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艳阳高照,湖面上金光粼粼,浩淼无边。坐在船舱里凭窗望去,天苍苍水茫茫,天水一色,浩浩荡荡。
除了穿梭往来的大船,还能看到星星点点的渔舟,撒网捕鱼,悠闲自在。时不时有白色飞鹭掠过,仿佛是这天地间的精灵,从你的心头攸然而过。
“果真是‘万顷湖天碧,一星飞鹭白’。”玉娘赞叹道。
岑国璋闻声转过头来,只见湖风吹荡着她的青丝,如同水墨画里泼洒的笔迹。阳光照在她的脸庞,仿佛给白玉像披上了一层金色的薄纱。
感受到相公的炯炯目光,玉娘回过头来,嘴角荡起幸福的笑容,“谢谢相公,愿意带妾身出来。真是想不到,这星子湖如此美丽。‘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渔舟唱晚,响穷彭蠡之滨,雁阵惊寒,声断衡阳之浦。’今日,我终于能够体会到这名篇的韵意。”
“只要玉娘高兴就好!我只是希望,我看到的美景,也能让玉娘看到;我享受到的快乐,也能让玉娘享受到。”
玉娘觉得自己被幸福全身包围着,就像这湖光水色,像这暖日艳阳,像这清爽和风,让她神旷神怡,让她激荡澎湃,几乎不能自己。
要不是有外人在,她恨不得扑进相公的怀里,把自己火热的身子悉数交给他。
嗯,玉娘说的外人,正在不远处嗑瓜子的俞巧云,就是其中一位。瓜子进了她的嘴里,飞快变成瓜子壳被吐到一个盘里。速度之快,只听到嘎哒嘎哒的嗑瓜子声,几乎连成了一片。
此时的她,就是一只没心没肺的单身狗,大口吃着狗粮却无动于衷,继续沉浸在自己的快乐中。
外人之二施华洛没有她这么没心没肺。清冷的她,坐在船舱的最角落,悄悄地打量着岑国璋和玉娘。她在努力辨认着,岑国璋脸上的情感,以及他说出来的话,到底是真还是假。
此前她说过,当官的都是有面具的,而且不止一副。只是目前看来,这位岑老爷的神情看上去情真意切,说出来的话,也发自肺腑。
是这位岑大人道行太深,自己看不出来,还是他真的对玉娘很好?
在施华洛内
心深处,她希望是后者,因为在这个家里,她跟俞巧云交往最多,但最敬重的却是玉娘。玉娘总是置身处地为别人着想,不动声色中让你如沐春风,暖在心头。
此时的玉娘压抑着心里的激情,慢慢平息着心情,故意提起一个不相干的话题。
“相公,你携带我们一起进洪州,不怕别人非议你假公济私?”
“我怎么假公济私了?我们坐的虽然是官船,可雇船的费用,我可是真金白银地掏出来了。到了洪州城,投客栈,我们也是自己花钱。谁要是还敢挑出刺来,我吐他一脸口水。”
“咯咯,”玉娘开心地笑了。
岑国璋看了一眼俞巧云和施华洛,这旅途唯一不满意的就是带着这两个拖油瓶。当初自己决定要带玉娘去洪州,俞巧云知道后,缠着也要去见见世面,还非得拉上施华洛。说没有洛儿姐姐做的饭菜,她就吃不下。
可把他气得,自己是收了个丫鬟呢?还是养了一位千金大小姐?
最后玉娘发话了,那就大家一起去,路上有人说说话也不寂寞。到了洪州城,相公只管去公干,她们自去闲逛就好了。
岑国璋一想,的确如此,到时候自己要去各个衙门拜码头,拍诸位大人的马屁,真的没有时间陪玉娘到洪州闲逛。有俞巧云和施华洛陪着,自己也放心。
“相公,我看你备了不少东西,似乎有很多事情要忙?”玉娘含蓄地问道。东西,当然指的是金银珠宝等黄白之物,各州县都有的“地方特产”。
“是啊。原本我署理富口县,是吏部行文指定的。藩司的几位大人,犯不着为这点小事跟几位天官闹别扭。但临近秋收,万一有人穷疯了心,非要抢去署理富口县,想在秋税漕粮上狠捞一票,不得不防啊。”
“当初我傻乎乎地,等了两年也没把典史等到手。这回,我不能再犯错了。应该是你的,只要没真正到手,就都还不是你的!”
“这洪州城,衙门众多,关系复杂,哪座庙的菩萨没拜好,没法帮我成事,却能坏我的事。必须要各处的香都烧到。不过跟乐王府挨边的,包括臬台衙门我是不会去的。虽然我
积极进取,但是还做不到腆着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
玉娘莞尔一笑。她知道相公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次下定决心,一定如愿以偿地署理富口县。相公非科举出身,要想在仕途上继续进步,必须要付出更多。署理一县,是非常重要的履历,以后升迁,是可以加分的。
入夜,走了一半路程的官船停泊在官印岛外,离章江入湖口不到二十里水路。
官印岛,形状像一枚官印,所以去省城公干的各地官员,哪怕绕路,也要在官印岛旁停一停,取个好兆头。
乌云盖天,星月不现,天黑得就像倒扣着一口大锅,穷目望去,到处都是黑漆漆一片。只有星星点点的灯光,若隐若现。
船舱里的灯一盏接着一盏熄灭,大家都在水浪声中悄然入睡。只剩下船头船尾和桅杆上,各两盏气死灯还亮着。
值夜的罗人杰站在船舱门口,看着船头晃来晃去的灯光,不知不觉中陷入到一种昏昏沉沉中,仿佛天地颠倒,万物混沌,所有的一切都笼在迷雾之中。
终于,罗人杰头一歪,身子一瘫,昏睡过去。
两个身影鬼鬼祟祟地钻了出来,用脚轻轻踢了踢罗人杰,发现没有半点反应。
“哼,吃了我们的迷筋散,铁打的罗汉也要倒!”
“少聒噪,快点打信号!”另一人催促着。
一盏灯点亮,用绿布裹着,向外散着绿光,举在空中左右晃了几圈。不一会,从夜色中钻出几艘小船,靠在官船边,四十多人悄无声息地爬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