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绵起伏的古塔山中,三宝拄着木棍翻山越岭,走向后山。
古塔山自西向东有三座高峰,东面的山峰最为高大挺拔,大概有五百丈,上面密布着荆棘和草丛。
他抬头望去,自己所走的正是东面的道路。这里的山势险峻,但离羊肠山脉的路途最近。
直到中午时分,三宝才登上古塔山的山顶。这时他累得精疲力尽,身上的青布衣服被荆棘划破了七八处,看起来非常狼狈。
少年回头张望,见到古塔寺矗立在半山腰,几十间青瓦僧房整齐地排列在那里,数十丈高的辟支塔巍然耸立。
三宝的嘴角露出微笑,想着:“师父,师兄这时候在做什么呢?”
三宝收回思绪,从背后的竹篓中拿出干粮和水,他一边吃饭一边眺望远方。
山顶处白云飘荡,远处碧空如洗;古塔山下古木森森,山谷中长满了粗壮高大的松树。松林里不时传出野兽的吼叫声。
那处广袤的松林下就是连绵起伏的羊肠山脉。这条山脉是中州东南最高大的山峰,其中山峦变化奇绝,有些山头高逾千丈;有的地方却只有几十丈高。
放眼望去,整片山势如同山羊的肚肠一样曲折回环。
少年吃完后便拄着松树木棍朝山下走去。所谓上山容易下山难。三宝下山的时候不仅要躲开各种长有倒刺的荆棘,而且山坡陡峭,他只好走走停停,才不至于直接滚落到山脚下面。
眼看要走到尽头,三宝顿时觉得轻松了不少。他靠在一棵松树上想休息会儿。只是少年刚坐下,就听见头顶的树枝婆娑作响,几滴粘稠的东西滴在头上,散发出难闻的恶臭。
他赶紧起身躲开,然后向松树上去看,松树丛中有只五尺余长的大猫正警惕地凝视自己。
这只野猫奇丑无比,全身布满黄黑色的花纹,一双暗蓝色的眼珠在树丛后透着凶光。
它的头上有两只高高翘起的栗色长耳朵,整个身形好像一只狐狸。最为骇人的是,大猫的脸上散布着蛛网般的红色花纹,嘴角边露出两根长长的剑齿。
三宝顿时认出了这只妖兽。他从小听师兄讲些鬼怪异兽的故事,这只妖兽就是狡诈多端的鬼猫。
虽然它名叫鬼猫,实际上体型像一头猛虎。以三宝的微末道行,遇到妖兽只能落荒而逃。少年有自知之明,看到鬼猫后就立马向山下跑去。
妖兽本想偷袭少年,想不到还没动手就被他发现了。三宝往山下跑,鬼猫立刻跳到树下追赶过去。
少年听到后面草丛翻动的声音,回头望见鬼猫正灵巧地躲避着松树灌木,快速追过来。
少年不禁加快步伐,然而慌乱下,他被一根树藤绊倒在地,三宝的身躯前仰并顺着山坡栽到了山下。
古塔山的山腰间,只见一个青色的人影快速地翻滚落下。三宝眼前绿影模糊,不时感到荆棘刺在他的脸上。后面的鬼猫目光如炬,一直紧追不舍。
“嘭!”三宝向下滑落几十丈后,突然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撞在胸口上,有股剧痛袭上少年的心头。
他没有时间挣扎呻吟,后面的妖兽还在低声吼叫,三宝猜到鬼猫正飞快地追赶过来。
少年赶紧起身,见到自己原来是被一棵巨大的松树撞到。鬼猫这时飞扑过来,他轻巧地躲到树后。
妖兽巨大的身躯收势不及,立马撞在粗壮的树干上。少年心里窃喜,想到师兄当时也是这样杀死了巨尾黑虎。看来自己这次要故技重施了。
妖兽鬼猫痛苦地叫了几声,又扑向树后。三宝情急之下顺着山坡滚向山下。所幸少年没有碰到其他的松树,可他那翻滚的身体还是停了下来,原来下面到了羊肠山脉的谷底。
鬼猫紧紧地跟了过来,丑陋的脸上浮现出红色的真气。
少年闪避到另一棵树的后面;鬼猫跳下来的时候将草丛抓出一道深深的爪痕。三宝注意到妖兽的尾巴非常短,几乎是团黑色的肉球。
鬼猫落地后随即转身,暗蓝色的眼中闪出凶光,脸上的蛛网血纹更是狰狞恐怖。三宝猜测它怕是要同自己不死不休。
鬼猫没想到这个看似瘦弱的少年如此狡猾,三番两次都躲开了自己的攻击。
它气得低声嗥叫:“啊呜——”声音如同厉鬼咆哮,听得三宝心里冒出阵阵寒意。
妖兽的眼中开始呈现红光,接着涌出红色的真气。真气凝聚于身前,片刻后化成了另一头鬼猫。
少年瞠目结舌地望见突然冒出来的妖兽,还以为是眼花了。其实,这是鬼猫的一种幻术——魅影。
魅影幻化出来的妖兽同鬼猫有着相同的力量,如同它的一个分身。
见到魅影后,三宝更是拔腿就跑,飞快地冲向树林深处。两个鬼魅的身影在他身后紧追不放。
三宝知道鬼猫的速度比自己更快,所以一直环绕着几棵巨大的松树兜圈子。妖兽的体型硕大,转身速度慢,所以三宝近在咫尺,却难以抓到。
少年在松树间穿行躲避的时候,一直思考对付妖兽的办法。鬼猫十分奸诈,不可能撞树自杀。
他打量四周,附近是一片平地,没有可以藏身的洞穴。
少年想爬到树顶,不过鬼猫刚才就是从树上跳下来的,自己爬到上面恐怕就成了翁中之鳖。
他暗道:自己和这个畜生纠缠了一个时辰,累得满头大汗。他知道再跑下去,就没有力气了。忽然少年脚下绊到一个东西,又狠狠地摔在地上。
三宝暗叹自己的运气真是太差了,因为他发现自己正趴在一具尸骨的上面。这件尸骨死去多时,大部分骨骼被压得粉碎,少年的前面正对着他的头骨。
两只妖兽来到少年的身前,在三丈外冷冷地盯着他,妖兽知道少年这次在劫难逃。
鬼猫一步步地逼近过来,三宝在竹筐里想找些自卫的武器,但只看到一大包干粮。情急之下,他直接把干粮包裹扔给了鬼猫。
妖兽见到有东西飞来,下意识地躲开去;包裹落在了它的身前。鬼猫用鼻子蹭蹭身前的包裹,里面的干粮露了出来,它就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三宝趁着这个间隙仔细打量周围的境况,发现地上还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十具尸骨,尸骨旁边散乱着各种刀枪剑戟。兵器荒废了很久,看起来却灿然若新。这里想必发生过一场激烈的大战。
鬼猫吃完干粮后又盯上了前方的少年。三宝这才后悔刚刚没有立刻逃走。
妖兽巨大的身躯如鬼魅般快速跑来,三宝避之不及,在千钧一发的时刻,他顺手捡起身边死尸手里的短刀。
这是一把刀身断为两截的长刀,此时的刀身只剩下一尺余长。
两只妖兽一前一后地冲过来。他侧身向右边躲开,妖兽早已料到,停住身子后回身用利爪狠狠地抓来。
少年挥动寒光闪闪的断刀,只见黑色刀芒飘过,“噗——”妖兽的前爪应声齐断。
少年吃了一惊,居然这么轻松就刺伤了妖兽。只是妖兽的伤口没有流出鲜血,整个身躯化作红光消失不见了。原来这头鬼猫是妖兽的幻影分身。
三宝醒悟过来,自己的左手瞬间感到一阵剧痛,在他和分身缠斗时,鬼猫趁机扑过来并用巨爪划伤了少年的左臂。他吃痛下拼命地挥舞短刀;鬼猫灵巧地躲开。
它知道三宝曾经用利刃破掉了幻影分身,所以不敢正面和这把断刀相敌。
少年左臂上深达数寸的伤口汩汩流血。他强忍剧痛,两眼紧盯紧了妖兽鬼猫。
鬼猫很有耐心,环绕三宝左晃右走。它在寻找良机,伺机而动。
面临大敌,三宝暂时忘掉了伤口的疼痛,心里生起一个想法:今天定要和这只妖兽分个高低,就算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
鬼猫暗蓝色的眼珠凝视三宝;少年以为它在示威,也狠狠地瞪过去。
哪知道鬼猫的眼睛里红光乍现,少年登时觉得头晕目眩,不知不觉间,他又中了妖兽的幻术。
三宝有种昏睡的欲望,但左臂的剧痛让他保持了清明。此时昏睡过去,恐怕再也不会醒来。他咬咬牙,握紧断刀刺向左臂的伤口,一阵锥心的疼痛瞬间令他清醒过来。
鬼猫再次直向少年扑过去。它奔行的速度奇快,少年只能隐约看见有道黄黑色的身影。
三宝紧盯着暗蓝色的眼睛,看准机会手起刀落,断刀闪着黑芒划破天际。
“喵——”一声撕心裂肺尖厉的哀嚎响彻松林,如同厉鬼的哭声。
少年握着兵器看向前方,他的右臂上多出三四道血痕,鲜血直流,几乎已经握不住断刀。
三宝依然苦苦地坚持。一旦失去武器,少年必然会沦为鬼猫的腹中美餐。
鬼猫同样凝视三宝;它身前还在滴着鲜血。细看下,妖兽的右眼处有道深深的伤口一直延伸到嘴角。那只眼睛木然无神——竟然被刺瞎了。
伤口的疼痛令三宝想昏睡过去,不过理智提醒他必须咬牙坚持。鬼猫的前爪紧紧抓住草地,蓄势待发。
“嚎——”鬼猫猛地发出一声低吼,接着闪身逃向树林深处。看见消失在远处的妖兽身影,三宝心中涌出一种胜利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