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迦烨独自一人离开会诊室,看了眼院方高层。
院长走出去,跟他一起在门外吹风。
“沈老板,您也劝劝老爷子,我们院里所有专家都在里面加班了,人伤成那样,血肉模糊……”剩下的半句话院长没有说,但暗示已经很明显了。
沈迦烨眯眼,“除了烧伤跟撞伤,他身上还有没有别的伤口。”
院长愣了一下。
“比如锐器刺穿的伤口,或者钝器击打的痕迹。”沈迦烨敏锐的逼视他眼睛,“你要是不肯说实话,我要怎么帮你?”
院长苦大仇深的拧眉,他不敢确定这场车祸是否是人为,但确实看到了救护车送来的人,身上有刺穿性伤口。
如果是蓄意谋杀,那么面前这个沈老板,也有可能是嫌疑人,他不知道该不该透露……
院长:“当时送进手术室太急,我没看太清……”
“没看太清,那是看到了什么?”
“好像肋骨处有伤口,像是被利器穿破,也有可能是被爆炸……”院长吞吞吐吐,他确实也没看仔细,“这些还要等手术结束后,问主刀医生。”
“不该说的别乱说,”沈迦烨拍了拍他肩膀,回眸瞥了一眼亮灯的手术室,转身下楼。
院长愣了许久,追出去:“沈老板,沈老爷子还在会诊室。”
“太晚了,我回去先睡了。”沈迦烨头也不回,走步梯脊背挺拔,阔步带风。
院长摸了摸稀疏的头发,叹了口气,讳莫如深的转身,看来沈老板跟秦总裁关系果然恶劣,不是外界以讹传讹。
愁眉不展,这么说,他就不能随便在沈老爷子面前提及秦汶的伤情了,万一被沈迦烨记恨上……毕竟,秦汶伤的血肉模糊,凭他三段,手术也是无力回天。
沈老爷子得知沈迦烨离开,也只是不急不缓的“嗯”了一声,继续给下属们开大会。
不大点儿的会诊室,成了会议厅。
医院外不少媒体闻风而来,但看到沈迦烨下楼之后,也都识趣的没敢凑上去拍,毕竟这位大老板,手黑脾气硬,又是在医院这种场合,他们也只敢在外边蹲蹲医院的一手消息。
一眼
扫过媒体,沈迦烨冷漠的戴上墨镜,开车直接躲开了这些无聊的摄像头。
他也没带助理跟保镖,一个人去了车祸地点。
几百米的不远处就是叶家别墅。
沈迦烨目光扫过被拉上的警戒线,淡淡的咬破包装袋,干倒了一口速溶咖啡,有些苦,却很顶。
他解开安全带下车,准备看看附近有没有什么线索,比如正好能拍到的摄像头之类的,很警方不一样,沈迦烨完全放弃了叶家别墅的监控。
叶幸怎么可能会帮沈家,无论有没有线索,她都不会提供的好么,他心知肚明。
寂静的香山路只有树叶作响,这块路灯被撞坏了,还没来得及修好。
沈迦烨隐约看到路边围栏后的绿化带有影子,他打开手机电筒照明,确认真有影子一闪而过。
眯起眼,警惕的放轻脚步。
沈迦烨凭直觉追了上去,转过路口,一道刺眼的光打了过来。
“谁在那儿?站住!”厉喝声迎面而来。
沈迦烨脚步顿了一下。
两名警察迎面走来,手里电筒很刺眼,晃了下:“这里是案发现场,看不到警戒线吗?无关人员不要在这里逗留,你是干什么的?身份证带了吗?”
沈迦烨眉心微动,双手插兜,“我是家属。”
警察愣了下,走近才看清他的脸,恍惚了一下,才问:“您是——”
“沈迦烨。”
警察咳嗽了一下,点了点头,皱起眉毛有点纠结,他们听说过这个名字,也在报纸上看过有关他的各种风闻。
内容都是打擦边球,涉及灰色地带的。
身为警员虽然知道这人不能动,只能敬而远之,但仍然有些抵触心理,毕竟这次车祸的嫌疑人里,也该有他的一席之地。
“沈老板,半夜三更还是先回家休息吧。这里交给我们就行,我们会秉公执法的。”
沈迦烨深深凝视了两人一眼,两人同时有些紧绷。
“刚刚有没有见到别人从这里过去?”沈迦烨关了手机电筒,淡淡的抿了抿唇。
“别人?我们一直在这儿,除了你,没见过别人。”
沈迦烨摸了摸口袋里的
车钥匙,转身走回去,坐进了车里,驶出了一段,把两人甩在了后边。
他缓缓看向路边别墅,掌心紧握方向盘。
彼时,慕轻刚好站在落地窗,转身就看到了门外车子,虽然隔得有点远,看不到车牌号,也看不清里面坐着的人。
她知道有警察在附近调查,但不知道有人敢开私车,堵在她家门口。
慕轻天青色睡衣也没换,穿了件驼色大衣,下楼拿了手电筒径直走向门外。
白光穿透车窗,直照到他脸上。
沈迦烨条件反射伸手挡了挡,降下车窗。
慕轻手里手电筒移开,凉凉看他:“虽然我家监控坏了,但门铃还能用。总不至于你已经残废了。”
“托你瞄的准。”沈迦烨抬了抬扶在方向盘上的小臂,扯了扯嘴角,“还能用。”
“来干什么?”慕轻并不想跟他叙旧寒暄,淡淡看了眼道路尽头的没路灯的地方,“跟警方交流犯罪心得?”
沈迦烨手肘靠着车窗,难得纨绔风流的眼睛里,带着几分逼人的犀利,冷笑:“别装了,我难道还不清楚你。”
慕轻:“我们不熟。”
“是,你跟秦汶挺熟。”沈迦烨反口相讥,略微沉吟:“那么熟,也不见你动手的时候,心慈手软。”
慕轻手电筒在手里晃了一下,黑白分明的眸子比灯光刺眼,“没有证据的话,你最好少说。我为什么要杀他?”
“你不是已经看到了吗?那些账本。”沈迦烨低头拧开矿泉水瓶盖,不看她,嗤之以鼻:“我还以为你能有什么高明的手段,原来是这么做……”
“够狠。有你的叶幸!”他说不清楚是恨还是麻木,语气里带着一股不服的意味,“看这场车祸的严重性,你是真要他死呢。”
慕轻眉心微拧,并不反驳什么,冷淡的问:“你是从医院过来的?”
沈迦烨不予置否,偏头看她。
“手术还成功?”慕轻抱臂靠在门口,目光平淡的没有一丝波动。
“云光集团的总裁出了意外,去了不少的八卦狗仔,你不如问他们。现在老爷子在医院守着,我们去的时候人已经推进手术室了。
”沈迦烨定定的看她,试图从她的眼里看出些什么来。
慕轻眯了一下眼,“医生怎么说?”
“主刀医生还没出来,不过我问了院长,”沈迦烨喉结微动,缓缓道:“人从救护车上抬下来,脸上血肉模糊,呼吸已经微弱。”
“恭喜恭喜,如你所愿,他八成活不过来了。”
慕轻眼里无悲也无喜,关了手电筒,随手指了他一下,转身:“不也如你所愿,兔死狐悲。”
沈迦烨敲了一下车门,缓缓升上车窗:“我劝你最近最好注意点,自己家门口,出现来历不明的人,难道不比我更需要警惕?”
慕轻脚步停住,“什么?”
“监控尽快修好,”沈迦烨别开眼不看她,车窗只有一线缝隙,传出的声音也模糊不清,“如果不是你做的,那你就要小心了。别跟他一样死的不明不白,我还没找你报回一枪之仇。”
他踩油门,头也不回的离开。
刚刚警戒线附近肯定有别人,沈迦烨相信自己的直觉。
慕轻目送他离开,回眸扫过眼整个香山路,转身关门。
无论沈迦烨是不是在疑神疑鬼,她确实觉得,有些事始终没头没尾。
秦汶要是死了,薛宝陶又是谁绑走的?那座岛,不应该有外人找到……
她原本自然而然的以为,是秦汶派人带走了薛宝陶,不想让她提前知道,他手里的底牌。
现在慕轻的想法却有些动摇,或许不仅仅是秦汶在算计她。
司祁推开玄关门,目光淡淡投向她,“警察又调查?”
“不是,”慕轻走过去,跟他并肩走回客厅:“是沈迦烨,过来看案发现场,把车停在了门外。”
司祁掀开客厅窗帘,慕轻走过去挡了下,“已经走了。”
“你不要跟他们周旋,要是有什么线索,只管让他们来找我。”司祁眼见她心不在焉的垂眼,认真的叮嘱。
慕轻掀眼看他,“你明天怎么去机场?我考了驾证,开车送你?”
司祁微微俯身,单手抱她离地,有条不紊上楼:“不坐飞机。”
“那怎么走?”慕轻指腹蹭了蹭喉结,湿冷如星的眸子,
疑惑看他。
“水路。”司祁关了房门,放她下来,颀长身影背对她,关上卧室窗帘。
“坐叶氏的轮渡,我送你。”慕轻略微抬头,淡淡的勾唇:“去花国要不了多久,半天就到了。”
司祁回眸看她,“你送我到码头。”
慕轻回忆了一下到花国的航线,捧着玻璃杯,淡淡道:“你路上说不定能看到那座岛,船上看很小片。”
“看到给你拍照。”司祁眉眼温和,“不用坐叶氏的轮渡,有人来接我。”
……
翌日十一点。
慕轻把司祁送到渡口,多余的没问,告了别就返回市区。
午饭的时候打开手机,各家媒体争相报道,云光集团总裁英年早逝,经过十二小时手术,抢救无效,于今晨九点零五分离世。
视频里,西装革履的公司高管们,一个个垂眼默哀,簇拥着沈家老爷子上车离开。
数家媒体标题大同小异,内容也是默契的一致。
唯一一篇阴谋论的,编纂了不少警方通报,直指秦汶离世,最大的受益者就是沈迦烨跟她,义愤填膺的请求,警方把两人列为重点嫌疑人。
慕轻倒扣手机,面无表情的吃完一整盘虾仁拌饭,目光空洞的看着中午的太阳。
秦汶死了。
她缓缓低眼,被强光刺激,眼眶有些泛红。
手机响了一声,是杨特助打过来的,许蔺已经带着王狄去了花国。
“我刚看到新闻慕总,媒体全都是在捕风捉影,有些对您不好的言论,我们已经发起诉讼。另外,公关部也在商讨解决策略,您什么时候过来?”
慕轻已经有小半个月没有去公司了,她看了眼时间,“下午两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