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灼,一行车马正停留在岑府外。
此时,裴舟同岑锦邢刚从马车中下来,而后一同往岑府里走回。
岑锦邢看向走在一旁的裴舟,温声道:“我先去向父亲回禀此次事宜,你且回去好好歇一歇。”
裴舟自是没有什么意见,颔了颔首便继续往自己院中走回了。
此行明面上所说的去西北替岑松办差,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刚出京城没多久,他们的人便兵分两路,一行人继续往西北去,裴舟同岑锦邢则改走水道,往江南而下。
当年废太子一案中牵涉众多,兹事体大,而这其中牵涉的一人便是与废太子感情颇深的奶娘徐娘子,当年废太子之事一落幕,徐娘子便不知所踪。
前段时日,岑松收到消息,说是打听到了徐娘子的踪迹,就在江南原州一带,裴舟二人便是为此而去。
时隔多年,突然便有了徐娘子的踪迹,着实令人难以置信。
而徐娘子对于翻盘废太子一案事关重大,若不亲自前往,中途出了什么差错,那这其中的一条线索便要断了。
谁曾想,紧赶慢赶,他们还是去晚了一步,方到原州,人便已经不见了。
思绪渐渐收回,裴舟穿过府中花园,脚步踩在鹅卵石上,步伐稳重,干脆利落。
正当此时,迎面走来岑锦华。
二人撞上,裴舟自然而然停下了脚步,岑锦华却只是朝他颔了颔首,冲他打了个招呼便欲离去。
虽说裴舟已在府上待了两年,但他同岑锦华的关系依旧不冷不淡,反倒是岑锦年同他更亲密些。
就像岑锦年会唤他阿舟,岑锦华却仍旧同以前一般,不冷不热地喊他一句“表哥”罢了。
思及此,裴舟不禁无奈地摇了摇头,而后转过身来,朝即将离去的岑锦华喊了一声:“阿华。”
岑锦华闻言不得不停了下来,疑惑地朝他看去。
裴舟走近两步,脸上带了温煦的笑意,眼神一贯温柔。
不过两年,他倒是又拔高了不少,岑锦华同他站在一块儿,也只堪堪到他肩膀。
“我自西北回来,恰巧寻得一把利剑,听闻是名家所造,我寻
思着你应当会喜欢,便想着带回来赠你。”
岑锦华了然地点了点头,看向他的脸上终于多了一丝笑意,只是这笑怎么瞧怎么客气。
“多谢表哥好意,只不过我的藏剑阁已经摆了许多,恐怕没有地方可放了。”她的语气仍是那般清冷,“更何况表哥同为习武之人,得来一把好剑也不易,还是表哥自己留着为好。”
裴舟抿唇笑了笑,“既如此,那便不勉强了。”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你若是有什么缺的,倒可与我说一声,可以像阿年那般,不必与我这般见外。”
岑锦华:“好。母亲寻我有事,若表哥无事,我便先走了。”
裴舟的目光落在她姣好的面容上,闻言倒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见状,岑锦华转身再次离去。
他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脸上笑意不变,只是眸光总觉得有些幽深。
停留片刻,他便也转身离开了。
方回到梅院,还未进去,便见一个身影蹦跳着蹿了出来,扑到他跟前。
“阿舟你回来了!”岑锦年高兴喊道。
裴舟的目光落在眼前的少女身上,见她满脸喜悦,不由戏谑地挑了挑眉,“你这消息倒是灵通,我方回到,还未来得及歇一歇,你便过来了。”
“那是自然。”岑锦年眉眼含笑地看着他,“此去西北感觉如何?累不累?”
“倒也还好。”
两人边说边往里走进。
岑锦年朝他打量了几番,“如今是夏日,西北那边应当是烈日灼灼才对,怎的你还是这么白,同之前没有半分不同。”
裴舟的肤色向来白皙,甚至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岑锦年原先也觉得自己肤色白,可一同他站到一处,与他相较,倒是莫名觉得将她衬得黑了一个度,这个认知着实令人难以接受,甚至还让她有些妒忌,一个大男人,生得这么白作甚。
裴舟察觉到她语气中的妒意,不免有些好笑,“西北如今虽是烈日炎炎,我亦要办事,但也不会事事亲力亲为,总不会一整日都待在外头。”
“说得倒也有理。”
岑锦年无奈地叹了叹气,不管怎么说,反正他就
是晒不黑对了。不像她,多晒晒便黑了,在这里又没有防晒,如此一来,她更加懒得出门了。
两人走进屋中,在临窗的榻上坐下。
岑锦年给他倒了杯凉茶,递到他跟前。
不远处已经摆了几盆冰块,空气中倒是泛了几丝凉意。
“事情办得可还顺利?”岑锦年问道,见他喝完一杯,又继续给他添了一杯。
裴舟喝了一口凉茶,才回道:“放心,表伯父吩咐的事情都已经办好了。”
“那便好。”说完,岑锦年便沉默了下来,酝酿片刻,才看向他,脸上笑意分明,“那阿舟此行,可带有什么小小礼物回来?”语气中充满了期待。
裴舟听见这话,顺手将茶杯放下,朝她轻瞥了一眼,“你觉得呢?”
岑锦年闻言倒是笑得更欢了,“我觉得肯定带了!我虽然没有同阿舟你说要什么,但每回你出远门总会给我带东西回来,这俨然成了常态,所以必然带了的。”
裴舟无奈看了她一眼,才朝外头喊了一声:“高冽。”
随后便见高冽将两个小箱子,还有一个剑匣带了进来,放在旁边的桌子上。
岑锦年立即欣喜地走了过去。
打开第一个箱子,便见里头放着一堆的笔墨纸砚,样式款式皆为精致,还有一些小物件,其中还摆着一块儿玉佩,一看这玉色,便能知晓应当是上等的好玉。
关于笔墨纸砚这个事情,已经成了裴舟送她礼的一个常态,因而她院中的书房,已经摆了不少好东西。
再打开另一个,一条红色长裙赫然出现其中。
岑锦年将这条衣裙拿了出来,顿时眼前一亮。
这条裙子应当是上等的丝绸制成,触手柔软顺滑。裙子样式新颖,简洁大方,其上虽没绣有太多花案,却是极为合她心意。
她将这条裙子放在自己身上比了比,应当是合适的。
裴舟见状,不禁笑道:“可喜欢?”
岑锦年抬头朝他看去,水汪汪的杏眼好似盛了亮光,她重重点了点头,“喜欢。”
“不过,阿舟你怎么会突然想到要送我衣裙啊?”
裴舟没有立时答话,反倒
是想起,那日在原州追查徐娘子的线索时,追到了一家当地最好的布庄。
徐娘子本就是个绣娘,且绣法精妙,若是能在这些铺子中查到点蛛丝马迹,倒也不是不可能,只不过可惜的是,线索还是断了。
据说那家布庄底下的一个小铺子原本确实有个姓徐的绣娘,经常拿着她的绣活到那家铺子去卖,她的绣艺精湛,倒是颇受欢迎,只不过前段时间不知怎的,突然就再没有出现过。
在那家布庄探查消息时,偶然间便瞥见了这么一件衣裙,当时他的脑海中莫名便浮现出一个念头,若是岑锦华穿上,想来应是极为衬她。
没有多想,便买了下来。据说这件衣裙是当地手艺最好的绣娘花费数月制成,仅此一件。
只不过,看方才她连那柄剑都不要,这条衣裙她应当也是不喜的。
“阿舟?”
他的眼前突然多了一个手影,裴舟顿时将思绪收回。
“你在想什么?还想得这般入神?”岑锦年疑惑问道。
裴舟摇了摇头,“舟车劳顿,有些乏了罢了。”想起方才她问的,便面不改色道:“偶然瞧见,想着你应当会喜欢,便买了下来。”
“这样啊!”岑锦年了然地点了点头,目光却一直停留在他身上打量着,“只是......阿舟你何时变得这般体贴了?居然想到要送我衣裙!”
裴舟无奈笑了笑:“于你我何时不体贴。”眼神瞧着莫名多了几分宠溺。
闻言,岑锦年不知为何,心中顿时有些雀跃,不禁吃吃笑了起来,“也是。”裴舟待她确实很好。
岑锦年又将手中的衣裙翻来覆去看了一遍,眼中满是笑意。
“不过,如果阿舟你下次要再送我衣裙的话,记得不要选红色的,我倒是更中意浅色一些。”说完她又低声嘀咕了一句,“阿姐才喜欢红色。”
她嘀咕的这句话清晰地映在了裴舟耳中,裴舟脸上笑意僵了一瞬,但仍然温和说道:“好,下次记得了。”
“嗯。”
岑锦年倒是没有再说什么,一切如常。
随后她又看向桌上那只剑匣,“这柄剑可是要送给阿姐的?”
她既然都有礼物了,那她阿姐应当也是有的,毕竟裴舟考虑得一向周到,在这些事情上向来不会偏颇于谁。
裴舟点了点头。
“那我一并带回去给她好了。”
“也好。”对于岑锦华已经拒绝了他一事只字不提。
岑锦年把衣裙放了回去,又将木箱合上,“你既然乏了,那我便先回去,不打扰你歇息了。”
裴舟应了一声。
岑锦年将舒慧喊了进来,让她帮忙将东西抱回去。
走到门口时,岑锦年忽然想起了什么,停了下来,偏头朝裴舟望去:“差点忘了同你说,过些日子是祖母六十大寿,寿礼我还未选好,过两日你可否陪我出去瞧一瞧?”
裴舟笑着应下了。
“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