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完这条分手信息,安林意就火速把手机关掉,塞进包的最角落。
他不想看到顾明屿的回复,他不敢看。
这样的分手方式称得上缺德了。
没有交代没有见面甚至连语音都不是,只是敷衍的文字。
安林意真发完又犹豫不决。
他讨厌自己的胆小跟懦弱,内心生出愧疚。不知道顾明屿收到后,是什么样的反应,应该会感觉受伤吧,这样的方式真很过分。
要不他先撤回了,等落地后再说?
至少好好跟顾明屿说,而不是这样的单方面文字通知。
但飞机在这时要起飞了。
没有办法,安林意来不及找手机,只能作罢。
到y国大概要飞行十二个小时,因为距离远时间长,每次他都定头等舱。
飞机开始平稳飞行后,困意一阵阵来袭。
不管怎么说,至少做到了想做的逃离,潜意识里有部分紧张的情绪放松下来。
抵挡不住汹涌的困意,躺下睡觉了。
安林意很累,刚开始睡挺熟,但飞机上有别的声音,他时不时醒来。
之后便睡睡醒醒,这么睡了六七个小时,安林意才清醒。
这样睡醒是很不舒服的,因为距离降落还有将近一半的时间,会让人觉得醒的不是时候,情绪迷茫。
再加陌生的地方,自己孤独一人,连说句话的对象都没有,更觉得低落。
安林意突然很后悔。
这样逃跑算什么本事,搞得自己也难受死了。
他为什么不能冷静些,再跟顾明屿好好说呢,现在不上不下,还没回头路能走了。
想到顾明屿,心情更糟糕。
这个时间点,顾明屿一定看到自己的消息了吧,他会是什么样的反应?会不会疯狂联系自己,来找自己?
但情绪反反复复。
过了一会儿又想,算了,说都说了,总要这么说的。早说早好,拖晚了才对彼此不好。
经历十多个小时的飞行,飞机终于在y国首都落地。
因为时差,y国才是下午两点,天空明亮太阳毒辣,能把人热出幻觉。
安林意每年都来这里,有时一年来两次,早已没任何新鲜感,只剩长途跋涉的疲惫。
他y语不错,上过语言课,参加过等级考试,是能直接留学的水平。
路线也很熟悉了,拿了行李箱后,就拖着去坐地铁。
地铁上想换张手机卡,给哥哥打电话。
但摸到手机又顿住,国内已经是晚上了,一整个白天都过去,他更不敢面对顾明屿。
算了。
安林意停下动作,出发前都没有跟安雾晨说,现在到了,就当给他一个惊喜吧。
半个多小时后,安林意到了安雾晨住的地方。
留学时安雾晨是在外面租房,工作后则买了幢小房子。面积不大,但塞得下每年都过来打扰的他。
站在门前,安林意的心情有些好转。
要见哥哥还是很开心的,安雾晨应该会被他吓一跳吧。
他知道今天安雾晨休息,所以才敢这么来。
按响门铃,等着安雾晨开门。
但一分钟过去了,寂寥无声,门依旧紧闭。
安林意纳闷,难道安雾晨不在?休息出去玩了?
再按了几下门铃,叮咚叮咚叮叮咚,属于他的烦人的按铃方式。
可惜还是没人来开门。
奇怪,难道安雾晨真的不在家?
就在安林意准备换电话卡联系安雾晨时,紧闭的大门终于从里面打开。
一个陌生男人站在他面前。
男人是亚洲面孔,身材高大,与自己相仿的年纪,表情很臭,还光着上身。
语气糟糕,用y语问着:“你找谁?”
安林意抬头看他,迷茫地眨眼。
难道自己找错门了?不可能啊,哥哥就住这里啊。
难道是哥哥搬家了?也不应该啊,要是搬家了他肯定会说。
安林意支支吾吾:“我,我找……”
话未说完,陌生男人的身后又走来一人。
这人终于是安雾晨了。
安林意:“哥!”
安雾晨诧异:“意意?!”
安林意直接略过门口的男人,没注意到对方不爽地挑眉,扑到安雾晨怀里。
极度自然地撒娇:“哥,我好想你好想你!”
安雾晨还处在震惊之中,但反应过来后,抱了抱怀里的安林意,说话很温柔:“……你怎么一声招呼都不打就来了?”
安林意不会说真实原因,撒娇道:“因为我想你了,考完试就想来找你。”
“小傻瓜。”
安雾晨语气无奈但宠溺,揉揉安林意的头:“累不累啊?”
“见到你就不累啦。”
“嘴这么甜。”安雾晨帮他拿行李,“快点进来吧。”
“哥哥我自己来。”
安林意接过自己的行李箱,滑进了屋内。
其实安林意是有些尴尬的。
因为房子里多了个陌生人,他不确定这人跟安雾晨是什么关系。
正想问是不是租客,就见安雾晨拿起沙发上的衣服往那人身上一丢:“滚进去把衣服穿好。”
语气有些冷。
安林意在沙发上坐下,很乖地坐着,没有出声。
男人没说什么,也没看安林意,接过衣服去了卧室。
等男人进去了,安林意才小声问:“……哥,你谈恋爱了?”
要是的话也很正常,安雾晨大他八岁,今年二十七,每次回国必被催婚的年纪。
安雾晨却道:“不是。”
“啊?那他……”
“别问。”
安雾晨明显不想提的样子。
安林意闭了嘴,接着反应过来大概是什么情况。
没有谈恋爱又闭口不肯谈,肯定不是正经关系,大概是炮--友这类?
安林意是护短的性格,对安雾晨很双标,再加脑回路清奇,那一刻竟心疼起来。
他想安雾晨一个人在外面,读书工作这么多年,身边也没有能互相照顾的人,找一个……嗯,找一个这样的人,也很正常。
但自己一声不吭跑来,撞破了安雾晨这件事,肯定让他困扰了。
安林意坐到安雾晨身边,难过地抱住他手臂:“哥,你辛苦了。”
安雾晨太了解安林意的性格。
不知道这傻孩子在脑补什么,无奈地说:“莫名其妙说什么?”
“不是莫名其妙,就是觉得你很辛苦,我心疼你。”安林意抱歉地说,“哥,我本来是想给你一个惊喜的。”
“我很惊喜啊。”安雾晨揉揉他的头发,“看到你来,我很开心啊。”
陌生男人换好衣服从卧室出来,刚好听到这句话,关门声很响。
“咚”的一声,吓安林意一跳。
安雾晨不爽地瞪了他一眼:“你想把我门砸了?”
男人淡漠:“哦,不小心手滑,我穿好衣服了。”
“那你走吧。”
“我晚上过来。”
“不用,我今晚没空了。”
“不是早说好了一起吃饭吗?”
“没看到我弟弟在吗?”
“那有什么。”男人笑了下,“一起出去吃啊,我保证让你弟弟在这里吃得开心,玩得尽兴。”
听着这番迷之对话,安林意感觉自己来的不是时候,很尴尬。
男人脸上笑着,实际上对他是有敌意的。
安林意往安雾晨身后躲了躲。
男人眼尖,说道:“你弟胆真小,我又不是怪兽会吃了他。”
安雾晨:“行了,你走吧。”
男人:“哦,用完我就扔,那行,我滚了。”
男人真走了,安雾晨叹了口气,对安林意说:“不用把他放在心上。”
安林意点点头:“嗯。”
他现在更希望对方不要把他放心上,刚才男人走时看了他一眼,眼神不善。
他又觉得安雾晨跟这人的关系没那么简单。
但看安雾晨的态度,选择沉默不问。
安雾晨帮他整理行李,关切地问着他困不困饿不饿,晚上想吃什么。
被一提醒,安林意才觉得饿了。
飞机上没什么胃口,就吃了两个餐包,水都没喝几口。
安雾晨就给他煮了碗面,陪着他吃。
太久没见,安林意有很多话想说,喋喋不休,一张嘴没停下来过。
当晚没有出去,安林意累了,想早点睡。
手机一直没有开机,到现在,他已经不敢开了。
但又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去开机,便说晚上想跟安雾晨一起睡。
安雾晨有两秒犹豫,最后还是顺着:“好,那你来跟我睡吧。”
安林意开心了,换好睡衣,拿着枕头爬上安雾晨的床。
虽然这样的年纪再一起睡不合适,但在安林意心里,安雾晨是不一样的。
母亲去世后,父亲变得对他漠不关心。
是安雾晨一直陪着他照顾他。
他从小就黏安雾晨,那以后更是黏到了全新高度。
在他心里,安雾晨是全世界最亲近的人。
但这种感情没有多余杂质,干净纯粹,只是弟弟对哥哥的喜欢跟依赖。
他钻进安雾晨被窝,小狗一样,非要贴一点人。
贴到后有了安全感,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又熟又沉,到第二天早上十点,安林意才起来。
安雾晨已经去上班了,餐桌上有他的字条,告诉安林意哪里有食物,饿了自己吃。
安林意倒不饿,起来先喝了杯冰水,随后终于将手机开机。
微信的红点有十多个,他觉得应该是顾明屿的消息。
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但仍旧没有点进去看的勇气,拿着手机去练琴了。
这边有架钢琴,是上任房东留下来的,看着老旧,但质量音色都不错。
安林意把琴谱翻出来,开始练琴。
弹奏是发泄缓解情绪的极好方式。
安林意有些分心,一边弹一边想,今天无论如何都要跟顾明屿说清楚,不能再逃避了。
但突然有声音在身边响起:“你哥总夸你弹琴好,我看也一般吧,弹错好几个音了。”
安林意差点被吓死,扭头一看,正是昨天那个男人。
安林意捂着狂跳的心口,被这么一吓,语气不太好:“你做什么!”
“不做什么,来看看你。”
男人在长椅另一边坐下,阴阳怪气:“你哥还真是宠你。”
安林意:“啊?”
男人说:“之前我想在这里开空调,你哥直接叫我滚出去。你一来,空调就打很凉快。”
这边电费贵,开空调很费钱。
但安林意不知道,因为安雾晨从来不告诉他这些事情。
“我叫周泽名。”他道,“我看你哥叫你笨笨,我也能这么叫吗。”
安林意:“……”
笨笨是他的小名。
据说他小时候呆呆傻傻,反应比其他小孩慢几拍,家人便取了这个小名。不过到现在,也只有安雾晨会这样喊了。
“笨笨,你什么时候回去?”
安林意挺不爽的:“关你什么事。”
“怎么不关我事,你在这里,你哥就只陪你,没时间陪我了。”
“你是我哥是什么关系啊?”
“我是你哥的——”
安林意打断:“炮--友?”
“放屁。”周泽名脸色不太好,“你哥这么跟你说的?”
安林意:“我猜的,我哥根本不想说你。”
周泽名一笑:“也是,你哥说不出这种话。”
安林意不喜欢他:“你好烦,你不用上班吗?”
“不上啊,我在这里念书,今天特意来看你。”
这么一说,安林意才知道,对方只比自己大三岁,是留学生。
安林意觉得他不怀好意:“你来看我做什么?”
周泽名回答:“看你什么时候肯走啊。你提前一周来了,能提前一周走吗?”
安林意:……
有病吧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