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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1 / 1)

余声第一次见到那样的笑容。

小姑娘十三四岁,眼睛一弯灿烂到嘴角能咧至耳朵根去。从见面开始就一直‘余声姐’的叫着,是个古灵精怪特长自来熟的花季少女。

“你以前学过绘画吗?”余声问。

“美术课老师有教过一点儿。”屋一句‘那我就让你死个明白’这样子。等原因解释清楚了,然而男主来了。

院子里有说话声,隔壁婶子过来借老醋。

外婆正坐在厨房门口择着青菜,听不清说了什么只有清晰爽朗的笑。余声从屋里的窗子看出去,外公背着手提了一袋旱烟进来了。

两个老人又‘吵’了起来。

日头一天一天的变长了,那几天梁雨每个下午都过来和她学画,一来二去的就更熟了。很多时候也不见得小姑娘会学的有多专注,倒是喜欢跑屋里看电视。

“我哥天天拿

把破吉他都快被烦死了。”声音愤慨。

余声:“……”

小凉庄的夜晚比白天寂静的多,远处的山总是蒙着一层雾躲在云里不怎么见人,到了深夜就更孤寂冷清。那天中午方杨打电话过来要她陪着明天去学校领通知书,余声便早早就睡下了。

梦里有人鱼混杂的老火车站,母亲在凶她。

余声是被外婆摇醒的,脸上泪痕一大片。老人心疼的‘哎呦’了一嗓子,坐在床边忙给她擦眼泪。外婆的手很粗糙,小小的爬满了纹路,是锅灶上粘了米粒被风吹过后那样的干燥温暖。

“做啥梦了?”老人声音很轻很轻。

余声慢慢摇头,眼眶却愈来愈湿。

老太太几不可闻的叹息了声,拿过衣服给她穿上。床头柜上昨夜老人点着的蚊香早已经灭了,灰烬一圈一圈的落在上头,房间里有外婆清晨在厨房院里忙活时风尘仆仆的味道。

“起来洗个脸吃饭,一会儿杨杨该来接你了。”

余声‘嗯’了下,下床穿鞋。

方杨来的时候,余声已经吃完饭,正端着剩下的小粥给鸡喂着。外婆走过去从她手里接过食碗,笑着催她跟方杨快点出门。

小镇主街道的早晨一溜儿的烟火气。

余声坐在方杨的自行车后座上,眼睛跟着路口小吃摊那热锅掀起后腾腾直上的雾气在走。有人来了买了俩热包子又走了,身边的人等的急了一个劲儿的想要先付上钱。还有的就坐在铺子闲哉的现吃起来,豆腐脑里漂了一层红红的辣椒油。

到了学校,门口的礼品店油条铺全挤满了人。

“怎么办余声。”俩人走在校园路上,方杨挽着她的胳膊说,“我有点紧张。”

她不太会怎么安慰人:“没事儿,又不是高考。”

学校里的喇叭唱着‘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歌声里方杨上了教学楼,余声在土操场等。七月的微风拂面,溜进了一丛花红柳绿中。

时间还长,余声目光锁住了一个方向。

那栋旧楼看样子年代已经很久了,上次来没怎么注意。墙角应该是这几天刚堆过来的沙子和土,或许是要重修。地下室那一排

教室里,有一间亮着灯。余声站在负一层拐弯的岔口俯视,灰黄的油漆已经从门上脱落。

屋里的几个人闲着在说话。

“李谓这小子怎么还没来?”

说话的男生叫陈坡,因着高一入学考试成绩单上‘坡’字错打成了‘皮’字而得名‘陈皮’。梁叙坐在房间唯一的破烂沙发里,低着头手指拨着琴弦。

“急什么。”他闲淡道。

过了会儿,教室门被人推开。李谓怀揣着两张成绩单走了进来,陈皮立刻上前抽了过来,拿了自己的将梁叙的扔给他。

后者显然不怎么上心,看都不看塞兜里。

李谓一屁股坐沙发上摸出烟扔给身边人一根,梁叙停下调试音色的动作,接过烟叼嘴里又低下头。陈皮看着分数沾沾自喜,瞄了一眼那俩人。

“下午涮串去,哥们请。”

梁叙眼神一顿,放下吉他:“你们俩去吧,我先回了。”

说完他起身往外走,陈皮看了眼男生的背影又看看李谓,沙发上的男生无辜的耸耸肩。梁叙从学校出来直接取了自行车走了,没有逗留。

后面一大堆学生陆续离校。

彼时的方杨已经在操场等着了,远远看见余声从某个方向跑了过来。女生纳闷的看了眼她后面的旧楼,然后等她走近便问:“你去哪儿了?”

“去那边转了下。”余声指了身后一个地方又问女生,“考的怎么样?”

方杨笑眯眯递过成绩单让她看,自然是不错了。

这会儿已经十点左右,太阳高高的挂在天上。余声和方杨往校门口走着,东门左边有一排长长的优秀学生照片展示栏挡着了视线。

“我们高二的年级第一基本就没变过。”方杨指给她看。

余声仰脖看了一眼,墙上总共有一百名学生。

“我想等你今年高三正式入学了。”方杨一脸惋惜的看着最上最左的那张照片,摇摇头说,“第一的位置就该换人了。”

余声开玩笑:“倒数第一吧?”

“不不不。”方杨摇摇食指,“我们学校倒数第一的位子比正数第一还坐的稳。”

余声:“……”

“就校

庆唱难得糊涂那个男生,记得吗?”

余声:“……”

那个时候梁叙刚骑到镇上,不可抑制的一连打了两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将嘴里的烟随手掐了。男生微俯下腰双脚踩得更快,灰色衬衫都被风鼓了起来。

小镇的中午比早晨热闹了些。

梁叙到菜市场的时候,母亲沈秀正给人称着两斤的西红柿。他将车子推回屋里洗了把脸然后出来给沈秀帮忙,将泡沫箱里剩下的西红柿都捡了出来。

“你路上没见着小雨?”沈秀问。

梁叙说:“谁知道她疯哪儿去了。”

女人从菜堆里找了一个大号袋子,揽了一大捆青菜土豆西葫芦,又塞了些时令菜,然后系紧放在一边干净的空地上。

“一会小雨回来,你们俩把这些给她老师送过去。”

梁叙皱了下眉头:“什么老师?”

“小雨不是要学画吗,就常在我这儿买菜的老太太有个孙女,人家愿意教还不要钱,咱哪能让人白教。”沈秀一面整理着面前的朝天椒一面说,“听说那女孩子拿过很多美术奖,她妈妈是个画家。”

正说着,梁雨从外头玩回来了。

小姑娘一听现在要去余声家,乐的心都飞了过去。徒手拎着地上的一大袋菜就要走,费劲的样儿走一步能歇两分钟。梁叙从院里骑了自行车直接冲出来,秒停在女生脚边。

“至于吗。”他鄙视的看了自家妹子一眼。

女生瞪着两眼珠子:“非常至于。”

梁叙‘嘁’了声,长臂一伸很轻松的就将那袋子提了起来。梁雨立刻坐上后座,将袋子接过抱着。男生一踩脚踏,朝着梁雨指着的方向骑了过去。

路上他第三回经过那家超市,侧头又看。

后座的女生兴奋的不行,催着他骑快点。梁叙蹙眉打消了下去瞄一眼的念头,拐了个斜坡十分钟就到了那条空旷宽敞的街道。

梁雨一下车就奔进里屋,他提着菜放到院子里的桌上。

男生侧头扫了一圈,这里有干净的院落。梧桐树下乘凉,鸟儿飞来飞去,阳光从纱窗落进里屋,让他心底莫名觉得宁静。屋子里老太太在看电

视,小姑娘没瞅见余声一脸沮丧,还是很认真的说了送菜过来的事儿。老人推辞不要,梁雨眼巴巴的向他求救。

“您就拿着吧。”梁叙上前说,“这是我妈的心意。”

鉴于这对兄妹一个比一个倔,老太太没再拒绝。当时已经快到了饭点,老人留他们吃饭,梁叙推脱着家里正忙便拉着梁雨先走了。

梁雨坐在哥哥车后座,摇晃着两条腿。

回去的时候梁叙骑得慢了些,经过一个路口那会儿梁雨忽然兴高采烈的喊了句‘余声姐’。他皱眉的功夫,梁雨已经下了车往一个方向小跑。

一个女孩子安静的站在原地。

梁叙停下车回头去看,妹妹正与她说着什么。女孩侧着身,嘴巴弯起左脸颊有个很小很小的酒涡。一分钟后梁雨回来了,女生已经转身进了巷道。

“刚那女生谁啊?”路上,他不经意提了下。

小姑娘傲娇一笑:“我老师啊。”

遥远的东方山峦层叠,周身的朦胧湿气渐渐被阳光打散,迷雾褪尽多云转晴。耳边的风一阵接着一阵刮起来,翻来涌去滚了一长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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