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胡同颇为特殊,明明置于城中央,街铺林立,拐个弯出了巷口就是人流密集的正街,可这个胡同破败不说,无人修整,更别说有人来居住了。
整个胡同都属于白家,除了最大的本家以外,其余皆为分支,传言这白家原本也是京雍大贾,只是后来传闻他们数百户人一夜死绝,未留下一个活口。
估摸着他们从医庐药圃走来的距离,不过半里左右路程。
“大人,您说温瞿是不是自己回崇明山了?”廖云淮的近侍出声询问。
“不会。”廖云淮斩钉截铁的回话:“当日我们将他救下之时,除了勒伤窒息,医庐的大夫还发现他也身中剧毒,同先前的几位大人一般到了末路穷途,药石无医的境地,加上体虚如此,又怎么可能独自躲过刑部侍卫的看守逃出去呢。”
前方目之所见的几道破落门似乎并无被人动过的痕迹,可事无绝对。
“那几处宅院确实无人居住?”廖云淮一眼望去,那几处破旧的木门摇摇欲坠。
“回禀大人,确实如此,白家胡同荒废已久,但平日可能有几个胆大的乞丐会在此处留宿。”廖云淮身侧的侍卫道。
其实当那几个年岁稍长的侍卫走进这胡同之时,也有些惊讶,因为这胡同在城中颇为出名。
在那些人物的风流韵事话本流传之前,茶楼里的说书先生经常在晚上还未点灯之时,就拿这胡同的故事来说。
白家巷口闹鬼,特别是这般炎热的夏季,成了许多人在茶余饭后作为纳凉的好谈资。
那右侧靠近入口的门上挂着一只白灯笼,风不能从巷口蹿进来,又冒着雨,它却在缓慢晃动。
“前侧巷口通往正街,人流众多,若是带着温大人从那处逃走定会引人耳目,你们分两人去询问路人,有无见过一位苍须白发,身体虚弱的老人,剩下的,同我去这四家宅院搜查。”
话音刚落,廖云淮见几个侍卫争先恐后地朝着前巷走去。
“你们这是做什么?”廖云淮有些气结,遂高声唤住那几人。
“大……大人……”几个侍卫挠挠头,不好意
思地往回走。
“我说过,只需两人去街道问人,其余同我搜查这白府旧址。”
“大人,这白府闹鬼呐,不是我们胆小。”其中一个出声:“自我小时候就听过传闻,这几死过好几户新搬进去的人家了,晚上还常常能听见唱戏声和女人的哭声,阴邪的狠呐!”
廖云淮也就纳了闷,近几日他怎么常常碰上这些怪力乱神之事?
“救人要紧,若是温瞿丢了,我们办不了案,三日后我就要被砍头,你们也只怕难逃问罪。”
此话一出,果然那几个侍卫便变了脸色。
大部分侍卫都是刑部老人,有的家室已全,这饭碗丢了可怎么办,而且大白天的,也不会闹鬼吧。
抱着这样的心思,众人也只得听候廖云淮调遣安排。
“还是分头行动,一户一户的搜,若发现有人,不可轻举妄动,立刻跟踪监视,再派另一人前来寻我。”
“是!”
安排稳妥,廖云淮便先带着两个侍卫朝着第一道偏门走去。
推开门,一股浓浓的腥气混杂着霉味扑鼻而来,廖云淮几乎是下意识地用袖口捂住口鼻,一个侍卫没来得及动作,猛吸了一口,便连连打起喷嚏来。
动静太大,廖云淮投去眼神警告,那打喷嚏的侍卫立即蒙住嘴。
周围巡视一番,廖云淮发现这周围其实同平常荒废许久的院落无异,只是外墙砌得过高,加上周围商苑高楼的遮挡,这院子里几乎照不进阳光而已。
地上荒草丛生,因长久无人清理,地上蒙着一层厚厚的枯草,只块断裂的瓦片掺杂其间,可能是有野狗常常入内,不注意的话就会中一糟“狗屎运”。
墙体基本上已经开裂,露出黄褐色的砂浆和油毡,窗子的糊纸消失殆尽,留下一个摇摇欲坠的框子卡在墙中,那房梁已经断了几根,斜落在墙边。
廖云淮等人放缓了步调,三人心照不宣地各朝着一间空房走去。
因为地面铺设的石砖尚存,且多是污泥杂草,加上暴雨冲刷,不说留不留的下脚印,就算有,仅仅观察地面脚印,他也不能一口断
定是否有人曾经到访过这里。
门口还不知是哪个有心之人,特意在门栏上方贴上了一张黄符,先不说能不能镇鬼,他这人反正是拦不住了。
那木门其实就是半掩住的,廖云淮只需轻轻低头便可以钻过去,他率先从狭口往内张望,发现里头似乎比想象中的宽敞许多,随后他进了房门,一眼可以将屋内陈设览尽。
几把交椅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旁边散落着看不清颜色的碎布,还有一两个缺了口杯子,被一层厚灰遮盖住,房梁处处布满了蜘蛛网,被吃尽的幼虫残壳挂在蛛网上。
他往前走了几步,发现有些不同寻常之处,正中央的堂桌中央本来落满了灰,可有一处却干净异常,似乎那地方原来有什么东西,被人拿走一般。
低下身,他缓缓靠近桌角,发现那里竟有一些残剩凝固的蜡油。
有人来过这里,尽管他们将这些痕迹处理的很好。
心下突然紧张起来,他慢慢直立起身,视线重新落在前方,这时他竟突然发现这右方还有一道关紧的门。
敏锐地廖云淮发现那门有挪动打开的痕迹,底下的灰尘被刮进内屋。
廖云淮忍不住靠近,心跳渐渐加速,并不知这门后是何情况,但是出于谨慎,他必须查看一番。
手贴上那划痕满布的门,渐渐发力,这门并未锁紧,加上廖云淮天生力气甚大,所以他没有费多大劲,门就已经被推开了缝隙。
忍不住屏气敛息,廖云淮的目光似黏在了渐渐大张的缝隙中,借着光线,他想看清里头是何状况,奈何这般望去,里面竟然漆黑一片。
还在思考着要不要先打燃火折子,廖云淮便听到外头响起了一声信号弹向天迸发的声音。
不是说不可打草惊蛇吗?这是谁发射了信号弹。
心中尚且存疑,廖云淮松开了手,立刻转身朝外走去。
只是在他后脚刚刚离开,那黑暗的缝隙间便闪过一抹寒光,随即一把锃亮的弯刀便显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