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女鬼和老人鬼在站台这儿等了有段时?间了。
这辆公交车到达的?时?间和她?们估算的?对不上,正?想询问沈容路上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刚靠近沈容,便被她?手上的?辟邪玉牌吓到,抱在了一起。
“你,你怎么把?这个东西拿来了?”
沈容回过?神,看了眼玉牌,道:“这东西不会伤鬼,只会困住鬼而已。”
两只鬼仍是有些悻悻然,与沈容保持着距离,带沈容进?小区,找到年轻女鬼生前的?住所。
封政挽着沈容的?手臂,见沈容又不是很在意他?了,捏了捏沈容的?手臂,道:“我在一个人那里见过?这个玉牌。”
沈容立即将目光转向他?,问道:“谁?你能带我去?见他?吗?”
封政此刻矜持起来,挺直了腰身,低声道:“等你带我回去?,我再告诉你。”
他?小心思越来越多了。
沈容收回视线,上楼,在大门紧闭的?602房前停下。
按下门铃,却听不见门铃响,而且还摸了一手的?灰。
沈容摩挲着指间,走到601去?,附耳在门上,听见门内有电视声,敲响了房门。
过?了一会儿,房门打开,601的?住户走出来,疑惑地打量沈容。
沈容道:“你好,我是602住户的?朋友,她?叫我今天来找她?。我来晚了,联系不上她?,请问你认识她?吗?可以?让我从阳台看看她?家里还有没有人吗?”
601住户道:“不好意思,我是刚搬来不久,不了解602哎。不过?我在这住了也有快一个月了吧,好像一直没看到过?602人住。”
沈容温声请求道:“能不能麻烦你让我从阳台看一眼?”
601住户有些迟疑,过?了会儿,终究还是侧身让沈容进?屋,带她?去?阳台的?路上,有些腼腆地道:“那个,你之后要是联系上602的?住户,能不能让她?看一下她?家下水管道是不是出问题了啊?”
沈容不解,跟在601住户身后,随她?走近一间房门紧闭的?房间。
房门打开,一股淡淡的?臭味混合着香薰味飘了出来。
601住户催促沈容和封政赶快进?屋,立刻将房门锁上,屏住呼吸道:“她?家味道有点重,气味都从阳台飘到我家来了。不过?这段时?间稍微好一点。我刚搬来大概一星期的?时?候,整个阳台都臭得苍蝇到处飞。”
“我工作忙,基本上都是晚上十点才下班,没时?间自己处理。我把?这事告诉房东了,但是房东到现在还没给我处理好。”
601住户絮絮叨叨地打开阳台门。
更加浓郁的?腐臭味混着雨水特有的?潮湿气味一起钻入鼻腔。
确实难闻得有点恶心。
601住户憋气憋得脸通红,让沈容自己在这儿看,连忙跑出了这间房,将房门关严。
601和602的?阳台都是久不打扫,积了不少混合尘土的?污水和鸟粪,脏污不堪。
602的?阳台上还有一个简易花坛,花坛里的?花草倒是开得很旺盛。
沈容爬上阳台,跃到602。
封政紧跟着她?。
沈容余光瞥见,封政过?来时?,轻松得就像是在漫步,空气仿佛在他?脚下凝滞了。
她?以?前不是很在意封政,几?乎没关注过?他?。
因为她?觉得没必要关注那些不会影响到自己的?、无关紧要的?人。
但现在,他?不是无关紧要的?人了。
她?开始不自觉地留意他?。
她?忽然发现,他?好像比她?想象的?,还要强大一些。
封政走到沈容身边,依偎在沈容身上。
见她?定定地看着他?,抬眸问道:“怎么了?”
沈容移开视线,看向屋内,道:“没什么。”
屋内空荡荡的?,地上堆满了杂物和垃圾。
显然,住在这里的?人搬家了。
年轻女鬼失落地扶着落灰的?阳台门,自言自语道:“可能是他?留在这里会伤心,所以?走了。”
老人鬼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应该是的?。”
沈容转眸看花坛。
花坛周围的?腐臭气息最为浓郁。
靠近
花坛,脚下“啪嗒”一声踩中花坛边的?黑色污水。
污水中有许多白?色蠕虫在翻滚蠕动,污水里有腐黑的?絮状物随着这些蠕虫的?动作翻涌上来。
这些,都是蛆。
沈容从空间里取出铲子,拨开花坛上旺盛的?花草,就见半张腐烂的?脸露了出来。
女尸脸上满是土,腐烂的?皮肉被虫啃噬得坑坑洼洼,半张脸在土上,周围全是翻起的?草根,半张脸还在土下。
年轻女鬼凑过?来看,目光触及这张脸,浑身一僵。
她?看了眼玻璃门上倒映出的?自己。
失去?了鬼心后,她?无法保持自己的?容貌,面容溃烂生蛆……
她?的?脸和花坛里的?女尸一模一样。
那女尸就是她?啊。
在场的?人和鬼都预感到了一些事,沉默良久。
如果年轻女鬼是正?常死亡,和她?同居的?男友根本不必把?她?埋在花坛里,自己收拾行李跑路。
年轻女鬼张开手臂,让沈容不要挖。
她?用自己被虫子啃食着的?手挖开土,一点点地把?她?自己挖出来。
“其实我有一点印象,隐约觉得我好像是被人打死的?。”
“我以?为我是被歹徒打死的?。歹徒杀了我之后,把?我的?尸体藏在某个地方任其腐烂。而我的?男友和家人,一直没有放弃找我……我一直以?来,都是这么以?为的?。”
年轻女鬼混着血眼泪滴进?被她?尸体的?腐水滋养的?土里。
“我一直都是这么以?为的?,一直都是……”
她?不断呢喃着,把?自己沾满土和虫的?尸体挖出来,抱在怀里,浑身颤抖,像个迷茫而又无助的?孩子般大哭起来。
老人鬼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头,像慈爱的?奶奶一样安抚她?。
冰凉的?雨水斜打进?阳台里,打湿了她?们。
沈容的?心又沉了一分,突然发觉自己好像没有感觉到雨。
眼眸向一旁瞥了眼。
封政正?一边挽着她?,一边用伞遮住了会吹到她?身上的?风雨。
他?像是做一件稀松
平常的?事,没有邀功,没有特别引她?注意,就只是搂着她?,眼里便有心满意足的?笑意。
沈容沉下的?心,莫名地又轻松了一分。
她?定定地看着封政,道:“谢谢。”
封政把?脸靠在她?肩头蹭了蹭,道:“我们什么时?候回家睡觉?”
沈容:“……”
她?看向年轻女鬼,道:“你要是想调查自己的?死因,追踪你逃离的?前男友,我可以?把?鬼心借给你。”
年轻女鬼愣怔了一分钟,点点头。
沈容与她?定下契约,取出年轻女鬼的?鬼心交给她?。
女鬼道谢后,带着自己的?尸体离开,留下满地狼藉。
老人鬼轻叹一声,将地上的?土和虫整理干净。
沈容明?白?她?为何特意这么做——她?担心601的?住户会因为满地的?腐血和虫子害怕。
601住户能忍着恶臭在这里住下,肯定有她?自己的?难处。没必要再让这些东西吓到这样一个普通人。
沈容正?要离开,突然瞥见花坛下有一道黑影。
将花坛整个移开。
花坛下一个漆黑的?人影,像是用墨汁画在地面上的?。
沈容用脚碰了碰影子。
脚下竟是绵软如皮肤的?感觉,而且这影子高?出了地面些许,仿佛要从瓷砖里跑出来了似的?。
沈容贴了张控小鬼的?牌在影子上。
影子没有反应。
沈容还有诸多疑惑未解,不能直接解决影子。
她?尝试将瓷砖扣下来,想用这样的?方式把?影子带走。
但影子却好像流体一般,在她?扣走了瓷砖后,又落到了水泥面上。
挖掉水泥面,影子又落在水泥下的?砖头上。
这影子带不走,沈容便留下控小鬼牌在影子上,带老人鬼离开了小区。
站在公交站台,老人鬼目光柔和地看了眼封政和沈容挽在一起的?手,笑道:“我心愿已了,就不打扰你们了,我也走啦。”
沈容道:“要是有空,帮我个忙,看看你的?尸体旁边有没有那样一个黑影。”
老人鬼点头,离去?。
此时?已是凌晨。
公交车都停了。
沈容打开地图软件叫了辆出租,接她?和封政回住处。
出租车司机一路都在听轻音乐,和沈容闲聊了几?句,便开始说生活的?不易。
车费一百多,沈容下车时?要付钱,他?却道不用了,轻叹一声,苦笑道:“活着真难啊。”
看他?这样子,像是准备自杀。
沈容心里再次沉了一下。
她?执意把?钱给了司机师傅,道:“都会好起来的?,再坚持一天吧。”
司机师傅愣了愣,昏暗之中,他?眼眶红了,似乎想到什么,点点头,眼里蓄着泪道:“好,再坚持一天。”
沈容关上车门,和司机师傅说了再见,并向他?预约了明?天的?车,要他?明?早接她?去?上班。
司机师傅答应了。
沈容目送他?离去?。
沈容带封政回家,门打开,又是一股潮湿闷热扑面而来。
开灯,沈容走到窗边开窗。
玻璃窗户上映出她?的?面容,眉眼间满是哀愁。
从进?入游戏世?界开始,沈容就感觉自己的?心就好像变成了一杆秤。
每当遇见一个悲伤难过?的?人,这些人的?悲伤就会像砝码一样压在她?心变成的?秤上。
而她?的?表情,也随着这秤上砝码的?加重,变得越来越哀伤。
当砝码彻底压垮她?的?心秤的?时?候,她?会变成怎样的?呢?
到时?候,她?是不是就能知道,在这场游戏,她?到底要做什么?
沈容深吸口气,转眸看封政,封政正?坐在沙发上看她?。
沈容从衣柜里拿了件睡衣丢给封政,道:“你先去?洗澡。”
封政愣了一下,眼里冒出一簇火花。
他?抱紧衣服,进?了浴室,过?了好一会儿才出来。
沈容心里嘀咕他?洗澡怎么这么慢,也进?了浴室洗澡。
她?火速洗了澡,换上干净衣服正?要出来,余光瞥见镜子里的?自己,眉眼低垂,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
她?停下脚步,转身,与镜子里的?自己对视。
这真的?是我吗?
沈容想着,摸了摸自己的?脸。
她?还从来没见过?自己做出这样难过?的?表情,眼眶是红的?,眼眸黯淡无光。
“为什么每天晚上都要下雨,为什么好好活着会这么难?”
“那个老人鬼明?明?是个很好的?人,为什么她?的?家人连接她?的?尸骨回家都不肯……”
望着镜子里那双黯淡如深井的?眼眸,沈容脑海里突然接二连三地冒出这样的?念头。
“这个世?界,真糟糕啊。”
镜里的?她?苦涩地勾了勾唇,露出一个无奈的?苦笑。
沈容摸了摸自己的?嘴角,心想:我笑了吗?我怎么感觉不到?而且那些想法,好像不是我的?想法……
她?心知这肯定有问题,只不过?目前还找不到原因和应对方法。
沈容不再看镜子,走出浴室。
突然,浴室的?灯光闪了闪。
镜里有几?道黑影在灯光暗下的?时?候,出现在了镜子里。
沈容脚步顿住,转身看镜子。
灯光亮起,镜里只有她?自己。
沈容沉思须臾,关了灯,走出浴室。
关上卫生间门的?瞬间,卫生间里传来马桶冲水的?声音。
猛地拉开门,门内没有任何异常。
再关上卫生间门,沈容又听见有道仿佛来自遥远地方的?声音在呜咽:“……爸爸,我……不是鲶鱼……”
是她?白?天听到过?的?、那个人头说的?话。
沈容决定暂时?无视这些奇怪的?声音。
锁上卫生间门。
咔哒——
“唉……”
门锁响动的?瞬间,她?听见一声叹息。
沈容假装没听见,回房间去?。
封政正?端坐在床边,手摩挲着被单,见她?走进?屋里,关上了门,他?眸光潋滟,眼底仿若泛着春水似的?,望进?她?眼里。
“你想好了吗?”
沈容愣了一下,道:“嗯,上床吧。”
“你主?动吗?你会吗?”封政半眯着眼睛看她?,道:“我虽然也不会,但是我刚刚学了一会儿。”
沈容奇怪地蹙眉,困惑道:“什么主?动不主?动?我当然会啊,上床睡觉,你不会?”
封政眼里的?艳色,刹那间,如云雾,散了。
“啊,睡觉。”
只是睡觉。
他?还以?为,她?让他?先去?洗澡,是……那种意思。
封政眼眸转了转,眼里又泛起光来,骄矜地含笑道:“我不会,你教我啊。”
怎么可能不会睡觉,他?又不是没睡过?。
沈容懒得揣测封政的?想法,掀开被子,把?他?推倒在床上,抓着他?的?手让他?睡正?。
然后从另一侧上床,钻进?被子里,关灯,躺下。
刚躺下,一双手便抱了过?来。
封政搂着她?的?腰,脸靠在她?颈间,说话时?的?气息尽数落在她?颈窝里。
“我要从哪儿开始说起呢?”
他?声音极轻,像羽毛似的?搔着她?的?耳朵。
沈容耳边有些酸麻,抬手揉了揉耳垂,道:“随便,把?你能说的?都说出来。”
封政盯着她?小巧柔软的?耳垂,也抬手,轻轻揉捏,嗓音轻缓低沉地道:“就,先说玉牌的?事?”
“那玉牌,我在一位僧人那儿见过?。那僧人是城西普行寺的?,平时?就待在寺里,说是修炼,很少出来。”
“听说他?道行很深,很多商人都想请他?去?看风水。但是他?不重名利,只偶尔帮几?个品行还不错的?商人看风水。”
沈容被他?揉得耳朵发烫,抓住封政的?手腕,道:“别揉了。”
封政把?手重新搭回她?腰上,沉吟片刻,有些委屈,又有些严肃地道:“不是我想占你便宜,我亲近你有我的?理由……”
顿了顿,他?贴近她?耳朵,说话间,嘴唇轻磨她?的?耳廓。
“还有,我情不自禁。”
沈容沉默,闭了闭眼,道:“接着说。”
封政接着玉牌的?事说道:“那僧人叫魏宏,听说以?前没做和尚的?时?候,是个普通的?公司职员。具体的?事,你可以?之后去?打听打听,我陪你。还有这座城市变得阴雨不断,就是
从他?做和尚的?时?候开始的?……”
沈容突然打断道:“你的?理由是什么?”
她?听他?说了好一会儿正?事,竟还是有一点惦念着他?没细说的?理由。
他?想亲近她?的?理由。
封政盯着她?的?眼眸,沉默片刻,手在她?腰间抚,“想要更加了解你。气息,温度,体.液……你的?一切,都想要了解得彻底。”
他?的?眼神很认真,甚至称得上郑重。
作者有话要说:柔柔是很认真的,为了容容,想要了解她的一切(*/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