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野骤然黑了下来,郁烨后仰,想拔开谢予迟覆在自己双眼上的手。
但谢予迟并未给郁烨机会,他欺身而上,高大的身影瞬间笼住坐在床榻上的人,继而缓缓贴近她的脸。
“怎么,还不给人看了?”目不能视,郁烨察觉到对方温热的鼻息扑面而来,薄唇微张,似不明白这人突然靠这么近做什么。
还想纠结真名的问题,郁烨讷讷开口,藏在贝齿后的温软若隐若现。
“你自打一开始入景宁公主府就没安好心,是想杀了我还是报复一番?难道我不会……唔……”
感到自己的唇被人叼住轻柔的摩挲碾压,郁烨被蒙住的眼猝然睁大。
唇上温润触感消失,尚在愣神之际,郁烨又听见上头传来轻问声。
“还要说吗?”
郁烨自然不会被这唬住,她微勾了唇角,露出一抹挑衅的笑容。
“居心叵测,你若是不将实情讲了清楚,明日我便入宫朝圣,揭穿你的真实身份。”
谢予迟微眯了眼,好看的唇染上淡淡嫣红,待郁烨说话停顿之际,再次将唇覆了上去。
本来还在说话,郁烨发觉自己又被堵了唇,她有些气恼的想要发狠咬这流氓一口,没成想却给了对方机会,谢予迟的唇紧贴郁烨唇缝,浅浅地顺着她的气息渐深渐入,明明想将她舌腔卷袭一空,最后只是克制地轻吻了吻她小巧唇珠。
郁烨倏然绷直了神经,似乎全身触感都集中在唇上。
“你……”她终于开始结巴起来,温热气息尚且余留在唇上,冷白的苍凉面色染上些许胭红。
“我也并非……想至你于死地。”
“尽我之能,也可留下你的性命……但你别想我能轻易放过你,我会……会将你囚在景宁公主府,当……当个有实无名的面首。”
“仅仅就是个面首?”谢予迟有些好笑,后退些许,慢慢撤开盖住郁烨眼上的手。
感到眼上的黑暗消失,郁烨缓缓睁开了眼,目光直直撞入上方谢予迟清澈温柔的瞳仁中。
“不然呢。”别开眼,郁烨抿了抿唇,眼尾氤出一点淡
淡红痕。
“好吧。”谢予迟轻叹一声,接着又朝着郁烨靠近。
郁烨立刻警惕起来,以为他又要对自己下嘴,连忙捂住了唇,含糊不清地出声道:“你又要做什么?”
“既然景宁公主只想我做个面首,那我得再努力一下……夺得公主宠爱啊……”说着,谢予迟继续贴近,径直将人禁锢在床榻上。
“别……”郁烨推搡着谢予迟的肩膀,却是徒劳,他乘着郁烨将手用嘴上移开的功夫,再次吻上。
明明外表温柔亲和至极,可吻起人来却掩饰不了骨子里的暴戾。
反抗不了,呼吸又变得极为艰难,郁烨双手紧揪住谢予迟的衣领,被逼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明明喝了酒的是自己,但他觉得自己竟被郁烨身上的淡淡药香缠绕禁缚。
但他不是在挣脱,而是在侵略。
察觉到他正在怀里欺负着的人气息紊乱,薄削身子微微颤抖,谢予迟安抚一般摸了摸她的头,随即施施然地退出。
“我这面首,景宁公主用着可还满意。”见人带着水渍的肿胀红唇一张一合,似在低低喘气,用愠怒的目光瞪住自己,谢予迟故意调笑出声。
“不满意!”郁烨别过头,紧闭上眼,一副不想再搭理人的模样。
谢予迟垂下眼睑,柔和的眉目中掺杂着半分无奈。
他索性低头,目之所见是郁烨敞开些许寝衣掩盖下,锁骨处的那点殷红的小痣。
目光逐渐晦暗,谢予迟停怔半响,最后慢慢俯身,将脸轻轻贴上郁烨因侧头露出的脖颈处。
“我说的,晚晚都会信吗?”
沉默半刻,郁烨缓缓睁开了眼,她盯望着从窗台洒进来的月光逐渐明亮,应是云雾散开,使弦月露了出来。
“信。”
郁烨摆正了头,双手绕至谢予迟的后背环住,语气笃定。
空气又似乎沉寂了良久,郁烨静静地等着谢予迟的回答,可是他的呼吸声匀称地喷洒在自己脖子上,独独没有话声传来。
此时的郁烨也开始思虑起来,若是他真的有什么苦衷,自己这般逼问也是为难
。
于是心下一软的郁烨酝酿半响,轻声细语道:“不说便不说罢,无论你有何苦衷,在这里,有我护住你,往后你若是想说,我再听。”
“不。”谢予迟忽的出声,有些迟疑道。
“我只是不知怎么给你说清这来龙去脉。”
谢予迟撑起身,长发散在床榻上,同郁烨的交缠在一处,他凝目垂眸,同郁烨对视。
“我的姓氏为谢,江晚正愁予,云窗雾阁迟,而名取此两诗尾字。”
听罢,郁烨又出手,捧住他的脸左右打量,确定他表情没有异状,最后蓦然而笑。
“我可真有能耐,养的面首居然是楚颖太子?”
谢予迟见郁烨笑得开心,不禁疑问道:“晚晚,你……这是在说笑?”
“说笑?”郁烨眯起眼,放在谢予迟脸上的一只手游离在他的下颚线,慢慢滑至上颈,最后用食指指尖挑起了他的下巴。
“谢氏乃国姓,平头百姓哪敢轻易使用?再者,谁能有这般能耐和胆量轻易混进京雍城,在对头皇帝眼皮子蹦跶,再者,你没有说谎的必要。”
谢予迟总觉得这理由并不充分,而且就这三点,不足以让疑心颇深的景宁公主信服。
一见他这幅表情,郁烨就知道他并不相信自己,于是她咬了咬唇,收回手勉强开口。
“当初我在西境见你之时,就曾听闻楚颖太子在边域巡视时遭人围堵劫杀,逃脱后藏身于幽州,机缘巧合在戏楼里遇到了你,那晚我喝了些酒,就……”
好整以暇地盯看着郁烨重新逐渐变红的脸,谢予迟笑得意味深长。
许是看出了谢予迟眼中促狭的笑意与不怀好意,郁烨跳过一截话头,故作坦荡道:“第二日清醒后,我摸索衣物之事,意外发现了你那麒麟玉佩,那玉佩上还有象征你太子身份的铭文,所以便知晓了你的身份。”
“然后呢?你本意打算如何?”谢予迟翻了个身,索性躺在郁烨身便,侧过身用手臂支着头凝视郁烨的脸,兴致盎然地追问。
“我没打算不负责!可是后头我便……”
郁烨眼中有些
心虚,没敢同谢予迟对视:“而且你是楚颖太子,我还能如何。”
她低垂着眼,故作无奈。
但郁烨清楚地记得当时她并不是这般想的,醒来之后,她发现自己被破了身,下意识就想把身边酣睡之人抹了脖子,可混沌之中,她突然记起是自己强迫了人家,事错在于她,不能无辜杀人。
接着,她意外发现了谢予迟的身份,第一反应就是逃走,事实上,她也真就逃了。
同敌国太子睡到了一处,若被人知晓,她回京之后无非于两种结果,一是送去给楚颖太子做妾室,就算是皇帝是傻子也知道若是娶了敌国公主作皇后,那不就等于把江山让给了人家?二则留在京中受人诟病遭受怀疑,地位一落千丈。
但后来在逃走的过程中,郁烨回想起来还有那么一丝庆幸,幸亏楚颖太子落了难,也不可能把他唱戏的事儿抖落出来,所以他们的事不会有人发觉。
再者,那传闻中战无不胜的楚颖太子被自己捡了便宜,还看到他最为狼狈的时刻,倒也不亏……
“可是你不是失忆了吗?怎会重新记起?”谢予迟微蹙眉头,问道。
话题终于引回了正道上,郁烨可算是松了一口气。
“虽无根据,可是我是在梦中恢复记忆的。”郁烨忽然正色。
“回京后,因一些特殊情况,我需得日日吃下神医莫辕风留给我的药。”
谢予迟记起郁景治所言,以及后来自己查到的事,自然知晓她口中的特殊情况是什么。
心头一阵阵钝痛激过,谢予迟定定地看着郁烨,神色凝重。
“他费了颇大的力气才替我寻到药材制成一瓶药丸,叮嘱我每日服下一颗,知晓他初次所制成药吃不了多久,便在他出京之后,又从各地给我将新制的药捎寄过来,但你是否还记得在崇明山那晚,我并未吃药?”
“记得。”谢予迟回答。
郁烨将手平放在小腹上,继续开口:“自那晚以后,我就开始做梦,后来察觉到停药同我做梦有莫大关系,便擅自开始停药,可是后来几日,我入睡后再做的梦便是重复的,也
就是说,我当年的记忆并未恢复完全。”
“如此看来,难道你的记忆有损,可能是莫辕风故意为之?”
虽然她也不是没有这般想过,但郁烨还不敢断定,也有可能这失忆,或许恰好只是那药的副作用。
“不管事因何故。”郁烨侧头,同谢予迟的目光撞在一起。
“我想要找莫辕风问个清楚。”
或许这般,当年她前往西境的真实原因,以及杜靖伦所提及她母亲之事,都能有一个解答。
“可莫神医游迹天下,哪能这般容易寻到?传信亦不可行,待你派人将信送至他出现的地方,兴许他早就离开了。”
“你说的没错,所以要逮住他莫辕风,只得用计。”郁烨眨了眨眼,眼中莫名迸现出光芒。
谢予迟见郁烨又恢复平日模样,内心稍许安定下来。
“好了。”郁烨起身,裹紧了内衫站在床边,抬手指向窗台。
“你该回去了。”
突然就被驱赶的谢予迟望了一眼窗口,反应过来,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动作。
“我以为,坦诚之后我的地位会有不同。”
郁烨挑眉,嘴角勾起的弧度含了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地位的确不同了,你已从楚颖太子一朝沦为景宁公主见不得光的面首。”
说着,郁烨还十分“贴心”的上前为谢予迟支棱起了窗户。
“今日谢公子并未被召幸,还是回你的沁央阁吧。”
谢予迟一怔,随即摇头笑笑:“既然失身失心于公主,我愿凭附于你,还望景宁公主良诚以待。”
“今时不同与往日。”郁烨被谢予迟的话逗笑了,忍不住回道:“谢公子可得好好学学如何服侍,不然……”
“好。”谢予迟倏然起身,三步两下地来到郁烨身前,径直将她拦腰抱起,往床边走去。
“你干什么!”郁烨搂紧谢予迟脖颈,忽的意识到自己目前孤男寡女的形势严峻。
“事必躬亲,先践后得,当然是好好实战学习如何服侍于人了。”谢予迟将郁烨缓缓放在床上,覆身而上。
郁烨开
始挣扎起来:“别,不行。”
瞧见郁烨显露出慌张表情,谢予迟笑意更深,他按住郁烨扑腾的手,再次靠近她的面容。
在她将脸憋得微红之际,谢予迟伸出空余的手,故意做出即将解开郁烨衣衫的动作。
狠狠地瞪住谢予迟,却没想到,她此时含嗔带怒的表情,加上氤氲着潋滟水雾的目光,看起来甚是像在欲拒还迎。
谢予迟湿润浅红的唇缓缓靠近,作势又要吻上去,只是郁烨一直死盯着他,倒是让他这强占民女戏继续不下去了。
“晚晚,从方才我便想说,你实在不懂得矜持,当我要亲你之时,你应当羞涩地闭上眼睛。”
“你从哪个话本里学来的?”郁烨眼皮微跳,毫不留情地揭穿对方。
“一般说来,应当是要两唇相触,吻至极深,双方都会闭眼。”
“晚晚你错了。”谢予迟认真反驳:“女子在此时闭眼,是持着一种默许态度,若是男子在对方睁眼所为,岂不是就成了流氓登徒子?”
“那你方才就是这般对我的。”
“你我怎能同一般情形做比较?况且,我所行之事,只是为了阻止你继续说话,并无其他意图……”
郁烨怒极反笑,道:“只是为了堵我的嘴?那你为何还要?”
……
谁能想到,郁烨竟然同谢予迟在极其暧昧的姿势下,竟然开始深刻争辩起了某个立意十分奇怪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