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显彰眼眸深深的看着她,在床边坐下。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子斜切进来,恰好落在他肩膀上,他半个身子在阳光的照耀下,仿佛被镀了一层金芒。
他看起来更清瘦了,脸色略显苍白,相较过去少了几分攻击性。
不知道是年纪的原因,还是他之前大病过一场,虽然他们兄弟的症状是一样的,可顾澜音总觉得,他比霍起笙的情况要差得多。
霍显彰沉默了很久,手里拿着个空烟盒,语气淡淡的问她:“他都跟你说了什么?”
“什么也没说。”顾澜音垂头盯着自己的鞋尖,缓缓道:“我只是觉得……起笙应该更希望,你先动手术。”
霍显彰闻言,把玩着空烟盒的动作一顿。
他抬起手摁了摁眉心,神色里是难掩的倦意。
他冷薄的语调听不出丝毫波澜,说:“澜澜,这种病没有任何的特效药可以缓解病情,病发的时候往往都很突然,我现在好端端的坐在这里跟你说话,可说不准你一离开,我就突然病发了。”
“显彰……”
霍显彰抬了抬手,打断她的声音。
他笑着问:“难道你希望起笙等死么?”
顾澜音看着他,摇了摇头。
她轻吸了一口气,语气郑重的说:“他是我爱的人,是我儿子的父亲,但你也是我很重要的人……我希望你们都能好好的活下来。”
听着这句话,霍显彰心底泛起一丝难言的涟漪。
他将空烟盒放回床头柜上,扯过枕头,靠在上头,姿势闲适了许多,这才说道:“可是心脏就只有那么一颗。”
“既然能找到一颗,那一定也可以——”
“我已经跟医生说过了,一旦发生什么意外,让起笙先动手术。”
顾澜音闻言一怔,惊讶的看着男人。
霍显彰想到那天,因为梦到了她,心脏突然不舒服。后来他叫医生留下来,交代的就是这件事。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想找到两颗合适的心源,简直难如登天。
他跟霍起笙,也许只有一个人能平安活着。
他早就做好了面对死亡的准备。
霍显彰说:“他现在没做好决定也不要紧,可以再等等,他也许就想通了。”
“如果实在想不通……”语气微顿,他笑了笑,淡淡道:“那就只能瞧一瞧,究竟是意外先来,还是另一颗心源先来。”
“显彰,你……”顾澜音忽然有些哽咽,很想说些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她垂着头站在那儿,忍着心口的酸涩,和即将掉下来的眼泪。
长达几分钟的静谧,霍显彰始终注视着她。
他想:他的眼神大概很贪婪,那么热切的希望她的一颦一笑能永远留在自己的脑海中。
他惧怕的不是死亡,而是在陷入黑暗的世界里,再也找不到她的影子。
有些东西失去了,那就是永远。没有重来的机会,也没有破镜重圆的美好幻象。
彼此相对无言很久,终于,还是他先开了口:“澜澜,你是不是想告诉我,起笙他已经不恨我了,你希望我们解开过去的仇怨?”
顾澜音这才从那种悲戚的情绪中抽身,哽咽着回应了一声:“嗯。”
“起笙这个人,性格偏执,很多事情不是朝夕之间就能想明白的,除非……”
话未说完,就这么突兀的停了下来。
顾澜音眨了眨眼眸,硬是忍下了泛在瞳眸中的雾气,她问:“除非什么?”
霍显彰削薄的唇轻抿着,没回答她,反而下了逐客令:“我也有些累了,想睡一觉。”
顾澜音闻言,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点头道:“那我明天再过来看你。”
说完,转了身便要离开。
她手指按在门把上时,霍显彰忽而出声:“记得把小宝带过来,两天没见了,挺想他的。”
顾澜音应下:“好。”
门被关上,室内重新归于寂静,只有他的呼吸声,那么的清晰可见。
他刚才没说完的那句话是——除非,他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