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必须保护他!
地下暗室发生的一切远超乎夏川意料,他以为只是豆豆跟小幼崽被困在了电网封锁的房子里逃不出来,想著身上有凌羽给的防护罩,全须全尾从火场救出两个孩子不是问题。
没想到竟遇上了血咒现场。
从虚影中夏川看明白了,荒岭中那只人形异兽献祭了上万族人,要咒杀眼前的雌虫小幼崽!
凌羽会突然消失,应该是紧急收到了兽潮爆发的消息,过去一探究竟。
献祭了上万头异兽的恐怖血咒威力比凌羽炸雕像的精神力火焰要可怕上太多,沾上一点火星沫子倾刻就会被侵蚀消融化为虚无,那火焰一从咒诅符文中爆出来,夏川就知道不好。
他不能死在这里!
他必须活下去,他有必须要做的事,有要对抗的命运,要保护的人,还有......那个没能出世的孩子,还在等著他,他都已经听见它说话了,软糯糯的,会叫爸爸了......
但是。
雌虫小幼崽的叫声几乎撕裂夏川的灵魂。
不要哭。
不要再哭了。
那个哭声把夏川的心紧紧拧成一团无法喘息,他要保护这只小幼崽,电光石火之间,他脑中只剩下这个念头,奋不顾身扑了上去,在碰到小幼崽的那一瞬本能地把小幼崽的伤尽数转移到自己身上,瞬间噬骨蚀心的剧痛让他眼前骤然一黑!
夏川倒下之际,一团蛰伏已久的贪婪小黑影再也按奈不住,从他胸口猛窜了出来--
.
“苗晚!停了!火停了!”
苗早拉著弟弟爬了起来。他被火烧过的模样十分狼狈,激动的声音沙哑万分。
几只虫子魏颤颤地相互搀扶著起身。
“豆豆!”
苗晚连滚带爬冲到了电网前面,他依旧被兹啦作响的电网死死隔绝著,只能把脑袋尽可能往一片废墟跟前凑,仔细凝神像在感应著什么,而后突然瞪大了眼,双腿发软跌坐在地,不敢置信地用双手盖住了脸。
“豆豆......”他喜极而泣,“还活著,铁哥,我们的豆豆还活著!”
雄虫也是一脸不敢相信,跑上来抱住
了呜呜咽咽的伴侣。“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不久前泥巴坑二洞随著震天价响的爆炸声被炸平成废土,无法抵挡的猛烈爆炸波夹著著噬人的恐怖气势拔山倒海而来,那一刻焚天大火突然异化,怨毒恶寒的火焰带著让万物臣服颤抖的狂霸威压,他们瞬间被扫倒在地,心里同时浮现一抹绝望。外围都如此恐怖,身陷火场中心的豆豆跟那只废物雄虫只怕......
没想到竟还活著。
“奇迹,”苗晚哭泣,“一定是奇迹......”
在通报了火灾的一刻多钟后,巡察处的人终于姗姗赶到了。
不过六七条街的距离,他们出动准备需要整整一刻钟。
“全都让开!”
巡察处的人撤走了封锁电网,吹散了屏蔽视线的厚重烟雾,犹冒热气的焦土出现在众人眼前。
只见一片断壁残垣中,出现了一个凹陷的地坑。
地坑里,满目狼藉,横七竖八散落著烧干的黑灰馀烬。
馀烬之上,一只被烧得面目全非的雄虫躬著身,用血肉之躯护住了怀中的幼崽。
小幼崽浑身颤抖,满脸通红,一副极不舒服的模样,但安然无恙,一点伤都没有磕到,在他们旁边,年纪大一点的亚雌小崽子虚弱地爬了起来。
“米米!”
豆豆惊魂未定地推了推旁边的人。
“蛆老大?蛆老大!”
他摇摇一动不动的夏川。
“豆豆!”
苗晚冲进了地坑中,泪流满面用力抱紧了孩子。“豆豆!”短短几瞬里,他在天堂地狱来回了好几趟,此时激动地抱紧孩子,就像抱住了世上最珍贵的宝藏,“夏叔叔。”他哽声道,“以后不可以叫蛆老大,要叫夏叔叔,知道吗?”
他永远记得,一片危急大火之中,没有人愿意涉险进来帮他救孩子,那些平日跟他交情好的左邻右舍连窜火的街道都不敢靠近,紧要关头是这只他看不起的e级雄虫冲了进来。
“对,”苗早轻声附和道,“他有名字,叫夏川。”
贫民窟的众人看著倒地的夏川神色各异,纷纷侧头避开了苗晚的目
光,不敢与他对视。
“夏川。”带头泼兽血的老亚雌爬进地坑,探出手查探夏川的状况。他跟苗晚一家交情最好,在贫民窟是大家长一样的人物,“以后谁欺负他,就是欺负我年叔。”
“也是欺负我胡汉!”年叔身后一只大块头雄虫惭愧地低下头来,大块头自诩是南郊最有见识、最强健的雄虫,关键时候他逃得最快,还没一个废物勇敢。
大块头说完,虫子们此起彼落地附和。
“还有我--”
“谁欺负夏川,也是欺负我!”
他们或许当不成冲进火场的英雄,但谁都不是大奸大恶之人,付出一点小小的善意还是做得到的。
“咳咳、咳--”
夏川在一阵难受的焦土味与灼热中睁开了眼。
刺目的白光扎得他看不见东西,适应了片刻之后,一堆双下巴落入了他的眼底。
“???”
一群虫子或蹲或站,密密麻麻地把他围住,一个两个由上往下,凑近脸关切地望著他。
从夏川的迷之角度看去,只看见一堆放大的鼻孔,被挤压出的双下巴与粗深的脖颈纹。
“......”自拍要选角度果然是有道理的!他正无礼地腹诽著,疼痛感后知后觉地涌了上来,五脏六腑传来烧灼的剧痛,浑身皮肤也彷佛被成千上万只蚂蚁啃噬一般,痛到差点没升天。对了,小幼崽!那只雌虫小幼崽跟豆豆怎么样了!“咳咳、咳咳--”夏川想说话,奈何一开口喉口一阵热辣干痛,话到嘴边成了剧烈的干咳。
“醒了!废物,哦不,夏川他醒了!”
“夏川。”老亚雌宽慰地露出笑容。“好孩子,醒了就好。”
“夏、夏那啥川,”一个大块头有点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好样的,以后你就是我穿同一条裤衩的兄弟!”
“......”这不是看见他就翻白眼说晦气的胡汉三吗!这群家伙集体中邪了?夏川正狐疑著,大块头忽然弯下身,把夏川怀里一团温热的东西抱起来。
“叽叽叽叽!”
雌虫小幼崽死命反抗,彷佛要被抓去炖汤一般,死死扒拉住夏川的手臂。“叽
叽!!!”
大块头被这过激反应吓了一跳,手里一松,小幼崽用力跳回夏川胸口。
噗!
s级雌虫幼崽的全力一扑,夏川险些没被压吐出一口老血。
痛死他了!
五脏六腑差点没废掉!
原来身上烧灼的痛感就是这小幼崽压在他伤处上的关系!
老亚雌看著脸色青白的人,忙道:“哎呀,快抱起来,他压痛夏川了。”
大块头于是又要去抱小幼崽。
“叽叽叽叽!”
小幼崽拼死抵抗,他挣脱大块头的手,再度跳回夏川身上,不安份地拱来拱去最后把脑袋瓜靠在夏川颈侧,头枕在人肩上,小爪子不放心地死死巴住人后颈。他对于所有的一切都害怕极了,只有夏川的体温让他感到安心。这个气息他认得,生死一刻的时候就是这个气息包裹住了他。
“呕——”
小祖宗!
夏川耳畔彷佛听见了喀啦一声胸骨碎裂的声音。
“叽叽!”
小幼崽亲昵讨好地在夏川颈边蹭蹭。
夏川强忍著痛伸手揉了揉他脑袋。
这小幼崽似乎出现了强烈的应激反应,明明会说话,却只用本音叫,还不愿意离开自己。
很奇异的,通常只有双亲才辨识得出自家幼崽叽叽声中的情绪,但他居然听得懂幼崽叫声里的意思。
夏川胡乱地想,可能是凌羽跟这只幼崽沾亲带故的缘故?凌羽伪装的那只少年亚雌,很可能就是这只雌虫小幼崽的亲叔叔。
人形异兽说要“除掉双子”,小幼崽就被咒杀,可见小幼崽恰好就是人形异兽要除去的双子。
年纪也对上了,五年前出生,眼下看起来的确四五岁的模样,还没进入童年期分化,但也能理解,失去双亲的引导,靠自己进入童年期分化往往需要多拖上好几年。
夏川怀疑,这只雌虫小幼崽就是当年在异兽潮中死去的少年亚雌一家的遗孤,双子中的小雌虫。那护理长说过,当初离开生育所的时候,双子中的雄虫蛋依旧死灰,但雌虫蛋已经活了过来。
就是不知道这小幼崽在兽潮中是怎么存活下来的。不过天生s级颠
峰的小幼崽,都能完美隐匿气息骗过凌羽的精神力感知了,躲过当年的兽潮似乎也不是个事。
双子啊......
还很有可能是伴侣凶杀案的目击证人,身上藏有凌羽需要的关键线索。
“果然有缘。”
夏川微不可见一哂。那咒杀幼崽的诡异紫黑色血咒竟刚好是蜘蛛兽的进化本源,千钧一发之刻,蜘蛛兽离体,它现出原身吞噬了绝大部分凶噩阴残的诅咒能量,堪堪吊住了小幼崽最后一口气,甚至饥渴的蜘蛛兽为了多吞噬血咒,还返吐了一些消化不良的能量给小幼崽,以致小幼崽的状况比夏川都要好。
苗晚抱著豆豆靠了过来。
“夏、夏哥。”他蚊子似地叫了一声,颇有几分不自在道,“这孩子交给我们吧,你、你烧伤严重,情况危险,得赶紧起来上药。”
“夏什么,夏哥只有我能叫!”一个有点蛮横的清亮声音插了进来,只见一只小亚雌跑了过来,他不客气地左挤右挤,把众人一股脑儿全挤开,又把老亚雌与苗晚一家全都推得离夏川远远的。
“夏哥!你怎么样!”
凌羽的状况也不是太好,他在荒领跟人形异兽打了惨烈的一架,此时精神力衰竭,头晕目眩十分疲惫,人形异兽发出血咒的那一瞬间他感受到了左肩的月季图腾冒出紫黑色的妖光,烧灼得他心慌,此时赶赴回来亲眼看见夏川还活著,一颗高悬的心就放了下来。
夏川十分虚弱,但看见这么狼狈著急著赶回来的凌羽,以及凌羽眼中流露的关切,情不自尽勾起了嘴角。
“哟,板栗。”
他举起虚软无力的手,稍微把小幼崽的头抬高了一些,邀功似地得瑟道,“看,我救了一只小板栗。”
小幼崽眼下一颗红艳招摇的泪痣与凌羽遥遥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