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明泓手微扬,那男人一个趔趄就朝前扑去,而身边亦有穿着太监服的高大男子扑了出来,一把将他按倒在地,迅速拖了出去。
而此时在舞台内部,也展开了异常激烈地厮杀。元冷竹看到那头上悬挂的仙宫亦在微微摇动,不由手心都是汗。
却见筇竹班的众歌姬,在台上微笑向大家致意,终于纷纷退场。
众女意犹未尽,纷纷问起元冷竹:“还有么?下一个曲目是什么?”
陵城公主摇了摇她手中的单子,傲慢地道:“她们准备的曲目已经演完了。太短了!”
元冷竹定了定神,却看那舞台上的布景终于不再摇动,再看了一眼穆明泓,却见穆明泓朝她微微点头。
她知道这是后台想要破坏机关的阉党党羽,都被捉住了。
她终于松了口气,不由微道:“公主殿下,您不是想要点曲子么?下面就请大家点曲子。只要是现在流行的曲目,大家都可以点过来。”
众人都十分惊讶。
陵城公主只觉今日的筇竹班,让她很有面子,但是她还是问道:“说真的么?若点了曲子,们唱不上来,怎么办?”
元冷竹微笑道:“那今日堂会的曲资,我们筇竹班,分文不取。”
众女没想到她这般大的口气,想起方才那精彩绝伦的演出,觉得她大概真有底气。一时大家乱点起来。
元冷竹眼角余光,看到自己府中的王伍长出现在高台之下,朝她点点头。她明白这是彻底处理停当了。
她微道:“大家莫要着急,最后这一场,由我这筇竹班主为大家演奏。只有三曲,大家还请拿个章程出来。”
陵城公主扫了一眼丞相之女郭萌萌道:“出一曲。”看着脸色难看的元凤玉道:“来第二曲。”她扭过头看着元冷竹似笑非地道:“我出第三首。”
众贵女一看这架势,知道公主这是有意为难元冷竹。大家只能暗中感叹她真是喜怒常。方才还对筇竹班很满意,现在又来这一出?
元冷竹却见陵城公主看向穆明泓,心中知道这骄纵记仇的公主,是不满意方才
她哥哥替自己说话。
她如今虽号称精研琴曲,但却有很大的短板,当初被白玉波捉住她的漏洞,差一点她就在曲会上输了。
却听穆明泓冷冷道:“方才那些儿女情长,不是本王所好。枯坐半响,这最后的曲子由本王点。”
众女皆一惊,陵城公主的嘴更是撅到天上了。可是这位哥哥从小就一本正经,十分严肃,她在他面前从来不敢十分放肆。
陵城公主对上穆明泓冷峻的面容,到底还是没有驳了他,只是狠狠瞪了元冷竹一眼,道:“泓哥哥,挑那难的曲子来,若是你故意给她放水,我可要告诉太后娘娘!”
穆明泓微微皱眉,自己这位妹妹,记忆中虽然有些刁蛮,但还挺讲道理,怎么如今竟是这般模样。
他看着元冷竹,只见她似乎十分惊讶地望着自己,眼神亦很复杂。她仿佛没想到自己会帮她。
他面上依然冷冷的,但心中涌起一阵喜悦。这般望着自己,眼中只有自己的模样,真是久违了。
元冷竹确实十分震惊,前世她与陵城公主起了冲突,穆明泓要么不管,要么就是怪她没有处理好姑嫂关系。
元冷竹凝视着他,有时候觉得今生的他是个陌生人,有时候觉得是自己臆想出来的人,穆明泓怎么可能这么做呢。
更多的时候是觉得惆怅,自己想要的时候得不到,全然不再指望的时候,唾手可得。
却见穆明泓黑眸沉沉,闪过一丝不可察觉的温柔。
“奏一曲《幽兰碣石调》吧。”
众女皆愣住了,面面相觑,座中众人竟没有多少人听过这支曲子。陵城满意地点头道:“这是先贤孔子的古琴曲,才由人献上来的。我只听人奏过一次。哼,这小地方来的琴师,会么?”
陵城心里舒服了,看来哥哥还是向着自己的。
众女亦悄声议论,有人为她捏把汗,有人则等着看好戏。
元冷竹敛衽一礼,暗中瞪了穆明泓一眼。他这是在金陵没有听到,心有不甘,非要听到才罢休。
不过她亦心中一松,此曲志向高远,不涉及情爱,正是她最擅长的曲目。
元冷竹
令人送上她的琴,摆上琴案琴几。众女看着她的琴,都吃了一惊。
陵城忍不住问:“这琴,是把古琴吧?从何处得来的,能给我吗?”
不等元冷竹开口,穆明泓就肃然道:“陵城,君子不夺人所好。要什么琴,本王自给去寻。”
陵城咬着唇,盯着元冷竹的凤桐琴,十分不满地道:“我就要她的!”
穆明泓脸色一沉,自己这妹子真是被惯坏了。他亦不由想起前世陵城和皇后始终不睦,陵城总是来找自己哭诉,皇后如何欺负她的事由。
现在看来自己竟是错怪了皇后了。穆明泓冷冷道:“陵城!”
众人只觉冷风吹过,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肃王虽然英俊过人,可是这脾气真是不好啊。
陵城公主看到哥哥凝视着自己的模样,她很想发火,看看左近,没有人能给她拉架,真的翻脸,今日这宴会自己就铩羽而归了。
她忍了忍,转头对元冷竹道:“哼,要是弹不上来,的琴就归我了!”
元冷竹看着穆明泓眼中隐隐的怒火,心中倒是有点好。今日你可知道妹妹有多刁蛮不讲理了吧?
不等穆明泓开口,她淡淡道:“公主,这琴是我师父送我的。我不会拿了当赌约。听闻好的琴中亦有灵性,和主人相合才能曲手相应,若是与主人不合,还会妨害主人。”
陵城正要拧着眉头斥责她胡扯,忽然有想起她还会招魂。
她看着元冷竹望着自己,唇边含着淡淡微笑,但却跟自己哥哥一样,莫名地冷气直冒。
她终于悻悻道:“哼!那是他们命不够贵,压不住罢了!龙子龙孙的命格,怕什么邪祟?”
元冷竹心中叹息,这亡国公主,就不要夸赞自己的命格了。
却听穆明泓道:“奏乐吧!”
元冷竹起手轻抚,乐音一起,众人方才争论的浮躁之心瞬间都消失了。
这《幽兰碣石调》,在座贵女们也是初次听闻,只觉曲意古朴,而元冷竹指法流畅自然,宛若行云流水一般。
这琴曲中淡淡的自伤身世,感怀不遇的琴意,在元冷竹的指下,却冲淡许多,多
是空谷幽兰,欣然摇曳的喜悦。
穆明泓凝视着元冷竹,见她垂眸轻抚,淡淡月色灯光照在她绝色面容之上,沉静温柔。
他脑海中不由浮现起,当年他的皇后一人独坐水边抚琴的凄清之状。
当时他就站在离她不远处的大树浓阴之中。她弹了多久,他就站了多久。此后他若回宫不见她,就会往御花园寻她。
她的琴曲越来越凄清,而他的心也越来越沉。他好几次都想出声呼唤她,不知道该与她说什么。
他睁开了眼睛,凝视着眼前的元冷竹。今生的皇后虽然不再那般热切的望着他,但是也不再像前世那么悲伤痛苦。
若这是此世生之后,上天对他的惩罚,那他愿意接受。
皇后,我会对你好的。前世欠的,我会一一补偿回来。
元冷竹的《幽兰碣石调》弹到最后一段。她庆幸自己虽然那日未曾为穆明泓抚琴,但是却将这琴谱牢牢记在心中,亦在静夜中演奏多次。
如今弹起来,圆融自如,毫无滞涩之感,而且她此时不像当初在岛上那般抵触了。对这首圣人之曲,她有了新的感悟。
她的指尖越发沉凝,曲意却更加开阔。她不自觉地抬起头望向穆明泓,却对上他黑眸中旋转着的热情。
她心中一跳,差一点就弹错了琴音。
曲终她起身,连方才还怒火冲天的陵城公主都面色平静。
她看着众人都在看着她,冷哼一声,不情不愿地道:“哼,还行吧。”
众贵女已经忍不住夸赞起来:“元小姐的琴艺如此精湛!”“只听闻元碧萧小姐琴艺乃一绝,可惜她常年不出来,我们也极少有机会欣赏。没想到这冷竹小姐,也这般厉害。”
“冷竹姑娘,不知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也想学这首曲子。”
元冷竹微笑应对。却听陵城公主道:“还有两曲呢!可别想偷懒!”
穆明泓深深地望着她,他本来想说来一曲《玉楼春晓》吧。可是他亦知道,今生的元冷竹不喜欢情爱之曲。
阿竹我的皇后,我什么时候能听你再为我弹一曲《玉楼春晓》?什么时候我才能从的琴音中,听
到前世那样的绵绵情意?
穆明泓觉得胸口钝痛,疼的他瞬间额角泛起冷汗。
他面上却不动声色,连点了两曲《秋鸿》、《泽畔吟》都是那日小岛之上,他放在琴桌上的那古谱中的琴曲。
元冷竹望着他,不知道他怎么会知道,当时她只是翻了翻琴谱,就将那些琴曲都记在了心中。
她一时不知道他是太过于了解自己,还是与他妹妹一起给自己出难题。
她垂下眸子,不再看着他火热的眸子。他这般望着自己,已经有点令人瞩目,她已经感觉到了几道敏锐的目光在自己和穆明泓之间逡巡。
她这两首琴曲,1《泽畔吟》乃抒写屈子放逐之心,而《秋鸿》乃长曲,亦是抒发怀才不遇之情。但在她的指下,都一扫郁郁之情,反而充斥着山水泽畔的野趣,亦十分旷达,道不同则远遁江湖的潇洒。
穆明泓听着这琴曲,不知为何,心中涌起一阵不安。
作者有话要说:1见神奇秘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