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绕是再怎么说,命运都是安排好了的,平素不作恶,心里不愧,霉头也不会自己找上门来,若是平素里就不做个人,临到头了又怪什么命运不公呢?好没意思。
起风了,容仪和何之瑗进了船舱内,两人坐在矮椅上,下人上了糕点和茶水便退下了,容仪接着方才的话,说道:“人各有命,如今这个样子,也是自己选的,你不要抱愧,安心过自己的日子就是。”
何之瑗看着她,忽然笑了,但笑意苦涩,也有了几分恍惚,她说道:“其实她说的话,也不是全无道理,我过后仔细想过了,这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父亲,总是不全整的,它小什么都不懂,可长大了,我怕他会恨我,恨我这时的坚持让他没有父爱。”
父母便是如此吧,横竖都要考量,怕做错,怕做的不好,怕日后后悔,怕子女埋怨。
容仪想了想,说道:“父爱确实是母爱无法弥补的,它若是个男孩,需要有父亲言传身教,教他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它若是个女孩,也需要有父亲的疼爱,不至于缺少这一份宠爱,将来大了被随便一个男人糊了眼。”
她说完,何之瑗却摇摇头,说:“崔家那样的环境,一家子人的思想,我还怕我的孩子在那里会被带坏,生个儿子,若是被他们教的和崔世康一样,将来娶了妻子不好好对待,那不就和我一样?不就害了人家姑娘?生个姑娘……呵,怕是就更不受待见了。”
说罢,她收敛了笑意,沉默了下来,也无需旁人去开导,种种结果,她自己都想到了。
容仪喝了口温茶,带着笑,说:“怕什么呢?既然做什么选择都会后悔,那就选一个让自己舒心也放心的决定,等这孩子长大了,将它好好教养,它懂事明理,自然会知道你的辛苦,也会理解你的,若有人敢在它面前乱嚼舌根,我第一个不放过,你啊,安安心心的就好,再且说了,你以后就不打算再嫁了?若能找一明理知礼的人,待你与孩子都好,就万事大吉了。”
何之瑗捂着脸不好意思的笑了,说:“都这般年岁了,再嫁也太夸张了,我有这孩子就够了,也不去想别的,况且,再嫁不如不嫁,万一再遇到一个崔世康,我这辈子就真的毁了,我现在是真知足,守着自己和孩子过日子,这比什么都强。”
“这话可不要说太早,缘分到了,抗拒也没用,你这样好,怎知下一个就这样不堪?说不准,你的正缘就是下一个人呢,这一次好好考量,幸福还在后头。”
现在说再找,对何之瑗来说确实太早了,刚刚从一段无望的婚姻里挣扎出来,还没清净够呢,哪里能去想以后的事,但说起这个,何之瑗还是不由得想到了与崔世康的过去,便是一声叹息,她说:“其实,我和他的开始是挺好的,那个时候他为人正直正义,又有一股子干劲,是年轻一代少有的奋发图强,靠自己上来的,我爹那时很喜欢他,觉得他为人踏实,话不多,埋头干实事,起先崔家初露头角,在京中的风评是不错的,他将他母亲从乡下接来京都,他母亲当时也与现在全然不同。”
“……”
“那时的崔老夫人,整个人都很质朴实在,乡里来的妇人,看起来格外没心眼,当时我爹娘也是看准了这一点,觉得崔家是好嫁之家,若是能嫁过去,上有温厚的婆母,身边有如意郎君,以后的日子只会往上走,恰好当时崔世康对我也常表好感,一来二去,我们俩接触多了,也到了该谈婚论嫁的时候了,说起来,我与他算不上盲婚哑嫁,那是接触过了,互有了好感才走到那一步的。”
可谁能知道,即便是这样,也有看走眼的时候,一个人人称赞的家庭到后来都只令人唏嘘了。
后来崔家慢慢站起来了,与最初时候是全然两样,崔老夫人往日的温厚全然消失,只余下傲慢和偏见,可谁让她有一个出息的儿子和唯唯诺诺的儿媳呢?她上头再无人管制,下面的人更是不敢忤逆,无人规劝她,是以,她的脾性也越发大了起来。再就是现在的样子。
何之瑗沉下气来,说道:“人一得志便做小人,也真是可悲可叹啊,如今再回想起过去那些,只觉得心如刀绞,我与他最初的时候是好的,成婚的第一二年也都和美,可也止于此了。”
“所以,要决定过一生的人,哪里是第一眼就能看准的?当然,会有人有这么好的运气,可惜我不是,哎,或许是怕了吧,如今再叫我找个人嫁了,我还真有些怕。”
看她坦率的说出这些话,容仪也沉了口气,却并不觉得为此着急,其实,她如今,有安定的住处,有自己的事做,如今看未来,也确实不是非要再嫁不可,可能传出去名声上不好听了一些,可是,当初与崔家闹得那么难看,名声早就难听了不是一点两点了,如今这也不算什么了吧。
只道:“这些都要你自己考虑好才是,旁人说的你听听就够了,日子总是要自己去过才知道是甜是辣。”
就如她一样,自己过的一帆风顺,要去劝一个失婚妇女一定要再嫁了好好过日子,让她相信婚姻是美好的,那怎么可能呢?
若是何之瑗对她说,男人都不值得,这世上没有一个男人是好东西,总有一天她也会和自己一样被抛弃被迫害,让她擦亮双眼,称早带着孩子离开,她也一定会用异样的眼光去看她,而不是觉得好有道理,应该如此。
人命各不相同,何必用自己的去丈量别人,拿自己的感受去强迫别人呢?
自己吃惯了鱼肉,总不能劝和尚还俗吧。
说到此处,两人也慢慢的淡了下来,将这事儿抛开,说起了其他。
天气清爽,风声悠扬,该说些中听的得以开怀。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