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带芸娘走只是无计可施时的下下策。没了芸娘,还会有晚娘,琴娘,不过是治标不治本罢了。”
林初淮想救的并不单单是哪一个女子,他要的是没有一个无辜的女子为了这种封建迷信而枉送性命。
“那末将代替她,末将的水性一向很好,即便是沉水也有法子自救。到时蒙上盖头,谁能分辨。”赵龙又立刻提议。
这次,云书瞥了他一眼,脸上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侯爷这心腹看起来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先不说男女有别,单就这二人的身量也是天差地别。人家十二岁的小姑娘小巧玲珑,哪是你一个膀大腰圆的汉子可以替代的,便是让公子去那身高这一关也是过不了的。
见众人都不说话,赵龙细细一想,也明白自己刚刚是犯蠢了,挠了挠头一时有些尴尬。
林初淮沉思片刻,有了些头绪。
村民们既是愚昧迷信,那不如以毒攻毒,设个局让他们自己打消念头才是上策。
林初淮将计划与大家细细一说,众人都觉得可行,便各自分头去准备了。
第二日,里正家的草屋莫名其妙的塌了,李大娘家的余粮凭空消失了一半,张大爷家爬满了洋辣子。
这草屋是康氏带着孩子们趁着午夜去松的地基,至于余粮自然是手脚敏捷的赵龙去偷的,那样辣子是林初淮与云书上山仔细捉回来的。
后来的两日里,村民家中频繁发生怪事却又寻不找由头,一时间闹得人心惶惶。
第三日,每家每户的门上都附了一张纸,上面写着——不要妄图揣测我的心意,这只是小惩大诫。
这字,自然是长昀写的。
那天下午里正召集了村民讨论却不明就里,也没有怀疑这所谓神谕其实是人为,但同样也没觉得这事儿与他们想要办的祭祀有关,甚至还去问了林初淮可曾测算好了吉时,早早祭祀或许能换得村中安宁。
对此林初淮并不觉得奇怪,这才只是他计划的第一步,好戏不过刚刚开场。
他告诉里正,三日后的午时三刻是河神娶亲的吉时,届时以选中女子沉水与河神行周公之礼。一切不幸
就都会迎刃而解。里正听过后大喜过望,也就将这几日的怪事抛诸脑后。
网,已经铺好,就等着收了。用不了三日里正便会自己取消这祭祀典礼的。
这一日,村中安宁祥和,众人都觉得许是河神保佑,可却不知夜里才是开始。
那夜阴风阵阵暴雨如注,丝毫没有春日的和煦,倒像极了凛冬时节的肆虐。这自然不是什么所谓的神谕或天意,而是气象的自然变迁。这当然也不是林初淮操纵的,毕竟他还只是个凡人。但架不住他是个会看天象判断气候的人。
林初淮当年入国师塔跟着老国师学习过一段时日,虽说是对卜算之事不甚了解,但在天象这方面,放眼天煜无人能出他之右,就连老国师都对此赞不绝口。他在制定计划之时便算准了这天象的异变,甚至还传书进城让贺敬之早做准备安抚百姓,避免人心慌乱加重受灾。
这暴雨不会下很久,最多一夜,对灾情的影响也不会很大。正是因为深知这一点,林初淮才想着利用此来震慑而非转移村民。
天色已变,暴雨已至,林初淮让赵龙换上一身黑袍蒙上面罩只留了一双漆黑的眼便登上里正家的屋顶,这茅草屋顶受了潮后又湿又滑,赵龙一个没站稳险些从屋顶上摔下来,看得人心惊胆战。
村民们起先还只是各忙各的,没人注意到这么个黑袍人的存在,赵龙也不急就这么静静的站着,直到有个小孩子指着屋顶对母亲说“阿娘,里正爷爷家的屋顶上站了个人耶。”
小孩子并不觉得害怕,只是对这突然出现的人感到好奇,可看见了的大人却是被吓了一跳,忙拉着自家男人,指向了那处屋顶。
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这处,一个个的都放下了手中的活计朝里正家的房子走去,里正一直在屋内收拾东西,忙着抢救被屋顶漏的水打湿的物件,反倒是最后发现的人。
当他发现时,心下一跳,忙高声喝道“什么人在那装神弄鬼的,快给我下来。”
天知道他这么大嗓门不过是为了给自己壮胆罢了,表面不慌不忙但内心却是慌张极了。
赵龙沉下音量,按照林初淮的指示缓缓
开口“装神弄鬼?本座本就是神,何必要装,看来尔等凡人并不曾把本座的警告放在心里呀。非要给你们点教训才能长记性不成?”
低沉的声音在暴雨中显得缥缈不明,又因着狂风带了些诡异的回音,听的人头皮发麻,混在人群中的云书都为此打了个寒战。而林初淮却是满意的一展笑颜,这效果比他预想的还要好。
里正听了这话一下子脸色煞白。
警告?
那张纸条?
一下就联想到前几日村中的怪事,人呢,最怕的就是自己吓自己了。
里正扑通一下跪下就是叩首,口中称着“上神恕罪,草民,草民不知是何处得罪了您,望您告知,我等立刻就改,立刻就改。对了,过两日还有村中的少女要献与上神,望您笑纳。”
见里正都下跪叩首,村民们跟着跪了一地,都俯首在地瑟瑟发抖。林初淮拉着云书在草堆后看着。
听了这话,赵龙放肆的笑了,那笑声有如擂鼓声震天地。
听的村民们以为有戏,都悄悄松了一口,却不知这气还没舒出去,心就又跟着提起。
只见赵龙大刀阔斧的在屋顶坐下,冷笑一声后才开口道“死不悔改,谁让你们给本座送女人了,想暗害本座不成。”
“这,这上神何出此言呀?”里正抬首对上那双没有感情的眸子又立马低头。
“本座家有仙妻,又是个善妒的性子,你们这几个村子倒好,轮流给本座送妙龄少女,是想让本座家宅不宁好来为祸人间不成。”赵龙这话提高了音量,乍一听还真有怒意满满之感。
而听到这话的林初淮有些无奈的抚了抚额,他让这人编个理由打消村民们要献祭少女的念头,可没让他这么不正经,还真是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属。跟夏亦峥还真是一个土匪样。
里正一听,这还得了,赶忙又是磕头又是请罪的,“是吾等考虑不周了,还望上神恕罪。”
赵龙点了点似是满意他这认错的态度,“既如此,那日后尔等可敢再犯?”
“不敢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如此最好,记得告诉附近村庄的人,莫要再打这
件事的主意,这暴雨明日清晨便会止住。记住,这次只是一个小小的惩罚,若敢再犯,莫怪本座手下不留情了。”
说完足尖一点运起轻功便往山林略去。
留下一地俯首谢恩的村民。
里正被扶起来时腿还有些发抖站立不住,林初淮看了一会儿,趁着村中人还没有完全散开,便上前假意询问“明日便是吉日了,这娶亲仪式,可还要再继续下去?”
“取消取消,全部都取消,此事莫要再提。”里正有些恼羞成怒的意思。
林初淮倒是没有计较他的态度,欠了欠身便转身回到了康婶子家。一进门就看见了五个跪在地上的人,连那腿脚不方便的男人都被扶着稳稳地跪在地上。
林初淮先是一愣,然后便赶忙招呼着云书帮他一起把人扶起来。
“这是在做什么,赶快起来。”
“多谢恩公救命之恩,您救了我家芸娘便是救了我一大家子的性命。”说这话的是那个男子,他没有立刻起来,而是认认真真的磕了个头才起身。
虽说芸娘不是他唯一的姑娘,但每个孩子都是他的心头宝,当爹娘的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孩子去送死呢,他对林初淮的感激是发自肺腑的。
林初淮受了这礼,他知道只有这样这夫妻二人可能才会心安。
此间事已毕,他们是时候该回城去与贺敬之汇合了,但天色已晚,今日怕是还得在此将就着睡一宿才行。
可林初淮等了一会儿,发现赵龙还不曾回来,有些担心这人的安危,毕竟夜色已深,山中可能不太安全,但他想要提灯出去看看又被云书截住,“公子若是去了,只怕才是更不安全,赵大哥是武将出身,应当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主子不妨再等一炷香的时间,若是人还不曾回来,那奴才便去找找。”
林初淮点头坐下了,一炷香的时间转眼便到了,可门外漆黑一片,莫说是人影连个鬼影都没有。最后还是决定带上云书一起去寻人。
可还没走到村口就看到了那人,林初淮上前道,“今日的事你做的很好,圆满的完成了任务,看来还是你家将军平日里教导的好。”
那人点
头,回了句“是。”
声音听着有些古怪,不太像是赵龙的声音但又莫名的熟悉,林初淮心下狐疑。
“怎么不摘面罩?”
见那人不答也没有反应,林初淮亲自上手揭开了面罩。待看到那人的容颜时,原本冷峻的表情一下子定在了脸上。
“怎么是你,赵龙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