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的伤还没好,以后?别喝酒了。”
萧九秦怕说?得凶些?,这祖宗又起了逆反心理,遂又哄着,“秋日里本就天寒,你又一身的伤,酒不是什么好东西。”
“嗯。”柏砚出奇地任他劝说?,手里的海棠树枝蹭了泥,他也不嫌脏,指腹一点一点将泥点子抹掉。
萧九秦心中?一软,走过去将树枝拿走。
“你做什么?”
“叫人拿回去插瓶里,能活几日算几日。”萧九秦说?着就唤了侍从来?取。
“那时听说?你将这树砍了……”柏砚被萧九秦攥着手腕,轻轻挣扎了下,但是萧九秦不给他挣脱的机会?,还捉住他手掌捏了捏,下一刻竟还揩了揩他手上?的泥。
“本来?只是我一人手脏了,你又何必……”
“这树留着了,我原本是想砍的,但是后?来?一想,我二人之间的恩怨,又何必牵累旁的,遂,留下了它。”
萧九秦恍然发现,如今说?起从前的事来?好像也没有那么极端了,柏砚在他面?前,跑不掉,也做不到什么事,他这样看着,忽然就生出一点满足来?。
恩怨情仇在不在,很多时候在乎人的心境。他不是不再计较了,只是觉得,只一味地去怪罪柏砚好像也没什么意?思。
说?起来?,当?年那事,受罪的又岂是他一人。
“萧九秦,你是被别人勾了魂么?”柏砚看他怔然的模样,撇嘴,而后?抽回自己的手,“今早的朝议你我二人都未去,怕是又要被有心人拿住做文章了……”
“怀淳派人来?传话,说?是替你遮掩了,至于我,现在人在军营,那边出了些?岔子,朝议不去也没什么妨碍。”
柏砚一愣,“你派人假作你的模样去了?”他不自主地就替他担心,“若是被皇帝发现,你这可就是欺君。”
“皇帝自顾不暇,哪里能顾得上?我,更何况想抓我错处的就只有魏承枫那厮,他前些?时候犯了错,先下还被拘在府中?,顾不得来?找我麻烦。”
萧九秦确实不怕,而且他没有细说?自己布置了多少,如今
五年过去,他早就不是当?年那个?鲁莽又无知的少年,大概是在战场和军营磨练出来?的,他现在也性子沉下来?不少,这一次“欺君”他是做足了准备,就是被人发现也留了后?路,总归是吃不了亏的。
柏砚看他一脸淡定,笑自己庸人自扰,和萧九秦又说?了几句后?便随他去用早膳。
两碗软糯的素粥,几碟小菜,并着一盘饺子大小的馒头,二人倒也吃得津津有味。
“若是吃不了,就放下吧。”萧九秦如今也不会?再逼着柏砚吃那么多。
柏砚根本不知道他这变化来?自于哪儿,只有萧九秦知晓,那次逼着柏砚用完那一碗馄饨,没几日柏府的那小丫头无意?在外边碰到他时便说?起来?这事。
说?是柏砚那日回去以后?大半夜就叫了大夫,似乎难受了大半日。
几年不见,柏砚如今饭量与?小孩儿没甚分别,一旦多用些?,便又吐又撑,不折腾个?两日消停不下来?。
听了这话,萧九秦悔意?难掩,一到柏砚面?前却没有说?什么。
柏砚的确是有些?吃不下了,既然萧九秦不逼他,他也懒得装相,将筷子仔细放好,定定地看着萧九秦用饭。
大概是武将的原因,萧九秦吃得很快,但是手下动作极稳,汤水一点也没弄出来?,虽不似柏砚文雅,但柏砚瞧着……还挺赏心悦目的。
别人都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到柏砚这儿就成了欣慰。
年轻人么,胃口好才对!
“你那是什么眼?神?”萧九秦被他盯出一身冷汗。
“没什么,你好好用饭。”柏砚微笑,那笑忽然就给萧九秦一种“大郎,该喝药了”的既视感。
萧九秦:“……”祖宗,您还是别笑了,叫人瘆得慌。
————
在侯府用过饭食,柏砚便离开了。
凡事过犹不及,这些?他还是懂的。
他身子还有伤,临行前萧九秦又塞给他几个?瓶瓶罐罐,仔细交代,“这些?拿回去好好用,你那伤便能早些?好,若是不听……”
“若是不听怎么办?”柏砚看他,“你要做什么?”
他摆明了就是故意?逗弄,萧九秦明知是坑也要一脚踩进?去,还自己挖了土将自己埋得深深的,“自然对你没招。”
柏砚嘴角的笑意?加深,“放心,我一定好好用,”他还感叹了声,“反正?只要不是酸苦的汤药便行。”
萧九秦无奈,递给他一个?崭新的大氅,“回去吧。”否则二人再待下去,这祖宗一定能将他气出病来?。
车帘放下来?,车夫驾着马车慢慢离开。
看着马车转过街角,萧九秦转身回府。
一开始柏砚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直到马车越来?越快,外边的人声一点一点减少,他便警惕起来?,小心揭开车帘一角。
果然,这不是回府的路。
柏砚心尖一跳,却忍着没有出声,这路分明是往城外走的,他心思百转,不敢多耽搁,从车里翻出一个?铜制小炉拿在手上?。
就是一瞬间的动作,他左手揭开车帘,然后?将右手的小炉朝着那车夫的后?脑狠狠砸下去。
那一下砸得极狠,马夫自车上?跌落。
柏砚看了眼?,见周围有人围上?去,他松了口气,攥住缰绳试图将马勒住。
但是柏大人会?琴棋书画,偏偏对骑射不精……不,是完全不会?。
那马夫急着出城,将马驾得极快,加之方才马夫跌落,马儿受了惊,如今根本收不住,柏砚手心生生勒出血痕也无用,马儿仍是疯了一样往前奔跑。
不行,再往前走就是城门附近的市集,那儿人多,这马车若是冲过去,肯定会?伤了无辜百姓。
柏砚心念电转,远远看见旁边的那条街道,他捞住鞭子狠狠一抽,马竟然奇异地稍微慢了些?,顺着他的力道往旁边的街道拐过去。
那条街多是废弃旧宅,人烟稀少,马车就是速度再快也能免于无辜百姓卷入受伤。
可是这样一来?,便无人援救柏砚,他眸子黑沉,手上?力气渐渐不支,而且方才那一鞭子的效果并不明显,那马只顾本能往前跑,遇见障碍就拐弯,到最后?柏砚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了。
这样不行,柏砚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多久了,而且随着
越来?越深入,前边的路越来?越窄,似乎隐隐能看见远处……是一条死路。
当?即不再犹豫,柏砚往四下一看,不远处堆着一些?柴草。
机会?只此一次,柏砚来?不及犹豫,说?时迟那时快,他纵身一跃,临落地时不忘护住脑袋,重重砸在那堆柴草上?。
“嘭!”车马收不住直接撞上?土墙,爆裂声骇人,柏砚心跳不止,只差一点,自己就随着那马车一起粉身碎骨了。
四下无人,柏砚撑着身子站起来?,捡了一根歪歪扭扭的树枝姑且当?作拐杖撑住摇摇欲坠的身本?。
他一点一点挪过去,那马儿已?然没了气息,大滩的血蜿蜒开。
柏砚将周围检查了一遍,没发现什么不对,便无可奈何地放弃,但是等到他费力地将破碎的车厢里将萧九秦给他的那件大氅扯出来?时,什么东西忽然晃了下。
他微怔,将大氅放好,慢慢挪过去蹲下,在马儿身上?摩挲了一圈。
这是?
柏砚摸到一个?指甲盖大小的东西,呈三角形,尖端泛着寒光,一个?角插在马儿的肋下,血迹不显,但那处红肿起好大一块儿,不需怀疑,就是这东西致使马儿疼痛不止,所以才会?越来?越焦躁,连鞭打都起作用了。
他正?要再察看一遍,但是远处传来?杂乱的马蹄声。
他回头看,一匹快马先疾驰而来?,分明就是萧九秦。
只是……他身后?的那队伍,居然还有金吾卫。
柏砚心一点一点沉下去,事发突然,萧九秦能来?这么快他不诧异,但是那金吾卫,如何就这么及时,而且看那架势好像是早有预料。
“你怎么样?!”萧九秦近前时翻身下马,脸色都白了,天知道进?府后?有侍从来?报说?新来?的马夫被发现死在枯井里时他有多慌。
对方既然不怕闹出人命,那么对柏砚肯定也不会?手软。
那一瞬间的恐慌几乎要将萧九秦掀翻,但他来?不及多想,直接出府追去,跑了几步见一个?行商牵着马,他立刻抢了就走。
等到循着消息找过来?,他都不知道何时身后?缀了一群
金吾卫。
“我没事。”柏砚不动声色地抓住萧九秦的手捏了捏,权做安抚,待金吾卫过来?,他迅速将手里的那个?三角状物塞给萧九秦,并且小心提醒,“待会?儿他们问什么你只说?不知。”
萧九秦点头。
果然,那金吾卫是早有准备,一见为首那人,柏砚就觉得牙疼。
这人往日里可是最厌恶他的。
“当?街纵马,柏大人真是好大的官威!”
“邢将军注意?言辞,是马儿失控,如何便就成了本官的罪过?”柏砚虽然狼狈,但是丝毫不显气弱,金吾卫首领邢钺最是厌恶他这“虚伪”模样,冷嗤,“那马车可是你之所有,而且众目睽睽之下你砸伤马夫将他踹下马车,再加一条故意?伤人,柏大人要否认么?”
“未查清真相,邢将军还是莫要胡乱给人加罪的好,毕竟断案还是要大理寺来?,邢将军管好自己的分内之事便可。”声音不慌不忙,单只是气势便高了对方一截。
“狗拿耗子,最后?免不了将人得罪个?干净!”柏砚毫不客气回怼。
邢钺气得面?色涨红,“你……”
武将本就说?不过文臣,更别说?柏砚这兰台第一人也不是虚名?,要在嘴皮上?占他的便宜,怕还是做梦来?得简单些?。
作者有话要说:柏砚:大郎,该喝药了~
萧九秦:还没有洞房过,死不瞑目!感谢在2021-05-0521:29:36~2021-05-0622:59: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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