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后,徐晋习惯性地小憩了一会,便找出书呆子平时读的书籍翻看。
这些书籍都是书呆子父亲徐秀才留下的,均是些与科举考试有关的书籍,还有部份是徐秀才的读书笔记和手稿之类。书呆子平时对这些书籍视之如命,十分之爱惜,所以保存得很好,即使贫病交加也没卖掉。谢婉娘显然也明白自家相公十分重视这些书,所以当初把自己的衣物鞋子全部典当了,也没敢动这些书。
徐晋原本的打算是先做些小卖买,等赚到钱后再多置些田地,然后当个安逸的明朝小地主。
但经过一番琢磨后,徐晋觉得似乎读书考科举才是更好的出路。正所谓士、农、工、商,读书人普遍受到尊重和优待,商人的社会地位反而是最低的,即使再有钱也不能穿丝绸做的衣服,见到小小的县官也得下跪叩头。
反观读书人,仅需考中了秀才,便可以见官不跪,免除赋税徭役,不需要路引也能在全国各地自由往来。
在此值得一提的是,为了把农民牢牢地绑在土地上,防止串联造反,明朝当权者不仅制订了严苛的保甲连坐制度,还制订了路引制度。
所谓的路引,就是当地官府开具的通行证或离乡证明,但凡要到离家百里外的地方,都必须有路引,否则被抓住将按律治罪。
这种严重束缚自由的变态法规,对徐晋这种现代人来说,当然是没办法容忍的,所以徐晋觉得很有必要参加科举考试,最不济也要考个秀才功名,既可免除赋税和徭役,又能全国往来自由。
明朝的科举考试分为四级,分别是院试、乡试、会试和殿试。只要过了院试就能成为正式生员,就是俗称的秀才,相当于小学考入初中。
“考个秀才应该不难吧?”徐晋心里暗忖,自己好歹是重点大学出来的,要是连古代的小升初都考不过,干脆买块豆腐捂死自己算了。
然而……徐晋很快发现自己错了,而且错得离谱。
四书五经是科举必读的书籍,徐晋随手拿起一本《周易》,结果只看了几百字就看不下去了,晦涩难懂的文字,实在让人没有半点的欲望。
于是徐晋又换了本《孟子》,结果还是只看了个开头,就被里面的“之乎者也”干败了。
徐晋郁闷地把书丢下,完蛋了,看来自己还真的连小升初都考不过啊!
屋外传来嘭嘭的声响,徐晋透过窗口望去,见到小婉那丫头正在院子中卖力地劈柴。午后的阳光洒在她瘦弱的身上,脸蛋红扑扑的,小姑娘嘴角挂着幸福的笑,仿佛有使不完的劲。
徐晋的心莫名的平静,微微一笑,拿起一部《论语》细细起来,或许是《论语》更加浅显易懂,也或许是心境宁静,这次徐晋竟然看进去了,而且还觉得挺有滋味的。
《论语》总共才十篇,合计11705字,徐晋花了近一个小时才看完,这是斟字酌句的结果。
徐晋合上书本,在心中默念刚才看过的内空,结果发现自己竟能清晰的记得,并且一字不漏地把《论语》从头默诵下来。
徐晋既惊且喜,难道自己穿越后连记忆力都变牛逼了,达到传说中过目不忘的地步?
徐晋赶紧又拿起一本篇幅较小的《千字文》认真地了一遍,然后合上书本回忆默诵,果然又一字不差地背诵下来了。
不过这时徐晋意识到真正的原因了,自己并不是拥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而是书呆子原本已经把这些书背得滚瓜烂熟了,自己鸠占鹊巢继承了书呆子的记忆,不过还没能完全融合,而当自己用心地一遍书籍,就等于温习了一遍,让所继承到的记忆更加清晰,于是便出现了“过目不忘”的假象。
徐晋连忙又拿起一本《孟子》验证自己的想法,结果还真的是这样。
这下徐晋爽了,就好像发现了宝藏似的,全身心投入到发掘书呆子的记忆去,完《孟子》便看《大学》,然后《中庸》……
时间在不经意间流走,天色渐渐昏暗下来。谢小婉在房门外探头探脑,见到徐晋还在埋头苦读,小脸不由露出一丝甜笑,相公这么勤奋读书,小姑娘自然很开心,不过又有点担心相公身子太弱吃不消。
谢小婉默默地偷看了一会便蹑手蹑脚地退出去,从厨房拿了根火把点燃,插在房间的墙缝照明。
家里穷得连一文钱都没有,自然点不起油灯,这火把是谢小婉收集松树脂自己做的,烟气很大,而且气味非常难闻。
不过有了火把照明,房间倒是亮堂起来,徐晋读书太过投入,竟然没有发觉变化。
当徐晋把《周易》合上,已经过了酉时(晚上七点多),这时徐晋才猛然发觉天色已经完全黑下了,自己竟然连看了五六个小时的书,真是难以置信。
不过这五六个小时花得绝对物超所值,经过仔细发掘,徐晋发现书呆子不仅把《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这些蒙学(识字)书籍背诵下来,就连四书五经也背诵得差不多了,只有最难懂的《周易》没有背下来。
不过,或许是没有高明的老师教授,书呆子虽然把书背下了,但对内容的理解却极为敷浅,甚至根本就是不懂,只是囫囵吞枣地背诵下来。
当然,书呆子这种笨鸟先飞的笨法却帮了徐晋的大忙,要知道徐晋拥有前世五十多年的丰富阅历经验,理解能力根本不是十四岁的书呆子可比的,书呆子读不懂的,徐晋基本能读懂,书呆子理解不了的,徐晋大部分能理解。
所以说,徐晋现在的知识储备有了,缺的就是参加科举考试的经验和技巧,不过这对曾经是考霸的徐晋来说,最不怕的就是考试,只要能弄到几份历年科举考试的试卷研究练习,对考中秀才还是挺有信心的。
徐晋抒了揉冻得发麻的双脚,抬头放眼望去,但见墙缝上插着一根火把,松脂燃烧时发出啪啪的轻响。
“小婉!”徐晋叫了一声,谢小婉立即在房门外闪了出来,欣喜地道:“相公,你读完书啦!”
徐晋注意到谢小婉的身上沾满了草屑,手上还拿着半只还没编好的草鞋,敢情刚才就坐在房门的墙后,借着漏出来的火光编草鞋。
“你这小丫头,为什么不进房间编,外面光线暗,小心把眼睛弄坏了!”徐晋一边蹑上靴子,一边责备道。
“人家怕打扰相公看书嘛,再说,那就这么容易坏了眼睛……相公小心,我扶你吧!”谢小婉拂干净身上的草屑,飞快地跑了过来扶住徐晋。
徐晋嘴上说着不用,不过由于久坐不动,双脚气血不畅,还真是站都站不稳,再加上大病初愈,感觉浑身骨头都不舒服。
谢小婉把徐晋扶到床边坐下,然后熟练地按摩腿脚。徐晋暗暗郁闷,这具身子实在太弱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得补充营养和加强锻炼才行。
谢小婉按摩得很舒服,不过隔着衣服也能感受到她的手很冷,手背布满霜裂的口子,有些甚至还渗着血丝。
徐晋没来由的一阵心疼,抓住谢婉手凑到嘴边呵了几口热气,皱着眉问道:“痛吗?”
谢小婉羞涩地摇了摇头:“相公,小婉不痛,小婉习惯了!”
徐晋暗叹了口气,真是个惹人怜爱的小丫头,忽然又面色微变:“小婉,你的衣服怎这么薄?”
徐晋不经意间摸到谢小婉的衣袖,发现竟然只有一层,再一摸肩头,顿时发觉不对劲。
谢小婉穿着宽大的襦裙,表面看着还以为穿得很厚,但一摸之下才发觉,根本不是这么回事,里面估计就只穿了贴身的衣物,而襦裙实际也很单薄,根本不保暖。
明朝正好处于小冰河时期,湖广地区虽然靠南,但冬天还是极冷的,年底下雪也很常见,而且是那种透肌刺骨的湿冷,徐晋穿着棉衣棉裤还觉得冷到发抖,更何况穿得这么单薄的谢小婉。
谢小婉笑了笑道:“家里过冬的厚衣物都拿去当掉了,不过相公不要担心,小婉自小在鄱阳湖打渔,底子好着呢,不怕冷!”
徐晋只觉鼻子酸酸的,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情不自禁地把瘦弱的谢小婉楼入怀中。
谢小婉依偎在徐晋的怀中,有点晕乎乎的,小心脏扑通扑通的乱跳,自嫁入徐家,书呆子连谢小婉的手都没碰过,更别说如此亲昵的举动了。
“小婉,相公没用,你嫁进来没享受过一天,净陪着相公挨苦受累!”徐晋贴着谢小婉的脸轻轻摩挲,痛惜地道。
谢小婉本来羞涩得脖子根都红了,闻言急道:“相公快别说,咱们是夫妻,不是应该同甘共苦,互相扶持吗?咱们好好努力,以后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要是搁现代,这些话十二三岁的女孩那说得出来,恐怕二十岁也说不出来,可见懂事和成熟不是是年龄为标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