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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唇在她唇?流连不去,而她的眼睛微微眨着,长长的睫毛闪动着。
他去吻她的睫毛的时候,她缓缓睁开了眼睛。她惊讶地望着他,眼神中一片空茫,她的嘴唇微动。好像和世一般,在呼唤他皇?。
他亦在唇间无言地轻声呼唤她,我的皇后。
两人在瞬间都仿佛回到了世,回到了他们交颈而眠,温柔纠缠的良夜之中。
清风拂过,两人齐齐打了个寒战,身上的衣服已经半干,但是风吹过依然觉得寒冷。而这一刻的迷乱也瞬间被打破了。
元冷竹和穆明泓心中一惊,两人同时道:“我方才说什么了?”
定了定,又不由同时问道:“你方才说什么了?”
两人不由一呆,又异口同声道:“我什么都没说。”
两人连续三句话都撞到了一起,不由都怔住了。望着对方,谁也不再开口了。
元冷竹终于轻声道:“你半夜烧得很厉害。”
穆明泓只觉现在四肢一阵酸软,好像骨骼都碎了一般。他?:“我知道。多谢你。”
元冷竹转开了眼睛,轻声?:“我也要谢你。多亏你救我。”
她松开了搂着他的臂膀,穆明泓却伸手依旧将她搂在怀中,?:“冷。”
元冷竹伏在他的怀中,脸上不由浮起红晕,好在这样他也不到。
没想到他却伸手将她的脸捧起来,元冷竹猝不及防,只来得及闭上了眼睛。穆明泓凝视着她绝色面容?浮起的那一抹娇艳欲滴的红,心中亦一热。
他吻上了她的唇?:“我救你,你救我。我们本就是一对。阿竹……”
这一句话,却让元冷竹清醒过来了。她终于想起来,他们为什么来清泉山了。原来他们是要做个了断的。
却听穆明泓轻声?:“阿竹,你说你不能不在乎那些流言。那若想平息流言,有一条路。阿竹,你嫁给我。”
元冷竹望着他。为他拔箭之后,他就开始发热,她一直在照顾他,知道她累的睡着了。
梦里她似乎回到了世。虽然帐中他总是待她十分温存,但是他也几
乎从不在她寝宫留宿。
经常她在醒来的时候,另一边的被子已经空了。越是如此,她就越经常梦到他在她入睡之后,轻轻吻着她的模样。
就像方才他做的那样。
“穆明泓,你为什么一定要娶我?有什么特别的理由么?若那夜画舫上,救了你的是别人,那你?如此执着于我么?”
穆明泓没想到她?如此问,而她紧紧盯着她,月光下的她的眼眸比往常温柔许多,她微微泛起红晕的脸上,却透着一丝探求。
他不喜欢看到这样的她。于是他微微探身过去,噙住了她的唇。很快她的眸子就迷茫起来,不像方才那般,仿佛只有他一个人在意乱情迷。
他一边吻着她,一边道:“阿竹,因为我们是命中注定的……”他的?没说完,却见怀中的女孩儿睁开了眼睛,她抵住了他,凝视着他?:“穆明泓,你真的相信命运么?”
穆明泓亦望着她,但是他却觉得他的皇后想对他说的,不是这句话。那到底是什么?
他凝视着她,沉沉地道:“阿竹,我在金陵之时,和光大师曾对我说命由天定,事在人为。”
元冷竹凝视着他,她看不穿此时的穆明泓。一句今生如何,其实也无法说明他与自己一般是重生而来。
但是你若是重生的,那你是终于看明白了元碧萧不是你之所爱吗?
是在什么时候,是前世么?
她垂下了眼睛。
穆明泓到她这样的动作,心中却一惊。
他微微哼了一声,透着痛楚。元冷竹忙着他,眼神中都是关切。他伸臂搂住了她道:“我身上的麻药,再过几个时辰就会过去了。到时候我们再离开这里。”
元冷竹没有抗拒他的动作,她轻声道:“嗯。”
两人默契地不再提方才的?题。“你觉得是谁?那些人的武功路数你得出来么?”穆明泓摇摇头,完全陌生,尤其是挎着长弓的那人,他世今生都不曾见过这样的射箭的手法。
世经历过国破,他在乱世之中,到了许多真相。像这样的人物,不该籍籍无名才对。
他的头靠在元冷竹的发梢上。两
人紧紧相偎,再也感觉不到寒冷。
元冷竹轻声?:“是牛小元党?是墨勒人?是不想看到你成为大越国君的贵族?”
穆明泓沉沉?:“不是墨勒人,墨勒人的射箭手法很特殊,即使是强弓也不用通体铸铁的铁箭。应当是中原人。”
元冷竹心中一沉?:“中原人么?牛小元的党羽果然还想妄图最后一搏么?”
穆明泓吻着她的头顶?:“不必担心了。你这般聪慧,改换了方向,我们已经甩开了他们。在河流之中,他们也无法追踪。我们安全了。”
元冷竹着他,明知道他说的都是安慰,却奇异地放下心来。
反正如今他根本动不了,自己也无力再带着他换个地方,只能赌个运气了。好在今生,他们两人的运气似乎都很好。
元冷竹躺在他的身边,亦有些吃惊。好运气么,她重生在两人相遇之初,一开始就不曾摆脱掉这份孽缘,这也是好运气么?
她只觉他又在轻轻吻着她的头发,拥着她的手臂紧了一紧。
也许是吧,起码在这样的危险的时刻,她身边还有他。但是若没有他,自己是不是就不?落入这般危机之中呢?她一时也想不明白,就不想了。
他的身子依然有些发热,夏季的衣服轻薄,差不多已经被两人的体温熨干了。因此他身上的热度,也就更加明显了。
她轻声问:“穆明泓,你伤口如何?”
穆明泓顿了一顿,?:“莫担心。我在战场上,受过的伤,比这重多了。”
元冷竹世今生,这第一次听他提战场上的事儿。她知道那时候他跟自己父亲在一起。即使他们两人交恶,但是母亲给他手制的披风,他依然当做宝贝一般收藏得十分妥帖,不许人动。
穆明泓沉默了片刻终于道:“太傅大人和元兄都对我很照顾。西南瘴气弥漫,土司都很难打交道,叛军非常狡猾。山高林密,他们熟悉地形,而我们却初来乍到,水土不服。我……”
元冷竹听得聚精会神,没想到他却忽然不说话了。元冷竹转过头去,却看到他正凝视着自己。
星光下闪亮的黑眸中,满是温
柔的情谊。元冷竹一时有些吃惊,脸微微红了。这样温柔的眼神,不像平日里那般火热,但却像温泉水一般,缓缓渗入了她的心田。
穆明泓朝她唇?吻了过来。而她亦情不自禁地搂住了他的脖颈。夏末秋初浓烈的草木芬芳弥散在周围,草丛中虫鸣悦耳。风吹过树叶哗啦啦作响,不远处水声淙淙。
元冷竹忘记了近在咫尺的危险,仿佛此刻就已经身在了她向往的海境桃源之地。两人温柔地吻在了一处。细致而温存,星光之下,两人都将所有烦恼都抛在了脑后。
眼中心中都只有眼前的人,偷的片刻时光。这一吻结束的时候元冷竹亦没有松开搂着她的臂膀,穆明泓心中只觉十分喜悦。
却听她轻声催促:“你们水土不服,后来呢?”
穆明泓没想到她惦记着,他缓缓?:“后来就服了。”
元冷竹在他臂?掐了一把,他低笑一声道:“后来病倒了,躺在军帐中睡了大半个月才养好。起来的时候走路打晃。军士们以为我是个纨绔子弟,要给我厉害瞧瞧。好在元兄替我打跑了他们了。”
元冷竹没想到他跟自己哥哥有这般过往。但世他们两人都没有提过。
而穆明泓眼前亦浮现起,世他国破之后,元思韶保护着他一路颠沛流离的情景。到头来自己身边剩下的人,是少年时代的同袍。
只是那时候的元思韶,却跟现在的青年将军迥然不同。元思韶破了相,脸上都是煞气,虽然保护着自己,平日里却不跟自己说一句话。
直到他战死在他的面前,他才望着他?:“穆明泓,你负了阿竹,你有什么?,要我下去跟她说?”
那时候的自己,则按了按胸口,那里吊着一个锦囊,藏着她的一缕头发。他沉沉地道:“你安心走吧。我很快也可以见到她了。我?自己向她道歉。”
穆明泓抱紧了她,忽然轻声道:“对不起,阿竹,对不起。我夸下海口,却没有好好保护你。”
元冷竹微微一怔,他的?说得非常沉痛。他到底是在为今日遇险道歉,是为了……为了世?
她从他怀中抬头望着他,他
英俊逼人的眉眼既熟悉又陌生,就像他这个人一般。
她轻声道:“穆明泓,我问你为什么喜欢,你从未说出理由。那我现在再问你一次,为什么?你想一想再告诉我。”
穆明泓凝视着她,他的心中亦涌起无限犹疑。为什么你一定要这个问题的答案,你想听我说什么?
因为前世你是我的皇后,因为前世我负了你,今生我想尽我所能地补偿你。
他的心微微跳了起来,阿竹,你?和我一样是重生的吗?他几乎压抑不住这个疯狂的念头。
所以你才?一开始就对我不假辞色,拒我于千里之外吗?
那你又为什么多次救我,又为什么像现在这样,躺在我的怀里?这般温柔地待我?为什么?阿竹?
穆明泓凝视着她,想要到她的心底。元冷竹亦凝望着他,同样在探求他的内心。
星光闪烁,两人的目光在星夜之下交汇,只觉对方的目光犹如深海,反射这熠熠星光,漂亮极了,却还是看不透。
穆明泓搂紧了她道:“阿竹,我说命中注定,你问我是不是真的相信命运。我与你相识,就是命中注定,我喜欢你,也是命中注定。阿竹,你呢?你可相信命运?”
元冷竹只觉他已经轻轻吻上了自己,那般温柔,带着一点点懒洋洋的亲昵。如此熟悉,令她心尖微颤。
她亦不再抗拒,而是温柔的回应着他,想要从中分辨出前世与今生的不同。
她在唇间轻声叹息道:“穆明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要问我。一切等我们脱险再说吧。”
穆明泓听到她不再强力拒绝自己,不由心中欢喜,立时将什么都忘了,他吻着她,似乎怎么都吻不够。
元冷竹亦搂紧了他,放松了心情。
两人拥抱着躺在草木气息浓烈的落叶之?,却仿佛比什么时候都快活。
到天明的时候,元冷竹只听到林中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她忙去推穆明泓。但穆明泓却沉沉地搂着她,一动不动。
元冷竹这才感觉到自己好像被火炉包围,都有些出汗了,她心中大惊。再穆明泓,他双目紧闭,呼吸之间都异常火
热,脸上泛起红晕。
她忙用额头去碰他的额头,烫的吓人。她心中一沉,急促地在他耳边轻声叫:“穆明泓,穆明泓!快醒醒!”
穆明泓皱了皱眉头,却依然没能挣开眼睛。她在他耳边?:“快起来。你的阿竹,要离开你了!再不睁眼,她就跑了!”
只见穆明泓的眉头皱地更紧,眼睫毛却开始微微颤动,想来他是在极力想要清醒过来。
元冷竹心中不知是何滋味,他到底对自己有多么执着,才每一次一听到自己要跑,他就挣扎着想要醒过来。
她在他的身上,到了世苦求的自己。这难道也是命运流转吗?
她听那林中的悉悉索索声音中隐隐传来了人声。她不由更加紧张起来了。
她附在他耳边?:“快醒醒,你快看,你的阿竹已经离开你了。你快看,她要进树林了。你,谁来接你的阿竹了?你可听到人的声音了?你的阿竹……”
她这句话没说完,就觉腰间一紧,被他紧紧箍在了胸前。他沉沉地道:“我的阿竹,她想要跟谁一起走?谁都不能带走她,对不对,我的阿竹?”
他特意将“我的阿竹”四个字说的很重。元冷竹脸微红。穆明泓却轻声道:“不要说话。”
元冷竹知道他也听到那边的动静了。两人躺在厚厚的落叶之中,稍稍动弹,就听到落叶碎裂的声音。故而两人拥紧了,纹丝不动。
元冷竹越发感觉到他身子烫的惊人,她心中更着急起来,不知道他的伤势如何。她昨天将左近止血的药草都拔光了,也不知道这些药能不能起到一点作用。
那箭?的麻药,她用河中的鱼试了试,十分厉害。不说一个人了,那分量大概十个人也能药倒,对方显然是做了充足准备,就怕拿不住他。
他们听着林中的人声逐渐近了,也渐渐清晰起来。似乎在说“在这里……”“这里有痕迹……”
两人不由都屏住了呼吸。
两人都握紧了石头,这是昨夜从附近收集来的。穆明泓本打算等自己的药力过去,他们就折向西南,能不能找到去猎场的小路。
他们冲出山谷的时候,带
走了大部分追兵,以皓雪神骏的脚力,也没人能追?。
只是就不知道追兵和救援到底谁先来了。
穆明泓抱紧了怀中的女孩儿,下定了决心,对方大概不想要他的命,否则不?用麻药,那他?尽力保全她。
世国破之后,他在西南丛林中,颠沛流离的生活,涌?心头。再苦也不过如此吧。
天光渐亮,他们也终于听清楚了那些人的对话。那些人声音都压得低低的,显然十分谨慎。
“他们不?不在这里吧……”“这条路对不对啊……”
他们越走越近,却在即将到达两人存身的山凹的时候停住了。所有的声音都在瞬间消失了。
元冷竹和穆明泓对望一眼,两人立时明白这是已经暴露了。
穆明泓伸了伸手掌,发现虽然自己烧得厉害,但是被麻药封住的内力,却松动了一丝。
他将所有的内力集中在了手掌?,一双眼睛像鹰隼一般,向树林深处。
而元冷竹也立时从他的怀中转过身来,面朝外侧。这动作带起无数落叶破碎的细碎声响。在两人的耳朵里如同擂鼓一般响。
就在此刻,只听一阵风声响起,穆明泓迅捷转身,将她护在身后,同时指尖发力,一把石头猛地扔了出去。
只听对面树林一阵啊呦声,而穆明泓也闷哼一声。
元冷竹心中大惊,低声问他:“你如何了?”
却听脚步声起,从林中钻出一队黑衣人,他们手中的弓箭闪着寒光,对准了两人。
穆明泓伏在她的肩头,伸手搂紧了他,已经沉沉地道:“你们是想用我换牛小元吗?牛小元在我府中的牢里,待了这么些日子,你们怎么知道,他没有将你们供出来?”
那为首的背着长弓的黑衣人的声音从面具之后传了出来,嗡嗡作响:“皇太弟殿下,不要拖延时间了。叫我们好找。你实在太?躲藏了。”
穆明泓随手一挥,黑衣人十分紧张,发一声喊散开来。却见他什么都没有丢出来。原来是虚张声势。
那为首之人道:“抓住他们!”
他身后的黑衣人立时扑?,穆明泓又胳膊微扬,众黑衣人
不再将他放在心?,没想到这一次他却将所有的石头一起掷了出来。
风声呼呼,又有数人被他击中,这石子裹着内劲,擦着就见血,十分沉重。
众人追击了这半日一夜,到此时已经十分疲惫。
他们都没想到这位身份尊贵的皇太弟,居然如此狡诈聪慧。而这武功也比他们想的高了一线。
这下众人受伤,都有些胆怯,一时止住了步伐。
那为首之人怒喝一声,已经从背后取下长弓,搭上一支铁箭,对准了穆明泓的后心,沉沉?:“殿下,你现在动不了了吧?昨日那支箭的滋味儿如何?我若现在射你一箭,你和你怀中的美人,就会成一对亡命鸳鸯了。莫要再动!”
元冷竹心中大惊,她透过穆明泓的肩头着那黑衣人,虽然他特意变换过声音,隔着面具嗡嗡的,也有些失真。
可是她就是觉得此人,她一定见过。到底是谁?她在前世今生的记忆中飞快搜寻着。
她只觉周遭的血腥气越发浓重,知道穆明泓这一番用力,大概已经透支了全部力气。她不由抱紧了穆明泓,轻声在他耳边?:“不要再扔了。”
那黑衣人沉沉地笑了起来道:“对,殿下,听你怀里的美人的?吧。否则,一?儿就给她更多苦头吃……”
他的?音还没落,却见方才躺在地上的穆明泓,忽然右臂在地上一击,落叶被气劲卷起,瞬间弥散在四周,纷纷扬扬遮蔽了众人的视线。
那黑衣头领一急,?:“别想跑!”
却见落叶之中,穆明泓已经抱着元冷竹腾空而起,足尖轻点,就跃?了山崖,又几个起落,奔入了对面山崖的林中。
那黑衣人没想到穆明泓留着这样的力气,怒?:“追!不要让他们跑了!射箭!人不死就行!”
穆明泓已经抱着元冷竹飞快穿梭在高大的树林之间。元冷竹搂紧了他,他已经撑不住,又吐出一口血来。
她心尖儿微颤,?:“你这是何苦?他们应当不?伤我们的性命。”
穆明泓却说不出话来,他本来亦已经打算束手就擒了。但听到那黑衣人头领说出那样一句话,他却立时
警醒了。
他又吐出一口血,才轻声?:“阿竹,不能让你落在他手里。除非我死,否则谁都不能从我面前带走你。”
元冷竹心情激荡,她紧紧抱着他的脊背:“到了这个时候,你惦念着这些事儿吗?我……”
却听他低声?:“我说过,今生不?让你受半点委屈。阿竹,如今你可信了我么?”
元冷竹心中大震,是的自己一直信不过他。她声音微颤道:“你好好活下去,我才信。你莫要起了拼命的心思。你死了,我不是一样遭殃。没有这样救人的?理。”
她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他这般拼命都是为了自己,这番深情,她又该如何报偿?
穆明泓抱着她在林间飞纵,鲜血顺着唇角流淌,他如今已经再也压不住伤势,相反他故意催动伤势,以便自己能更快地摆脱麻药的控制。
只听劲风袭来,是身后的黑衣人射出了铁箭。穆明泓身子陡然一沉,从树梢直坠而下,躲过了这一箭,又伸臂在地上一击,纵身横跃而起,在山林之中穿梭而行,动作快如闪电。
那黑衣人头领几次搭箭都瞄不准他,亦骂?:“这是什么身法?”
穆明泓心中沉沉,世亡国之后,他与属下逃到了西南丛林之中,在那里又跟叛军周旋了数年,练就了一身逃跑的本领。
穆明泓苦笑,没想到这个本事,也有用武之地。
却听身后铁箭风声又到,元冷竹急促地道:“走上面!”
穆明泓不急思考,就纵身跃起,在树梢之间轻点,攀着大树直上,便到了树顶。这山间的古松,都是数百年的树龄,十分高大,粗壮需要几人合抱。
两人跃到了树顶,抬头远眺,却看到远远的溪边,似乎有人过来了。
两人都不由一惊。元冷竹?:“是救兵吧!”她急切地问道:“你脖子里的那哨笛,声音能传多远?”
穆明泓心中大惊,这是他的秘密。先帝临终传给他这个哨笛,并将张公公和他的暗卫统领杨孔静一起交给他。这件事情,知道的人连他自己在内,也不过五个人。
她是如何知道的?他今生从未跟她提
过。
他的心中震动,但是此时情势危急,不是探求真相的时候,他?:“不行。这哨音,传不了这么远。我们朝那边去。和他们一起汇合!”
说着他也不再跃下树梢,就在丛丛叠叠的古松树梢,一路飞跃朝那有人的溪边而去。
下面的追兵发现这一片松林太过高大,又枝叶茂密,他们的箭大部分都被树枝挡住了,也太高了,竟没法给穆明泓造成威胁。只有他们首领的铁箭足够强,能射到树梢。
穆明泓他们在树尖?奔跑,而他们在林间追击,亦紧追不放。
那黑衣首领此刻却不再急躁,他?:“这般需要耗损真气,他身受重伤又中了我的麻药,决计支撑不了多久了!搞不好一?儿他?自己掉下来。可别摔死了!”
正说着呢,却见那远处树尖?的穆明泓真的脚一滑,砰砰砰地连续折断数根树枝,差一点就从树?掉了下来了。
元冷竹搂紧了他的脖子,只觉他的鲜血顺着自己的衣服流进了领子里。她心中绞痛,不知道他能撑多久。是先找到救兵,是先落在追兵手中。
她咬紧了牙关,眼泪却止不住地流。穆明泓的眼前已经开始模糊,这一次大概是失血过多。但他却察觉到了他怀中女孩儿的颤抖。
他轻声?:“不要怕。”
元冷竹无声地流着泪,她方才说了好几遍要他放开他但穆明泓却说:“绝不。阿竹,我不?赌那可能,也不?将你交给任何人。即使我败了,我也要你在我身边。”
元冷竹听出了他?中的执着和沉沉的绝望,她心如刀割。两世的情景混在一起。她忽然很想问他,世为什么没有来?为什么让我一个人孤独地死去?
她搂紧了他,此刻才发现原来和他在一起,生死都在一起,也是她世深藏的愿望。她最怨恨的,竟然不是死亡,而是他不肯和她一起死。
如今这愿望,居然也要实现了呢。她心中又苦又觉得满足。轻声?:“穆明泓,我?在你身边。要活下去啊!”
穆明泓只觉心中猛然一跳。他第一次真正听到她的承诺。
她在说要一直在他身边。他只觉一股
腥甜直冲上来,立时又吐出一口血。
元冷竹到他的模样,不由心中剧痛。但穆明泓却只觉尽管丹田之中仿佛一架破风箱,呼吸之间都觉得疼痛无比,可是他却非常开心。
重生以来,最喜悦的时刻就是此时。两人在树尖儿上夺命奔逃的时候。他暗暗咬破了舌尖,将全身劲力都集中在腿上,一个纵身就跃出三丈远。
元冷竹见他忽然之间加快了速度,亦搂紧了他的脖颈。风声呼呼,从耳畔刮过,只见此刻朝阳终于从极远处的地平线上,喷簿而出。
阳光瞬间洒满了古松之巅。脚下的绿色松枝,染?了一层金色,灿烂夺目。
而在这日晕之中最为夺目的,却是他。他唇边都是鲜血,凝视着方,沐浴在阳光下的黑衣,亦仿佛闪烁着金光。
就像她开初爱上他的时候,浑身都笼着光晕,无比英俊。她的心中狂跳,声音大的仿佛立刻就要压过风声,压过下面追兵的呼喝声。
穆明泓亦察觉到怀中女孩的心跳得很快,他不由低头看她。
却正对上了她的眸子,依旧与从前一般清澈,但这清澈的湖水中却闪耀着他久违的恋慕的光。
在前世她总是用这样的目光着他。他曾以为自己因为她的深情而苦恼。直到他失去她之后,才明白那从来不是苦恼。他是欢喜的。
他的皇后这般爱慕他,他心中亦很欢喜。不管这欢喜藏在愧疚迷惑痛苦之下,藏的有多么深,但那终究是真正的欢喜。
自己一直都爱她,就像她爱自己一般。
他只觉胸中一阵热流涌动,自己仿佛也在初升的朝阳之中,再次重生了。
他找回了他的皇后。他大喝一声,如一支离弦的箭一般,穿过无数枝叶,从这遮天蔽日的古松中,钻入了下面矮一些的黄栌树丛。
虽然是早秋,黄栌林中已有一些叶子转红了,与穆明泓撒下的鲜血混在一起,在阳光下显得异常耀目。
追击的黑衣人一不对,他喝?:“他拼命了。这不对!”
说着他向身边的人,几人立时拿出飞爪,勾到树枝之?,一路飞纵而?,也攀到了古松的树尖儿上,
立时发现了河边的动静。
那人朝下喊?:“首领,河边有一队人马!似乎是昨夜我们差点撞到的那一支队伍。”
那首领脸一沉,他们昨夜在丛林之中,与猎场派出的小型队伍擦肩而过,未免打草惊蛇,耽搁了他们追寻穆明泓和元冷竹,他们没有对那一队人马动手。
没想到今日又再次狭路相逢。那首领当机立断道:“杀!将他们一起杀光,也就不?有人走漏风声了!”
众黑衣人齐齐应?,:“是!”
当下他们也不在林中追着穆明泓跑了。穆明泓十分狡猾,他在树尖儿上挑选的路都十分难走,下面不是藤蔓纵横,就是枯枝挡路,大大拖慢了他们的脚程。
现在他们看准了那湖畔人马的方位,立时转了方向,直接扑了过去。
穆明泓在黄栌树林的树尖儿带着元冷竹飞奔。元冷竹只觉他的呼吸越来越沉重。但她却听到身后的追兵的声音似乎远了。不再像方才那样,就追在他们身后,时不时有一两支冷箭袭来了。
元冷竹心中一动,?:“你听到了么?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穆明泓的真气全部都灌注在脚?,再加?失血,他现在的听力已经没有那般灵敏了。
元冷竹到他瞬间的迷惘之色,心中一痛,已经明白了他现在的处境。
她立刻将后面追兵的变化告知他。穆明泓一边飞纵,一边凝神细思,?:“若我是他们……”
他心头一紧,?:“他们也发现河边来人了!”
元冷竹亦不由一颤。两人齐声道:“他们想偷袭!”穆明泓在枝头荡了一下,也立时改变了方向。
他正要发力,忽然想到这正是让元冷竹逃生的最好的时机。
他凝视着怀中的女孩子,一个纵跃跳了下来。
“阿竹……”
元冷竹唇微微翕动,她亦知道此刻最好的法子,就是让穆明泓自己去报信。
可是她的心却像被撕裂了一般,钻心地痛。想要和他死在一起,这个愿望就这么难实现么?
穆明泓低头在她的红唇吻去,而元冷竹亦攀住了他的臂膀,用尽全身力气来吻他。她前世国破之时
,曾想过很多遍,他们两人的结局。
那时候穆明泓要死战到底,她也已经做好了随他一起殉国的准备。生则同衾死则同穴。这是她身为他的皇后,他的妻子给他的承诺。
可事到临头,他却抛下她,让她一个人孤独地死去了。
她的眼泪不停地流淌着,她轻声道:“穆明泓,一定要活着。我没有原谅你,你知道么?”
穆明泓的身子一颤,他凝视着泪眼朦胧的女孩子。
“阿竹,你放心,我不?将你交给任何人。你水性好,方才我到了南面有一条小河,你从那儿下水。一定能摆脱追兵。他们最想要的,是我。”
元冷竹点点头,只有放下自己,他才能以最快的速度与救兵汇合。
而自己也要做好最坏的打算。那就是他们打不过刺客。那时候能送消息出去的就只有自己了。
元冷竹在最后一吻之中,重重咬上他的唇,她轻声道:“我走了。你若回不来,我就立刻上船去海境。”
穆明泓凝视着她,她的眸子十分认真,“海境?你想去海境?”
元冷竹没想到自己?在此时将这件事说出来。她点点头?:“对,你若回不来,我就将你彻底忘记,忘得干干净净。去往海境。”
穆明泓沉沉地望着她:“不?有那一天的。阿竹!保重。”
说着他头也不回地跃?树梢,他不再考虑是否隐蔽,而是以最快的速度朝河边奔去。
元冷竹着他离去的背影,眼泪却止不住地流,她轻声道:“混蛋穆明泓,真是个混蛋……”
她亦转身朝南面飞奔。
两人虽然背?而行,但是却觉得所未有地靠近对方的心。
穆明泓方才歇了那一口气,现在终于又有了一丝力气。没了元冷竹,他的内力不继,他也没法再辨别敌人的动向。
他的耳畔只有风声和树枝折断的喀嚓声。
茂密高大的黄栌树林亦到了尽头,他纵跃而下,这里离河边已经十分近了。水声越来越大,他亦似乎听到了人马嘶鸣的声音。听声音来的人也不少。
面是一片矮树林,他小心潜伏靠近。
元冷竹
离开他之后,就朝南面的河流奔去。今晨的这一路逃亡,她都是被穆明泓带着,自己的气力早已经养回来了,如今她运起云门舞步,在枯枝落叶之间飞快前行。
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亦模糊了路。她已经听到了水声,那河流很快就要到了。
元冷竹心中回荡着穆明泓方才的?:“你水性好,你一定能摆脱追兵……”
她陡然收住了脚步。是,我的水性好,他引开了大部分追兵,我大概一定能逃走了。说是逃走报信,但万一呢?
元冷竹的眼前出现种种可怕的景象,身子都有些颤抖。他们不要他的命,但是万一残酷地折磨他呢?
她停下了脚步,耳朵分辨着风中传来的讯息,改换了方向,亦朝那猎场救兵所在的河谷奔去。
她这一路走,十分小心,她一直藏身在林中,沿着潺缓的河水走。河水哗哗流淌,将她的一切动静都盖过了。
直到她听到了人马嘶鸣和刀剑与盔甲碰撞的声音,她知道自己走对了地方。
她迅疾地穿过了树林,来到了清澈而湍急的河流之。她毫不犹豫地轻轻潜入了河中,在河底逆流而?,朝那河谷靠近。
她的心狂跳,穆明泓,我不想再等你了。生也罢,死也罢,让我们在一处。
她在河底悄悄潜游之时,却看到了河底纠缠的水草之间,出现了黑衣人的人影。
她立时便悄悄转了方向,向河岸靠拢,小心地将自己藏身在河边的高高的芦苇荡之中。
她心中有些焦急,没想到黑衣人们也想到了从水路包抄的主意。这样她就没法过去了。
这一片芦苇荡对着的河岸,比较开阔,没有树林遮蔽,她担心自己一?岸就?被发现。
此时却听一阵人马嘶鸣,似乎有守备的军士朝河边来。
元冷竹心中十分紧张,她凝神细听着脚步和马蹄声,却十分失望。只来了两个人,远远不及河中埋伏的敌人多。她若在这个时候叫破,大概大家?一起死。
元冷竹心情万分紧张的时候,却听到了那人的声音,不由大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