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锦年领着岑锦华等人一同往梅园深处去,梅园边上开着的红梅虽不错,但梅园深处的更为艳丽,其香味也更浓郁些。
大雪覆盖了满地,就连梅树也被裹上了银白的新装。
甫一进梅园,鼻尖上便一直萦绕着淡淡的梅香,令人心畅神怡。
岑锦年来到一株最高最壮的梅树前,手中捧着一个红梅宽口白瓶,随后将红梅上覆盖着的积雪轻轻抖落到瓶中。
虽说每朵红梅上的积雪不算多,但如此循环往复,过了好一会儿,瓶中也总算积攒了些许。
收梅上雪确实是个需要耐心的事情,同样的,还得忍住这冬日的严寒。
岑锦华同裴舟也在各自收着,跟着过来的舒慧等人同样没有闲下,一时间,原本稍显静寂荒凉的梅园竟显得热闹起来,不时传来低语嬉笑声。
裴舟捧着他那个小瓷瓶悠然地在梅树间穿梭,一袭白色鹤氅都快要融入这雪景当中了。
目光偶然瞥见那抹轻盈穿梭在梅树间的红色,他的手就这般停顿在了一朵梅花之上,下意识将目光收回,垂了垂眼睫,想将眼中的惊艳之色掩藏。同样想掩藏的,还有那一闪而逝的炙热和强势。
不过一会儿,他便再次恢复了一贯的温和淡然。
默了片刻,他便拎着那小瓷瓶,有意无意地往岑锦华穿梭的方向慢慢走去,边走还边不忘收那梅上雪。
开了满株红梅的树下,岑锦华正凝神收着梅上雪。
她的五官精致,细长的黛眉之下,是一双清澈无比的眼睛,鼻梁小巧高挺,唇色不染而红。
明明是明媚而张扬的容貌,却因为她不大爱笑,总给人一种若有若无的冷意,还有那分疏离感,更将她衬得高不可攀。
细长而蜿蜒的一束枝丫上,一朵红梅正开得热烈,其上聚了一小块白雪。
岑锦华将纤细白皙的手探了过去,手中的瓷瓶也跟着往前。
就在她触到那朵梅花之时,另一骨节分明的手也同时覆了过来,刹那间,两手食指相触,冰凉的触感异常清晰。
不过一瞬,岑锦华便面无表情地将手收了回来,还不动声色地将手别到身后,在
披风上狠狠搓了两下。
裴舟悠然地将手伸回,察觉到她嫌弃的小动作也全然不在意,眉眼中似乎还隐隐带了笑意。
“抱歉。”裴舟朝岑锦华歉意地颔了颔首,“收这梅上雪有些入神了,便没有注意到。”
岑锦华冷漠地看了他一眼,“无妨,我也没看见你。”
话音一落,她似是不想再理会他,也不多说什么,装模作样地往自己手中的瓷瓶看了看,又朝四周望了望,似是在寻找着哪株梅树更好收些,随即便作势准备离开。
裴舟察觉到她要离去的意图,不等她转身,忙道:“锦华表妹!”
岑锦华顿了顿,眼神疑惑地看向他,“何事?”用词依旧简短。
裴舟朝她走近了两步,笑得温柔无害,“倒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有个问题想向锦华表妹请教。”
岑锦华没有立时回答,只是朝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才道:“你说。”
“表妹可是......”裴舟顿了顿,眼睫垂了下来,一脸欲言又止,配上他那副俊逸出尘的模样,反倒是显得有那么些许可怜了。
岑锦华见状,不禁蹙了蹙眉。这人......不够刚直果断,问个问题还这般婆婆妈妈的。
无语凝噎片刻,岑锦华还是耐着性子再次说道:“有话直说。”
裴舟闻言,朝她看了一眼,抿了抿唇,沉默片刻才稍稍笑了笑,他的笑也总是那般温温柔柔的,只是他的眼神不知为何令人觉得有些苦涩。
“我总觉得,表妹好像不大喜欢理会我这个表哥。”
岑锦华:......
她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看他的眼神有些无语。
他们不过才见了两面,又不熟,说这些话有什么意义。更何况他一个远房表哥,她理不理会他也不会损害到他什么,虽然她也确实不想理会他就是了。
眼见着岑锦华没有说话,裴舟又惨淡地笑了笑:“表妹不想理会我我能理解,毕竟我父母双亡,以后都要寄居在岑家,久了总还是有些碍事的。”
岑锦华:......
他这又是什么意思,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可怜,就好像..
....她欺负了他似的。
岑锦华拧了拧眉,无奈道:“你误会了,我并无此意。”想了想,又多解释了句:“我只是......向来性子冷淡,不大喜欢与人交谈。”
听见这话,裴舟脸上神色终于缓和了些许:“原是这样。”顿了顿,“那......”
“啊!”
未等他说完,一声尖叫突然传了过来。
岑锦华想也没想便立即朝岑锦年那边跑了过去。
待她走近了,正见岑锦年站在梅树下,手忙脚乱地清理着头顶和身上的积雪,模样有些狼狈。
“怎么弄成这样?”岑锦华走到她身旁,将手中的瓷瓶放到一边,随后使劲搓了搓冰凉的手,这才掏出手帕,伸手去将她脖子上的积雪扫开。
岑锦年边低头拍自己身上的积雪,边道:“我方才见你和表哥站那聊天,便想过去找你们,哪里想到刚经过这株梅树,就有一大团积雪掉了下来,砸我身上了!”
岑锦年气恼地鼓了鼓嘴,“你说我怎么这么倒霉啊!”那积雪砸下来的时候,刚好正正从她头顶砸下,脖子也被殃及,冻得她,那叫一个透心凉。
而被岑锦华留在了原地的裴舟,神情瞧着好似有些不快。
方才瞧她的神色,貌似不大高兴。
想到前些日子高冽给他的那本《追求宝典》,裴舟便忍不住冷笑,那本东西如今看来简直一无是处。
所谓将自己放在弱势地位,装得可怜一些,以夺取她人的同情心及怜悯心,是获取好感的最有力方式。
其下还加了一句话,此法对于貌美之人更甚。
嗤!
果然无用!
也罢,既然此法不行,那便换另一种。
裴舟转了个身,脸上笑意瞬间扬起。
不过是个女子罢了,若能多花些心思,想来也不难。
方才一事,权当试探。
不过倒也不是一点用没有,至少瞧得出来,她不喜优柔寡断之人。
另外一边,待岑锦年同岑锦华清理完她身上的积雪,她头上挽的双髻也已经变得凌乱了。
岑锦华见她发丝凌乱,神色委屈,一双杏眼如同小鹿般
灵动,便忍不住弯了弯唇,道:“谁让你不当心着点。”
“阿姐!”岑锦年抗议道,“我都这样了你怎么还笑得出来啊!”
这还是她那个不苟言笑的阿姐吗?
岑锦华没有理她,将笑意收敛,而后摸了摸她脖子上的衣领,“有些湿了。”
接着道:“你先回去将衣物换掉,换好再来。”
岑锦年抬手四处摸了摸,只是有一丁点湿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当即拒绝:“阿姐,不用回去了。”更何况,她方才被积雪砸中时,还一不小心,将自己好不容易集下来的梅上雪给洒了,那个小瓷瓶如今还孤零零地躺在地上,没有捡起来。
岑锦华却是不许,直接朝站在一旁的舒慧吩咐:“舒慧,带她回去。”
岑锦年本想抗议一番,结果一抬头便见她一脸强势,眼神犀利地盯着她,无奈,只得乖乖应了下来。
她这阿姐,哪哪都好,就是有的时候太说一不二了。
这一来一回,又得耗费不少时间。
岑锦年不再耽搁,带着舒慧,便走回去了。
回去时瞧见还在收着梅上雪的裴舟,被他喊住时,又只得将方才发生的事情解释了一遍。
裴舟倒是有趣,闻言竟说:“这回我倒是不能再留你在我院中将衣服烤干了,不然,你阿姐可能会打人!”
岑锦年不禁吃吃笑了两声:“这倒像是我阿姐能干出来的事!”
“我且先回去将衣服换下,待会再过来。”
裴舟笑着颔了颔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