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心悦谁
座中众人也一直在暗暗观察肃王的脸色，尤其是坐在上首，陪在肃王身边的金陵守备韩伦。自从洛亦寒被训斥，肃王开始清查太仓账目，韩伦就十分紧张。
韩伦本来一直绷紧了神经，就等着肃王发难。没想到肃王进来就只坐在原位，时不时看看园中那桃花飘飞的桃林。他竟好像今日只单纯来吃酒的。
韩伦方才等的心急，终于忍不住暗中命人叫那秦淮歌姬唱支陈后主的亡国之音。
韩伦本想激怒肃王，看看他的反应。却见肃王只盯着酒杯看，似乎听曲子听得出神了。
韩伦暗暗皱眉，到底为什么？事有反常必有古怪。他不由更警惕。要么就是肃王之前都是惺惺作态，要么就是他另有阴谋。
肃王自入座以来，第一件吩咐就是让尤枫与隔壁女宾和琴。肃王此举到底有何深意？
穆明泓并不知道他的举动令众人烦恼。他自策马飞奔进入守备府之时，就倏然心惊。
眼前景物这般熟悉，每个人的动作，笑容，每一句寒暄，都让他觉得似曾相识。
而当远远的琴声起的时候，他脑海中忽然清晰地浮现起一段画面。
最近这些天，他被这些断续画面侵扰。他已经养成了一心二用的本事。幻想警示之事成真，他隐隐觉得自己真是天命之子。
但今夜的幻象，却令他既震惊又迷惑。
幻象中的白衣女子，明明与元冷竹一模一样。可她的神态动作，却好像另一个人。此女如此温柔娇怯，病弱可爱，绝色倾城。正像是他过去设想过的妻子模样。
可她不是元冷竹。元冷竹不是这般模样。
他梦中的元冷竹热情似火，樱唇温软，与现实中冰冷的她，仿佛两个人。但他就是知道，那亲吻着他，轻声喊着他的名字，吐露出愉悦喘息的姑娘，就是元冷竹。
穆明泓不明白这是什么预兆，他苦思不得其解。但此时心中却有了隐隐不详之感。
却听耳畔传来阵阵琴声。原来是尤枫开始演奏了。
尤枫琴艺上佳，他弹的是一曲《生孤竹》，颇有君子之风，只是琴曲的寓意，却颇寂寥。
湛南远笑道：“怎么这般冷清。”众青年都觉得尤枫浪费了好机会。若他们来弹，一定要选一首高妙之曲，以便打动那位不知名的小姐。
守备之子韩离陌，喝了一杯酒，懒散地道：“寡淡如此。尤枫你太扫兴。无趣。”
蒋云谦也道：“此琴曲，不能跟那小姐比。这样不是显得我们座中无人了么？”
尤枫琴艺一贯受夸奖，这还是第一次如此被众人嫌弃。
他不由怒目，正要说话，他忽然想到一人。
尤枫站起来，对肃王道：“王爷，您琴艺精绝，座中没有人比您的琴艺更高。还是由您来相合一曲吧。”
众青年皆一寂，尤枫胆子是够大，也后悔不该调侃他。若肃王弹琴，东面的小姐们，还能看到他们吗？
穆明泓的幻象中，这句话是金陵守备说的，不是尤枫。当时韩伦此言一出，在座的众青年皆暗暗不屑，不是像现在这般虽心服口服，又十分遗憾。
是了，如果他在画舫上与众人交恶，那就会出现这般情景。
穆明泓想，这幻象到底是什么？是预警吗？还是……这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前世今生之说，志怪中多有提及。他被幻象困扰，寻医问药皆不能解，张公公委婉地劝他找大报恩寺和尚看看。
穆明泓沉着嗓子道：“好。”
他站起来，走到琴前，定了定神，告诫自己不要忘记此来的目的。
另一边碎玉楼中，元冷竹一曲过后，众女皆赞叹不已。韩小姐更是将她引为知己，又道：“你琴虽好，但听着略有孤寂之意。姑娘可是初来金陵，没有朋友？得闲我去看你可好？”
众小姐们也一时皆道，“我们带你游览金陵。”
浣芳十分感动，又有些心虚，只望着元冷竹。不想元冷竹这般厉害，只看了她们小姐的人，竟就揣摩到了她平日里的琴意。只是若是小姐，肯定不会弹什么李白的《前有一尊酒行》。
小姐一人独处没什么朋友，也是她的心病。如今元冷竹可是帮了大忙了。
元冷竹虽微笑着柔声应对，但却觉得心中寒冷彻骨。前世她也是这般揣摩元碧萧的琴意，代
替她弹琴。
自从穆明泓砸了她的凤桐，弦断之时，她就不再这般做了。没想到再世为人，还是逃不脱这一遭。
她看着满面怒容的洛亦萱，知道她必然忍不了了。却见洛亦萱挤在众女之中，朝她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