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十一点,驱雷掣电,整个滨城笼罩在雷惊电绕之中,巨大的闪电仿似要将天空劈出裂缝,闪电不时照亮滨城的夜空,一阵阵惊雷,此起彼伏,雷声震颤人心,让人敬畏瑟缩。
客卧里漆黑一片,夏锦曦靠着床头,被子紧紧裹住身体,栗栗危惧,寒毛卓竖,贝齿紧紧咬住下唇,被角湿了一片。
十六年前,也是这样的冬天,也是这样的夜晚。
家中只有王老太太,林美茹和六岁的夏锦曦三人。
孕晚期气闷难入睡,林美茹想到院中透透气,却不慎滑倒。
事出紧急,王老太太没有叫醒熟睡的夏锦曦,锁了门和院子,匆忙拦了出租车将儿媳妇送往医院。
夏国林接到消息,亦是从消防队往医院赶。
夜里狂风大作,惊雷炸耳,被吓醒的夏锦曦,哭着四处寻找大人。
可是。
除了,恐怖的雷声,瓢泼的大雨,浸骨的温度,漆黑的屋子,什么也没有。
林美茹被送往医院,情况危急,大出血……
那时候,这样的情况,似乎,能不能活全靠天命。
最后,夜里子时,林美茹还是走了,只留下嗷嗷待哺的新生儿夏锦城。
不到四十八小时。
那个还叮嘱他一定注意安全的爱人,走了。
听到请节哀三个字时,伟岸的身躯不再伟岸,整个人精神支柱轰然倒塌,生无可恋。
掀开白布,看着血色全无的爱人,他刚毅镌刻的脸上,全是伤痛,抱着林美茹冰冷的身体痛哭不止。
直到第三天,办妥手续回到家,他们才发现了高烧不退蜷在沙发上的夏锦曦。
三天两夜。
夏家经历了最沉痛的事情。
自此以后,夏锦曦对雨有了怨恨,对雷电天气有了恐惧。
若是白天还好,可若是在晚上,那种恐惧怨怼就如同心魔一般折磨着她。
以往,还可以躲进奶奶的怀里,不再害怕。
可如今……
她只能想着,扛过雷停,雨停就好了。
夏锦曦咬紧嘴唇埋下头,竭尽克制,希望一切赶紧过去。
可越来越放肆的一个个惊雷却让她更瑟缩,痛苦的场景,记忆越渐清晰,疼痛的感觉扑面而来,像是要把她吞噬。
门开了,一丝亮光照进房间。
夏锦曦抬起头,双眼红肿,看着站在门口的宋禹珵,疼痛着哭出了声,泪大滴大滴地落在被褥上。
若是王洋不发信息过来,宋禹珵根本以为夏锦曦睡了,他从来不曾知道,原来他心心念念的坚强勇敢善良的女子,会有这样沉痛的经历……
他心痛不已,压低声音,“夏锦曦,你是傻子吗?”
……
“害怕,为什么不说!”
……
“夏锦曦,你以为你这样,谁就会可怜你吗?”
……
“夏锦曦,我就在旁边,害怕,为什么不找我,我就那么不值得你信任吗?”
看着瑟瑟发抖,默不作声的夏锦曦,其实宋禹珵心中担忧胜过气恼,不忍再苛责,慢慢走到床边坐下,抬手轻柔地擦掉她脸上的泪痕,温柔地说到“夏锦曦,你知道吗?我最见不得你哭了。”
……
“你知不知道,每次你哭对于我而言都是一次折磨。”
夏锦曦脑子混沌,没有思量宋禹珵话中深意,声音哽咽,“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宋禹珵,他确实见不得夏锦曦哭泣,因为她的哭,让他的心疼痛难忍。那次看她在公交站台淋雨哭泣,仇恨和爱意博弈,那时候的他放不下仇恨,一边惩罚着夏锦曦,一边惩罚着自己。夏锦曦淋雨了伤心了,他只能回到浅水湾别墅,一边看着宋禹枫的照片歉疚,一边让狂风骤雨吹打自己,想着这样的偿还是对等的。
爱一个人太久了,太多东西变成执念,她痛,他也会跟着痛。
没再说话,宋禹珵温柔地拥过夏锦曦,沉着声音安慰到“别怕,以后我都会在……如果想哭就放声哭出来,你的痛,我都知道。”
这样温柔的安慰,温暖的怀抱,让夏锦曦莫名安心,她没再说话,伸手轻轻环住他的腰,闭上了眼睛,任自己泪流满面。
十六年的疼痛,不能回想。
十六年前,林美茹走了,两年后,夏国林牺牲了。
对于夏锦曦而言,那种失去,有如剜心,也许害怕的不是雷,而是回忆。
子夜,雷声终于没再响起,雨势照旧的大。
宋禹珵拥紧了怀中的夏锦曦,掖紧被角,温柔的说到“睡吧。”
这样温柔的安抚,纯粹的关心,让夏锦曦脑子里全是和宋禹珵相遇以来的画面,现在她只想暂时放下心中所念,往宋禹珵怀中靠了靠,轻轻说了声谢谢,随后闭上了有些倦痛的眼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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