你能跟我同甘共苦,可你做人也不能这么绝吧?”
面对康光辉的指责,秦意岚只微微挑了挑眉,她这一副无所谓地模样落在康光辉眼里,顿时令他更加气恨。
不管是从精神面貌还是身体状况来看,闫静显然过得非常不错,对比一下他自己这几个月的落魄凄楚,俩人的境遇明显天差地别。
一股子说不清是嫉妒羡慕还是悔恨不舍的复杂情绪涌上来,把康光辉冲得脑袋直发昏。
他怨毒地盯着秦意岚:“原我还庆幸自己命好,多少人家破人亡,我多幸运呐,老婆孩子整整齐齐,哪怕世道变了,我也没敢怨天尤地,只盼着咱们一家三口能顺顺当当地活下去,哪知道呀,我是高兴得太早了!”
“你嫌我跟儿子是拖累,丢下我们自己走了也就算了,好
歹咱俩做了十好几年的夫妻,总有几分情分在吧?你可倒好,这一见面就抢走了我的物资还把我往死里打,闫静啊闫静,你的心到底是啥做的?你还是个人不?”
康光辉这一顿指责加控诉一出口,围观人群就开始骚动了,吃瓜群众们兴味盎然地议论纷纷:“哟!这女的可以呀,这是靠上管委会哪个高层了?”
“这年头活着不容易,不要老公孩子都能理解,可一见面就把人往死里打这就有点过分了吧?”
“她都靠上高层了,至于缺那点儿东西不?还抢人家的物资,这是不准备给人留活路了吧?”
“多少人家破人亡死得就剩自己个,老公儿子都在竟然不知道珍惜,再没见过这么又蠢又毒的人了,这女人是咋想的?”
“世道都变这样了,谁知道自己能活到哪天,能跟老公儿子相依为命不比啥都强?”
“半路搭上的男人能有十几年感情的老公靠谱?人家就图玩儿个新鲜的,哪天腻歪了一脚把她蹬了,哭都来不及。”
秦意岚对吃瓜群众的讥讽充耳不闻,她对着康光辉一笑:“康光辉,咱俩之间怎么回事你自己心知肚明,我不管康沐雨,你说我不是人,那我问问你这个好爸爸,康沐雨呢?你是人吗?”
康光辉的脸涨成了猪肝色,秦意岚的这两个问题,他实在没有办法回答。
秦意岚当初带着康沐雨和琳琳母女到了伊县时,康沐雨就告诉康光辉他妈杀了人,当时康光辉就觉得自己这个老婆不能要了。
别的不说,首先闫静肯定是被人给糟践过了。
虽然康沐雨的描述里没有这些细节,可康光辉坚信这件事是必然发生过的。
那服务区里有十几个男人呢,遇到了送上门来的女人,人家能白白放过她?肯定是弄她了,还弄得狠了,她想要报复才动的手,不然她吃撑了干嘛要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去杀那些人呢?
想到自家老婆被十几个男人不知道怎么摆弄着睡过,康光辉就恶心的不行,更何况这老婆不但被人糟践过她还杀人。
这女人又脏又毒,康光辉是一眼也不想再见到她,正好秦意岚要去兰城
,他就顺理成章地留在伊县跟她分开了。
秦意岚走后,康光辉就带着康沐雨在伊县的老宅里安安生生过日子。
老宅子是打康光辉他爷爷那辈儿就传下来的,他们这地儿比较干旱,为了吃水方便,他爷爷当年花了十二个大洋在院子里打了一口深井。
他爷爷舍得花钱,井打的深,大几十年了,井里一直没有断过水,他妈是个勤俭居家过日子的人,哪怕后来家里通了自来水,为了省水费,他们家也没把那口井填了。
自来水停了后康光辉还很得意,他有存粮,院子里又有井,有吃有喝,管他外面闹成什么样呢,他只要把门守紧不让丧尸进来就能过安生日子。
外面危险,父子俩都不敢也不想出门,每天闷在家里吃吃喝喝,除了无聊点,过得倒也算自在。
然而自在没多久,康光辉就觉得难受了。
康光辉以前从来没有做过家务,他回了伊县有父母伺候,到了省城有闫静伺候。
他是家里的独子又是挣工资的顶梁柱,不管是他父母也好,闫静也好,从没让他干过洗衣做饭刷锅洗碗这样的家务活。
康光辉不会干也不善于干,康沐雨则比他更不堪。
康沐雨从小到大只有一个任务,那就是学习,十五岁的少年,连自己的内衣袜子都没洗过一次。
这么俩生活白痴一起过日子,结果可想而知。
康沐雨被人伺候习惯了,挑剔成了习惯,饭菜不合口味要挑三拣四的抱怨,衣服没洗干净还要抱怨。
以前他抱怨时康光辉就会指责闫静:“你说说你,班不用你上,我爸妈也不用你照顾,就伺候孩子上个学,你咋连这么点儿事都干不明白?”
现在没人伺候他们照顾他们的生活了,康光辉就只能硬着头皮自己上,他自己都是个等人伺候的料,又怎么能伺候得好康沐雨?
做饭不是咸了就是糊了,顿顿都是凑合着勉强弄熟能入口而已。没有电,洗衣机用不成,洗衣服就变成了苦差事,康光辉干脆连衣服都不洗。
康沐雨自打生下来就被他妈给伺候得妥妥帖帖舒舒服服,这一换了康光辉,他顿时觉
得哪儿哪儿都不得劲儿。
饭菜不合口,也没人给洗衣服,这小少爷能忍?免不了要噘着嘴嘟嘟囔囔地抱怨。
闫静不在这儿,康光辉现在没人可指摘了,本来他干活就干的不耐烦,康沐雨再一抱怨,他立马就恼了,对着康沐雨哇哇就是一顿训:“你都这么大人了,不说帮我干活还翘着脚擎等我伺候你,现在你又不用上学,这些活儿你都该学着做起来才是。”
康光辉嘴里这么说,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以前他指望儿子好好念书以后考个重点大学好替他脸上增光添彩,因此别说让康沐雨干活了,闫静抱怨一句儿子太懒不肯自己洗内衣裤,他还要训斥闫静,嫌她拿这些琐事打扰他儿子学习。
现在这情况,大学显而易见是不用考了,既然如此,他这个当老子的一天到晚伺候儿子多不合适,合该是儿子反过来伺候他才对。
康光辉连训带骂,想把这些日常琐事都推给康沐雨。
康沐雨自然不肯干,康光辉又没有能力像秦意岚一样弹压住这个倒霉儿子,父子俩见天为了日常琐事闹矛盾。
吵吵嚷嚷间一不留神,就把家里备下的食物给吃完了,这下康光辉父子彻底麻爪了。
家里没东西吃,不想饿死就得冒险出去搜寻物资,外面到处都是丧尸,好像整个县城就剩下他们父子两个活人了一样,搜集食物的过程特别危险又困难重重。
冒着丢命的危险出去,好容易找到点东西回来,还得被康沐雨给吃掉一大半,康光辉都药郁闷死了。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康沐雨正在长身体,正处在最能吃的年纪,灾变前他上学,哪怕早上吃得再饱,中午不到放学就会饿得前胸贴后背,每天放学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吃饭。
那时候闫静会注意营养搭配,肉蛋奶从来少不了,现在这情况,肉蛋奶基本上吃不到了,康沐雨整天觉着自己肚子里饥火中烧,天天饿着就没吃饱过。
越饿越馋,只要有食物,康沐雨是有多少吃多少,从来不管下一顿该怎么办,康光辉冒着危险出去搜集一趟物资,回来后康沐雨一两顿就能给他造个精光,
啥也干不了,吃啥还不剩,这样的孩子要来有什么用?康光辉特别难受,他开始厌烦这个儿子,只觉得这孩子多余的不得了。
这个念头一起来,康光辉就再也压不住了,他怎么看康沐雨怎么不顺眼,怎么想都觉得他就是个累赘,康光辉决定摆脱这个累赘,这孩子,他是不打算要了。
要说他还有点运道,一次外出搜寻物资时,他竟然巧遇了探查铜城到热电厂沿路情况的军队。
一心想摆脱康沐雨的康光辉,在军方领队问他伊县还有没有别的幸存者时,斩钉截铁地回复没有了,伊县就只剩他一个活人了。
军方救下了康光辉,本着有一说不定就有二的心态,在伊县转了一圈,遇上了听到动静跑出来求救的康沐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