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柱看了眼他的狼狈,以及身上的脚印,也不想和这醉鬼为难,虽然自己没那么多耐心,更不会对他施以援手。
如果是叶诺那家伙,可能还会扶起他,然后给他些贡献点数。
但铁柱没那么泛滥的共情心,毕竟在自己深陷黑暗,在那生活的泥沼当中挣扎时,没有多少人向他施以援手。
可这个酒鬼凄惨的现状,身上的脚印,满是灰土的衣服,都让铁柱想到了曾经的自己,或许是他也曾有过这般遭遇。
这种处于社会底层的共情,让铁柱还是选择了绕路,而不是像其他人那样,不让路是吧?死醉鬼是欠抽还是欠踹?
铁柱走远之后,地上的醉鬼看了他一眼,浮现出一抹微笑,而后又继续躺在了地上,就像是“烂醉如泥”。
……
离牢房越来越近,此时已然凌晨两点,街路上的人越来越少,只剩下夜色的寂寥,铁柱能清晰听见自己的脚步。
步伐匆匆。
可在一个巷弄,突然传来了另一阵脚步声。
铁柱停步,看着那道身影,那道身影亦然。
而后两人不由自主的浮现了微笑。
“余奈何老先生,晚上好啊。”铁柱笑着打招呼。
“你也是。”余奈何笑着回应。
“不知是去何处?”铁柱开口询问。
“你是去何处?”余奈何笑着作答。
“晚辈斗胆猜测,恐怕是与先生同路。”铁柱表情有些玩味。
“哦?还真…被你说对了啊。”余奈何发出爽朗的大笑,笑声在漆黑的夜色里回荡。“你白日里不是与我争锋相对,无论如何都不同意我的看法吗?怎么现在还是担忧?”
余奈何表情平静的说道,没有半点讽刺铁柱的意思。
“何先生看法不同,归看法不同,心里有道坎,这便是心里有坎,一码归一码嘛,倘若今夜我要是不去看看,晚上也睡不安生。”铁柱坦诚的回答。
“做的很对,不管你的决定和我的决定一样不一样,都要尽可能让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手段得到保证才对,怕什么丢人,怕什么没面子?只要少些风险,比什么都强。”
余奈何并没有嘲讽铁柱,反而认为他的做法十分恰当,风范十足。
“先生胸怀宽广,我不如。”铁柱由衷的表达了自己最真挚的看法。
“多活了几十年,连这点胸怀都没有,不如现在就埋了算了。”余奈何回答的很干脆。
“啊这…”铁柱嘴角抽了抽,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两人并肩走着,夜色深沉。
秋风不断扫动着街边的落叶,把他们卷上高空,然后再摔倒地下,郑冉冉种了一个夏天的花草树木,此刻也不在绿意盎然,只剩下萧瑟的枯黄。
天气已经凉了下来,铁柱和余奈何不约而同的裹紧了外套。
两人很快便抵达了监狱。
灯火依旧,但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贾文杰和黄四海居然搞了几个小菜,烫酒言欢。
不是喝酒不可以,也不是不能在监狱这样做,而是黄四海,居然会和人聊天喝酒?他来“不周山”之后,跟所有人就没讲超过十句话。
况且他那股病态,嗜杀、癫狂的气质,也不是一般人能够受的了的啊。这到底该说是是贾文杰心大呢?究竟是人性的沦丧?还是道德的扭曲。
铁柱和余奈何呆呆看着饮酒的二人,忍不住长大了嘴巴。
“???”
……
黄四海和贾文杰笑着向二人打招呼“来啊,一起喝点?”
铁柱和余奈何坐到了桌上,炉火燃烧着,上面的酒很快便烫的温热,四人碰杯一饮而尽。
“你俩刚刚在聊什么呢?继续啊。”铁柱笑了笑。
“是啊,难不成是我们打搅了你们?”余奈何也绕有兴致的接话。
“没有没有,这是什么话。”贾文连忙摆手。
“对啊,多俩人喝酒,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黄四海也笑着点头,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几人再饮一杯。
“你变了。”烈酒入喉,铁柱突然说了这样一句话。
其他人当然都能听懂什么意思。
他是在说黄四海。
“变了?”黄四海摇了摇头。
“变了。”铁柱的语气却很坚定,“恭喜你,战胜了另一个自己,这是件值得庆祝的事情,不是嘛?”
黄四海先是举杯,与铁柱碰酒后一饮而尽。
而后才缓缓开口。
“其实我特别能理解你们的感受,确实我现在和之前相差也太大了,所以你们都会觉得是我变了,是我战胜了那个嗜杀成性,心理有问题的自己。”
“难道不是吗?”铁柱表情有些疑惑。
“当然不是,如果我真的想在两个我之间,作出个你死我活的争斗的话,那可能我这辈子,也就只能陷入这种无须的混乱、癫狂当中了。”黄四海夹了块小菜,送入口中,一面嚼着,一面解释。
“这是何意?”余奈何几人脸上全部都是疑惑,他们显然无法理解黄四海这番话。
“其实也没那么复杂,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我想通了这个问题,也想通了这个自己,或者说是服用药剂之后,我的脑子里多了些清醒,不想在做那个被人洗脑的牵线木偶。”
黄四海语气真诚的向众人解释道,仅仅是这一会他说的话,可能就比之前加起来还要多。
“你的想法很有道理。”
“说的好!”
“对嘛,人都要为自己活着,而不是受别人的操纵,这样的人生才有意义,不然这悲欢离合,夏蝉冬雪,四季交替,全部都和你没关系,那还有什么意义呢?”
“你说是不是?”余奈何对他的顿悟很有看法,一时间也说了很多。
“先生所言极是,其实我也想过挣扎,但最后我才明白,才想通,我所纠结的这件事,就是想要扼杀、吞并那个嗜血、麻木的我,但越是这样,效果反而越不明显。”
“突然之间,我想通了一个问题,既然嗜血麻木的也是我,为什么我不能接受他呢?不能让他融进我的灵魂当中呢?”
黄四海表情很郑重的说着,喝了杯酒,而后又继续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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