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第五次刺血拔罐。
圣上不但没有不悦,似乎心情还很好,连太后、太皇太后也没有阻拦洛泱给龙体放血。
虽然每天只是一颗血珠子,但出自龙体的血,一滴也比贱民血流成河更珍贵。
若是换个人,万万不敢做这要掉脑袋的治疗。
太医令提着的心,这才算放回了肚子里。
圣上心情好,主要是因为看到铜镜里的自己,基本恢复了英俊的龙颜:
“朕觉得已经完全好了,小表妹,你真是朕的福星,朕要重赏苏家!”
“那我就先替苏家谢恩了。剩下就是汤药调养身体,洛泱能做的已都做完。我昨晚做梦还梦见我阿娘圣上,洛泱是不是可以出宫回府了?”
圣上的铜镜里,映出了他身后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
这几日,洛泱在太和殿行动还算自由,除了给圣上扎针,她多数时间在太和殿附近闲逛。
她甚至在偏殿遇上了李好古的义女秋儿。
李好古没有义儿,在宫里陆续收了五位义女,这也不是什么秘密。
五位义女在各司当职,南郊圜丘李好古出了事,他虽戴罪立功供出了安王,但宫中清理,这几位义女还是受了牵连。
好在平素几人品行端正,萧太后只是下令将她们的女官品级一撸到底,打发到远离圣上的地方做无品级的宫女。
唯独这第六位义女,他们的关系只有天知地知、李好古知、秋儿知。
至于暗处还有没有其他义女,秋儿也不知道。
太和殿毕竟不同别处,内殿的人换得只剩一个徐清涟,外殿、大殿、偏殿,&nbp;就先做了轮换。
轮换有个好处,&nbp;圣上使用的物件要移交,宫女住所要变动,&nbp;实际上也等于做了全面排查。
秋儿从外殿换到偏殿,算是留了下来。
若是她自己不再想帮齐王,完全可以对以往的事闭口不谈,那她就只是个受李好古差遣过的普通宫女。
李好古是侍中,&nbp;殿中内侍之首,&nbp;他差遣宫女真的很普通。
可她偏偏选择了义父的选择,继续帮助齐王。
因为她要报恩,她宫外家中的父母兄弟享过义父恩情,这一点,&nbp;让她坚定不移的相信义父的选择。
“奴婢秋儿参见伊阳郡主。”
洛泱虽没见过她,&nbp;但立刻明白了她是谁,微微含笑问道:
“免礼。上次我来太和殿参加宫宴的时候,曾见南边有一片腊梅,不知现在花开得如何?”
“太和殿南面,&nbp;往明德寺去的路上,是有一片腊梅林。现在花儿开得正好,郡主喜欢,&nbp;还真该去看看。”
洛泱点点头,&nbp;回头对跟着她的宫女雨儿道:
“劳烦女史回去跟刘侍中说一声,我想到腊梅林去转转,你快去快回,&nbp;我在这里等你。”
雨儿应了,&nbp;行礼告退。
见四下无人,&nbp;洛泱轻声道:“多谢你告知。”
“郡主客气了。”
两人似乎都在说腊梅林,但她们都知道彼此说的是秋儿冒死到齐王府报信的事。
两人默契一笑。
前两日王守澄将李永时时带在身边,直到看见圣上无碍,&nbp;他才解除了对李永的禁锢。
只不过王德妃的殿外依然层层把守,&nbp;丝毫没有放松。
圣上在太和殿中又如何不知?王守澄晨昏定省,&nbp;都是带着鲁王李永同来,&nbp;自己的性命悬于一线之间。
是洛泱救了自己。
现在洛泱提出要出宫回府,他也没什么阻拦的理由,他眼光离开铜镜里那个模糊的影子,回身对她笑道:
“这么急着走,&nbp;是宫里的吃食不合你胃口?”
“宫里规矩太多,我不习惯,也不喜欢,还是在苏府里自由自在。”洛泱一本正经的说。
“你不喜欢皇宫?是朕给你的自由不够?”
“我喜欢有我喜欢之人的地方,比如说苏府。”
纵使她已经这样说了,圣上还是不想放她走,素知她聪明伶俐,现在她还能治自己的病,这根稻草他得牢牢抓在手里。
至于做女官或是做妃嫔,由她愿意,&nbp;这事他想了几天,打算母后过来的时候,&nbp;就跟她提。
他收回自己的目光,站起来让女史们为他穿外袍,他打算到外面晒晒太阳:
“这事晚点再说,&nbp;你陪我出去晒晒太阳。”
圣上坐在从李奏手里抢来的那张轮椅上,洛泱怅然若失:
这几日还不知他是怎么过的,今日顾允之就要出宫了,&nbp;而自己仍被留在这里
阳光照在身上没有丝毫暖意。
(后面内容很快变更)
元和十五年,初秋。
东都洛阳崔国公府后院里,繁花似锦的牡丹已经谢了,菊花才刚打花骨朵儿,倒是湖边的两株紫薇花还算开得热闹。
树下站着几个人,似乎比紫薇花更热闹。
“阿福,快去把船划过来,这边水深,荷花都长在对岸。”
“可船在东头,划过来太久”
“叫你去你就去!”
一位郎君面色微红,不知是被气的还是太激动。
湖里扑腾的声音小了,水面只剩下涟漪。刚落水时还能听见叫“救命”,这会已无声无息。
郎君的手攥成了拳头,平时虽然讨厌这个女子,可毕竟是条人命,考虑再三,他将幞头摘下准备下水,却被旁边一位粉衣女子拉住,她急忙道:
“三郎,湖水那么脏,你别去,让阿扁下去行了。”
阿扁脸都皱了,嘟囔道:“杜娘子,阿扁要是会水,早就跳下去了,哪里还用等阿福去划船?”
“不救不行啊,崔留守最疼李小娘子的……”白衣女子提醒道。
三郎看了看身边,除了两位贵女和几个婢子,就剩下阿扁和自己两个男人,表妹真要出了事,阿爹还不扒了自己的皮?
他一咬牙,把幞头往阿扁手里一塞,骂骂咧咧道:
“田舍奴!不会水还不会出去叫人?不知养你们这些人有什么用!”说着,他脱了鞋,跳入水中。
落水之人当然听不见岸上这些磨磨唧唧的话,她先是扑腾了两下,叫救命的时候呛了一口水,顿时没了动作,妙曼的身体向湖底沉去。
臂上挽着松花绿的帔子飘飘悠悠,与她身上红色的的轻纱衫裙一起在水中飞扬,衬着她如同仙子飞天般绝美。
这样的撞色,穿在皮肤白皙、美貌婀娜的李洛泱身上,竟然相当和谐,甚至有种惊心动魄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