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渝出门便换上了一身简单的朴素青衣,乍一看仿若平常人的便服,然而细看之下,便能发现她衣袂处有张牙舞爪的金线缠绕。布条束发,男装示人,那张脸让她如同低调奢华的贵公子。
而徐灵玉当真是个冷漠如斯的人物,一路上两人坐在同一辆马车中,走走停停十多天,他除非必要,否则绝不主动开口。可他偏偏是个君子,有问必答,被顾渝惹得烦了,也只生气的说“我不想回答”。
偏偏为了赶路,两人走的都是偏僻的小路或者官道,看到的不是山就是草,路上无聊的要命,顾渝闲不下来,习惯让人伺候,嘴又欠。看到徐灵玉板正的样子,总忍不住招惹。
“灵玉,若我猜的没错,你应该师承沈君玉?”
徐灵玉正闭目养神,听到这话,眼睛也没睁开:“非也,顾宗主请勿直呼长辈名讳。”
顾渝好奇:“不是?怎么可能?沈君玉舍得让你离开他的视线?哦~你是不是不想让我知道你师父是谁,所以故意骗我?”
徐灵玉皱眉,他睁开眼睛,正准备怒斥顾渝不尊重长辈,却见她不知何时靠他极近,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带着戏谑的笑意,正一错不错的看着他。
蓦地,徐灵玉只觉得心跳加速,一股气流在胸口激荡。
那毒又发了!
徐灵玉猛的往后退,不想身后就是马车墙壁,他避无可避。
捏紧拳头,徐灵玉推开顾渝。双手置于胸前结印,默念清心咒。
顾渝见他面色红的诡异,心里咯噔一声,心中奇怪徐灵玉的反应,连忙抓住他手腕,想要查探内府。
“你怎么了?要是真有事,清心咒有个屁——啊!”
哪曾想徐灵玉反应极大,竟然一掌劈过来!整好打在顾渝肩头!
整辆马车被殃及,顿时四分五裂。
顾渝一时不察,一点反应的余地都没有,就这么飞了出去!
那一掌打的很重,顾渝飞出去的中途不知道撞到了什么,她竟直接昏了过去。
再次醒过来,天色已经黑透了。
顾渝所处此地是个乱葬岗,目光所及之处尽是坟墓。周围槐树围绕,凉风瑟
瑟,月色惨白,只能隐约看到路。
身下巨大的折扇散发着微光,一些光晕正在往她左肩的伤口处钻。
叹了一口气,苍亥在她随身带的乾坤袋中放了不少好东西,顾渝清点了一遍,并没有任何问题。
从里面取出一把丹药,直接咽了下去。
随手撕了一块衣服,将伤口包扎好。
拍了拍身下的折扇,顾渝道:“老朋友,不必费力救我,收起来吧。”
折扇应声而起,缩小后落入顾渝手中。
打开折扇,折扇扇面隐隐有暗芒滑过。
顾渝见附近环境阴森诡异,忍不住哈哈大笑,调戏折扇:“当真是清风明月的好天气,好朋友,今天你既然换了个模样,那我就为你重新起个名字,春风化雨如何?春风化雨扇!一听就很有文化内涵!”
春风扇微微一震,似在说什么。
顾渝同春风扇心意相通,自然明白它的意思。
她笑容加深,面色陡然温柔下来:“好说,这件事我会查清楚,若是那纪沉当真杀我魔族子民,我就将他活剐了。”
纪沉是元婴高手,她现在体内没有一丝灵力,压根不是他的对手。
若是得到传闻中女娲补天的五样神物,或许可得到她上一世对等的力量。到时候也用不着如此束手束脚。
顾渝拍了拍春风扇:“你也是上古神物,你以前玩的好的好朋友家住在哪里总该知道吧?”
春风扇猛的从顾渝的手中飞出去。
顾渝:“别那么无情嘛,你那些好朋友总待在暗无天日的地方,时间久了会抑郁的,咱俩商量一下……”
“顾渝!”
青年单手持剑站在顾渝不远处,他一身白衣,一手持剑一手掐诀,若不是那张脸,顾渝还以为自己看到了沈君玉。
徐灵玉神情警惕,他快步站到顾渝身侧,低声道:“如何?”
顾渝用折扇扇风:“你看我全身上下除了被你打的地方之外,还能有什么事?”
徐灵玉抿唇,握紧剑柄:“我们御剑走,这里不对劲。”
“走不了,我全身没有一点灵力。”
徐灵玉皱眉,抓住顾渝胳膊,道了一
声:“我带你,失礼了。”
正在此时,远处有群人吹锣打鼓的走过来。
那群人像是送亲队伍,声势浩荡,最前面的人打着灯笼,吹锣打鼓的紧随其后,中间是一顶八人抬的花轿,左右两侧站着两个媒婆。后面是送亲丫鬟,每个丫鬟手里举着个等人高的纸人,最后面是一群护卫抬着一堆纸做的玩意。
吹锣打鼓声中似乎有呜咽声传来。
春风扇微微震动,顾渝一把将徐灵玉按下,两人隐藏在草丛中。
这些人少说有三四十个人,全部穿红戴绿,大晚上吹锣打鼓,形迹可疑。
月色苍白,照射向大地的光晕透着红色。
乱葬岗本就阴气重,此时正值深夜,大雾四起,槐树茂密,树冠偶有响动,里面藏着活物。
顾渝推算时间,发现今天刚好是中元节。
她低声道:“我们八成遇到大鬼娶亲了,那轿子里的新娘八成是个活人。”
徐灵玉意外:“活人?”
顾渝道:“千年前鬼界就有一种说法,说若是有大鬼降世,需得吃七七四十九个处女,以阴补阴,如此修为方可大成。看今晚月亮染血,这阵仗,恐怕这大鬼已经吃了不少黄花闺女。”
徐灵玉面色冷凝,握紧手中命剑,准备起身去拦花轿。
顾渝眼疾手快,按住徐灵玉肩膀:“别动!”
“为何?”
顾渝眼珠子转了转,心中有了主意。
这边,轿子里哭哭啼啼的声音惹得王媒婆心烦:“新娘子哎,你可别哭了,这呀都是命!谁让你摊上个嗜赌如命的爹?谁让你有个病痨鬼的弟弟?”
轿子另一头的李媒婆鄙夷道:“就是!县太爷给了你家五十两,已经足够你家三年生活的了!看看你今晚坐的轿子,若是你今日嫁的不是大王,你一个农家女,哪里有资格坐这种轿子?”
轿子里的哭声更重,王媒婆冷笑一声:“小娘子,我给大王说了八门亲事,这钱县哪家不知道我的名声,你千万不要不知好歹!”
话音刚落,乱葬岗里突然刮起一阵阴风!
这妖风来的诡异,花轿被吹的颠来颠去,轿夫脚下不稳,差
点摔着。
本来这群凡人大晚上来乱葬岗就提心吊胆的,没想到今夜又来了这一出,当即就有人提议:“要不咱们回去吧!”
这句话一出,众人皆是附和。
“都给我闭嘴!”王媒婆声音尖锐,阴狠的目光落到每一个人身上“今夜谁敢坏了大王的好事,我就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风停了下来,轿子里的哭声也停了。
王媒婆冷哼一声:“继续给我走!”
八个轿夫只觉得轿子突然沉了不少,但是王媒婆催的急,没有一个人敢开口质疑,一行人继续吹锣打鼓,匆匆赶路。
花轿内。
顾渝坐在新娘子旁边,对徐灵玉使了个眼色。
徐灵玉手一挥,轿子里设了个结界,外面的人听不到里面的声音。
顾渝将新娘子的盖头掀起来。
原以为会看到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却不想看到的却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幼女!
顾渝与徐灵玉对视了一眼。
女孩儿瞪大红肿的双眼,脸上满是惊恐:“你、你们……”
顾渝见她是个小姑娘,也无意再问话,摸了摸女孩儿的脑袋:“好孩子,小朋友这个时辰得睡觉。”
徐灵玉手指微动,那女孩儿便昏睡了过去。
他看向顾渝:“接下来,得引出幕后黑手。”
顾渝耸肩,手里把玩红盖头:“那是自然!等会儿我装作新娘与那小鬼周旋,你切记护住自己和这小朋友。”
说着,顾渝抛起红盖头:嘿!我这个混世魔头嫁给那小鬼一次,估摸他压根承受不住这份福泽,很快就得归西去了!”
顾渝生性洒脱,男装穿在身上也看起来恣意潇洒,没有半分女儿家的扭捏,尤其是她那双眼睛,当真灵气逼人,让人移不开眼睛。
徐灵玉压下视线,就注意到了顾渝的左肩:“伤势如何。”
顾渝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当即装疼“哎呦哎呦~你不说还好,真是疼的要死~”
徐灵玉面色冷下去:“莫要玩笑。”
顾渝讨了个没趣儿,靠在车壁上:“这点小伤算什么?想当年我可是力敌无数人,负伤千百次,当年我风光的
时候——”
她突然想起来徐灵玉看起来不是很好骗的样子,万一被他看出什么端倪,那就不好玩了。
还未来得及转移话题,轿子停了下来。
帘外传来王媒婆的声音:“小娘子,已经到了,你且在这里等着,切不可乱看乱跑。”
花轿中传来柔弱的女声:“婶子,我有话对您单独说,可否屏退他人?”
王媒婆冷笑,知道这花轿里的小姑娘还是不认命,便转身对迎亲队伍说:“你们先回去吧,不用等我。”
等人都走光了,王媒婆脸色猛的难看下去:“你这小贱.人!我可告诉你——你是谁!”
只见顾渝笑眯眯的从花轿中走了出来:“我?我的职业跟你差不多,不过你是送亲的,我是送人下地狱的。”
王媒婆想绕过顾渝去看花轿中的人,却被后者拦下。
“婶子,看你印堂发青,眼下有淤,按道理早就应该驾鹤西去了,怎么还活在这世上?莫不是你替那小鬼做事,那小鬼为你续命?”
王媒婆没想到顾渝能一眼看穿这些,她心中惊疑不定,面上却也并不露怯:“你是什么人?那小贱人呢?”
顾渝嗔怪:“我是谁不重要,我还挺好奇的,你主子是什么鬼?修炼多少年了?”
王媒婆上下打量顾渝一眼,确认她是个未出阁的女子,便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棺材钉。
“既然你拦我好事,那就跟小贱人一起,成为大王的祭品吧!”
王媒婆有些功夫,那棺材钉更是阴邪异常,若是普通凡人被这棺材钉碰到,只怕今天得栽在此地!
顾渝不躲不避,在王媒婆近身的瞬间,她身手极快,掐住了王媒婆的脖子。
“咔嚓!”
在王媒婆死不瞑目的惊惧目光中,顾渝微微一笑:“你什么都不肯说,就下去给被你祸害的女子好好道个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