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星李本以为听到她主动说离婚，商牧淮会立刻答应，谁知电话那头竟然沉默了会儿。
“有话当面说。”
纪星李连忙追问：“我现在到公司来？”
“忙。”
“那我把离婚协议放家里，你有空……”
电话被挂断。
纪星李：“……”
回到锦嵘华府后，纪星李把签好字的离婚协议摆在粉色透明茶几的正中央确保商牧淮能一眼看见，而后上楼收拾行李。
家里都是商牧淮每月派人送过来的衣服鞋包外，纪星李自己的东西并不多，半个小时不到就清理完，看着剩下六一她犯了难。
如果按物品所有权划分的话，商牧淮才是六一的所有权人，因为当初出钱的是商牧淮。
那是两年前的六一儿童节，商牧淮十三岁的侄子商熵闹着要养狗，因为在老宅吃饭家里人都不理会，商牧淮嫌吵得头疼就带商熵去了宠物店，纪星李也跟在他们身后一块儿出了门。
商熵仗着有商牧淮撑腰选了一只幼崽二哈，纪星李的目光却被角落里的小六一吸引了，连他们付款走人都没注意到，直到商牧淮出门才发现纪星李不见了。
“想要？”
纪星李下意识点头，扭头看见商牧淮的时候又赶紧摇了摇头，商牧淮那么洁癖的人怎么可能会允许她养狗？
商牧淮双指夹着银行卡，目光淡淡地看着她：“要还是不要，选择权在你。”
纪星李杏眸圆瞪，小心翼翼地问：“我可以养吗？”
“不乖的小朋友都有儿童节礼物，乖的当然可以。”
时隔这么久，纪星李仍然记得那天商牧淮说的话和戏谑里罕见的温柔，后来即使逢年过节他有送过无数价值显赫的礼物，都不如六一来的令她开心。
纪星李抱起肥肥的六一，自言自语：“既然是儿童节礼物，那就算赠予关系，你还是我的。”
纪星李带着狗提上箱子，毫不留恋地离开。
着急待签字的文件在商牧淮桌上呆了近十分钟，林特助在一旁频频偷瞄挂钟，想催促但长久的职业经验制止了他这种想法，因为商牧淮双目沉沉一直没有动作
，不出意外的话这份文件大有问题！
林特助耐心地等待，直到电话打破这片安静。
“请问是商先生吗？我这边是林木家私送家具的，您这家里边儿没人吗？”
纪星李不是说要离婚么，还买什么家具？
这是又换新花样了？
商牧淮冷哼一声，在文件签上龙飞凤舞地签上名字，递给林特助吩咐他回去一趟。
他倒要看看纪星李那女人在闹什么脾气！
一刻钟后，林特助诚惶诚恐地汇报，说那堆家具不是太太买的，他给请假的保姆打电话说是昨天沈碧带着郑诗语送过来的，重点是他还在茶几上看见了太太留下的离婚协议……
“处理掉。”
接到这么模糊的命令，林特助人傻了，然而他还没来得及问清楚商牧淮就把电话挂了。
林特助：“……”
就商总这臭脾气，不怪太太要离婚，要不是生活所迫，他也分分钟要辞职！
林特助还没腹诽完，商牧淮又打来电话，让他将离婚协议带过去，林特助瞬间就明白该处理掉的是什么，赶紧喊人将家具全运回老宅，然后拿上离婚协议回公司。
商牧淮低垂着眼睑，盯着离婚协议扉页看了半分钟才打开。
纪星李的名字已经签好，是遒劲有力的行楷，都说字如其人，这笔迹和乖巧的人设完全不符。
商牧淮冷着脸去看条款，而后怀疑地重复看了一遍。
一分钱不要？
纪家逼婚不就是为了一个钱字吗？
主动提离婚这最后一回还不狮子大开口，完全不合常理。
事出反常必有妖，商牧淮手指敲击着桌面，许久之后才得出一个结论：“她在引起我注意。”
林特助：“？”
林特助见商牧淮一脸笃定，忍不住提醒道：“或许太太在生气？”
商牧淮摇头否认，在他看来纪星李并没有什么值得生气的理由。
————
自电话后，纪星李几天下来都没收到商牧淮的回信，最近商家在海外新开拓的品牌很火，她从保姆那儿打听来的消息商牧淮也一直没回家，想来他应该很忙，纪星李也不敢去
催，只能等着。
周四中午，纪星李接到一个电话，是两个月前预约的酒店。
她一看手机日历，这才记起来今天是商牧淮生日。
商牧淮没有过生日的习惯，她们结婚后商牧淮第一次生日的时候，纪星李苦恼许久给他挑了一个领带夹，但他从没戴过，之后纪星李就学乖不送礼物了，只在生日当天定个不错的酒店请他吃个饭，刷个好感度。
现在都要离婚了，吃饭庆生什么的倒也没必要。
翦墨浓不在星城，预约了两个月的名额浪费掉实在可惜，纪星李想了想决定自己过去吃一顿好的。
她到的比约定的时间早二十分钟，菜还未上齐，她无聊地打开朋友圈，最上一条就是翦墨浓发的自拍，她笑着点赞并吹了一通彩虹屁，往下滑的时候看见一个视频，男人背影高大挺括，她手指不受控制地点开。
背景是灯光昏暗暧｜昧的酒吧包厢，桌上摆着一个有人高的七层生日蛋糕，商牧淮面前是一个巨大的礼品盒，盒上还系着蝴蝶结。
随手切完蛋糕后，商牧淮修长的手指朝那带子上一挑，蝴蝶结礼盒被拆开，里头是个只穿着又薄又透红绸的美女，一双小鹿般纯净的黑眸惊慌地看着外面，美艳与清纯结合得恰到好处，视频里都是起哄声和男人的笑声，足以得知现场气氛有多火热。
“纪小姐？”
耳边突然传来一个好听的男声，纪星李吓得手机掉在餐桌上，视频界面已经切了出去，她抬头看向来人。
“抱歉，吓到你了。”男人温润的脸上面带歉意，“你还记得我吗？”
“贺医生！你也来这儿吃饭？”
贺知礼点了下头，指了指隔壁的空桌：“就在你旁边，正好看见你就过来打声招呼，六一还好吗？”
“挺好的，能吃能喝能睡的，过两天还得带它去找你复诊呢。”
正说着，旁边频频有人经过，总是差点撞上贺知礼，纪星李有些不好意思地邀约：“要不您和我一起吃吧，您救了我家六一，还没好好感谢您呢。”
贺知礼在纪星李对面坐下，笑着说：“那恭敬不如从命了。”
贺知
礼不仅是个好医生，更是一个很绅士的男人，纪星李有些心不在焉他也没有拆穿，安静吃饭的同时，适时抛出话题让饭桌不至于冷场。
一顿饭算是完美结束，贺知礼临时有手术提前告辞，纪星李去买单却被告知已经结账，她给贺知礼发了个微信，贺知礼回复说是等六一完全好了再让她请一顿大餐，纪星李笑着应允。
从酒店出来，纪星李在路边打车准备回公寓，上车后临时改了地址让师傅去锦嵘华府，好不容易商牧淮在星城了，她得抓紧时间让商牧淮在离婚协议上签完字，正好明天周五工作日，最好明天把证领了好安心上班。
她低头给商牧淮发了条短信：我在家等你。
酒吧包厢，扔骰子斗酒的、唱歌的、谈事儿的，很是热闹。
而生日的主人公却坐在刺眼灯光照不到的沙发最边上，手里拿着酒杯盯着手机屏幕，仿佛自带结界隔绝了这片闹腾。
阴暗的视线衬得他脸上冷漠更甚，明眼人都知道这会儿商牧淮心情不大好，就连组织发动庆生的岑朝也不敢过来找不快。
以往商牧淮都不乐意过生日，好不容易今年二十八岁松了口，岑朝就想说多叫点人弄热闹一点，结果不知道谁为了讨好商牧淮送了个女人过来，当场商牧淮脸色就变了，冷着脸让他清了场。
岑朝玩游戏喝酒的间隙偷瞄了眼商牧淮，见他忽然眉眼舒展开，站起了身。
“记我账上，先走了。”
商牧淮回锦嵘华府时，纪星李还堵在路上，她到的时候，正好从院子往里能看见房间亮了灯。
原以为有美人相伴，她等到深夜商牧淮还不一定会回，没想到竟然比她还早？
纪星李开门进去，沙发上的商牧淮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语气嘲讽：“闹够了？”
纪星李疑惑地看了眼回归正常透明色的茶几，问：“我来拿离婚协议的，你签好字了么？”
她脸上神色认真，就好像真在等他离婚签字一样。
演得还挺像！
商牧淮扯掉领带后，继续解开最上方的衬衫纽扣，满脸不耐：“一次两次我可以纵容你，次数多了就没意思了，
想要什么直说。”
啊，不是，她真的只想离个婚啊！
纪星李试探性地问：“离婚协议我放茶几上了，你没看见么？”
商牧淮皱眉反问：你看见了？”
“不应该啊，我就放茶几上了，难道掉沙发底下了？”纪星李跑过去弯腰想朝沙发底下看，还弯下去就被商牧淮提溜着领子扔到沙发上。
“脏死了。”
“……”
商牧淮去餐桌上拿了个纸袋过来，扔到纪星李怀里，嫌弃道：“洗了手再吃。”
纪星李低头一看，里面是各种精致的小盒子，盒子上面都是她看不懂的文字，有几个单词她倒是认识，是法语里一些甜品的名字，什么马卡龙、欧培拉、玛德琳……
虽然商牧淮脾气不好待人冷漠，但丈夫该做的事却从来不缺，就比如给她数额巨大的零花钱、过节过生日会给她送礼物、去各地出差会给她带她喜欢的甜品。
除了不爱她，婚姻里商牧淮确实算一个负责的丈夫。
看来一直商牧淮一直没回复是去出差了，可是都要离婚了，他为什么还给她带甜品？而且茶几上的离婚协议也不见了，难道他真没见着，所以觉得她在骗人？
纪星李放下甜品：“离婚协议我会再签一份寄到你公司，就当迟来的生日礼物吧，祝你生日快乐。”
透明茶几倒映出商牧淮的脸，依旧是无可挑剔的、淡漠的。
“想清楚了？”
“不能更清楚。”
“你单方面违约，纪家......”
没等他说完，纪星李就打断道：“我为纪家浪费三年，以后纪家怎么样与我无关，我只会为自己活。”
浪费三年？
商牧淮俊眉拧了起来，凉凉地看着这个在他面前大放厥词的女人，自信又坚定的气场与那一手遒劲有力的字迹重合。
所以，以前的乖巧都是她演出来的？！
纪星李溜得飞快，商牧淮看着砰的一声关掉的门，将茶几上他品尝过后挑选的甜品全扔进了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