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楚浔的房门前,池音却犹豫了。
她该不该敲门?
若是敲门,楚浔问起是谁,她该怎么答?她这次犯了这么大的错,一定让他极其失望,断不会让自己进去。
正在池音犹豫着要不要硬闯时,门却突然打开了。
池音下意识就抬头喊道:“师......师兄?”
“小师妹?”
陆千垣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紧问道:“你这几日去哪儿了?还有,你身上的这些伤是怎么回事?”
“师兄,说来话长,我以后再慢慢向你解释。”池音紧迫地回答,“师尊呢,师尊如何了?你先让我见见师尊。”
“......”陆千垣默然片刻,转身。
“你跟我进来吧。”
池音顾不上别的,抓紧跟进去。
走进去,一眼便看到躺在床上的楚浔,紧闭着双眼,面色惨白,毫无血色可言。
他就那么安安静静地躺着,像极了一滩寂静无波的死水,一株凋零无声的花。
“师尊他...”
“自从那日你走后,师尊突然口吐鲜血,昏迷不醒。”陆千垣神色凝重道,“叫了郎中来看,说师尊他是本来就身体虚弱,元气受损,再加上受到刺.激,气急攻心,伤至五脏肺腑和精神灵元,才会成了现在这样。”
池音心里猛地一抽痛:“师尊何时能醒?”
“......”
“师尊已经如此两日了,郎中说醒来的希望不大,到时或许不出三日...”
他语调越来越沉重,没继续说下去。
“那怎么样才能让师尊醒过来?”池音面如土色,慌忙问道。
“郎中讲师尊身体上的伤可经调理慢慢痊愈,我便每日为师尊做药浴,渡以灵气疗伤,师尊五脏肺腑的伤几乎已无大碍,只是这心伤,无从着手。”陆千垣怅然道,“师尊是悲痛袭心,郁结难解...小师妹,你这次是当真伤得师尊太深了。”
...悲痛袭心,郁结难解。
池音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痛楚,向他乞求道:“师兄,让我试试吧。”
“我陪着师尊,我来照顾他。”池音看着床上的人,眼底都是愧意和心疼,“这是我犯下的错,我该负责赎罪的......只是劳请师兄不要让任何人来打扰。”
“......”
陆千垣思虑了一会儿,终于答应她。
“好。”
他和叶知秋这两日已经试过了无数办法,都没能让楚浔醒来,如今唯一的希望,只能寄托在她身上了。
池音走上前去,在床边跪坐下来。
陆千垣张了张口,还想说什么,但又闭上了。
最后看了几眼,默默地离开了。
听见他关门离开的声音后,池音才拉住了楚浔的手。
他的手很凉,那冰凉的温度,传送给自己,仿佛透过薄薄的一层皮肤,直刺进她的骨骼里。
“师尊。”
“师尊...”
池音一遍遍唤楚浔,同时将他的手护在自己手心里,企图让那寒冷融化成温暖。
“师尊,是徒儿,徒儿回来了。”
“徒儿知道错了,特地回来向师尊请罪...”
“师尊,你起来罚徒儿吧,要打要骂,徒儿心甘情愿受着,绝不还嘴...”
“你起来啊...师尊...”
她鼻尖一酸,声音慢慢低下去,非常闷沉:“师尊,你醒一醒,好不好?”
“只要你醒过来,徒儿再也不气您了。徒儿跟您回吟安居,回忘忧水榭去...师尊让徒儿看书,徒儿就好好看,绝不贪玩贪睡了,师尊教徒儿练剑,徒儿也好好练,再也不走神了...”
她说着说着,突然哽咽起来,眼圈儿微微发红,楚楚道:“师尊,徒儿不骗你,真的...不骗你...你快点儿醒过来,好不好?”
她双眼湿漉漉地看着那瘦弱苍白的人。
这么多话,仿佛没有一句能让他生出恻隐之心。
“师尊不要不理徒儿,徒儿真的知道错了...”
那冰凉的手,仿佛怎么也暖不热,就如同它的主人此刻的样子一般,冷漠疏离。
池音疲惫地趴在床边,脸枕着他的手掌,任由盈盈的热泪沾湿睫毛,再落进他手心里。
“师尊,你理理我...”
“好不好......”
尽管床上的人对此没有作出一丁点儿反应,她却坚持着呼唤。
一句句无力又坚定的话语,一声声卑微的乞求,在这寂静的屋子里回荡着,四周充斥着无助的呜咽。
一连几个时辰,不曾停歇,不曾合眼,喊到她嗓子干涩得发疼,两眼困倦得酸痛,池音也不敢停下。
她怕自己停下的那一秒,就有可能错过让楚浔听见醒来的机会。
只盼着成千上万的哀求和呼唤,楚浔能听见一句,一句就好。
她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这大范围小概率中。
突然在某个瞬间,她的困意消失殆尽。
恍惚间,她好像感受到楚浔的手轻轻地动了一下,非常细微的动作。
微乎其微,甚至照常是不可能被察觉到的程度,但她确确实实地感受到了。
池音喜出望外,指尖抚上了他的苍白的面容:“师尊,你听得到对不对?”
“你知道徒儿在叫你,对不对?”
“师尊,你一定感受得到...再给徒儿一点希望好不好?”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楚浔,眼睛一下都不敢眨,生怕错过一点动静。
但是盯了好一会儿,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苍白还是苍白,安静得一如往然。
“师尊......”
她心里难免失落起来,眼睛已经酸得厉害。
然而就在她准备闭眸的当口,那眼睫,好像轻轻颤抖了一下。
池音直接抛去闭眸产生恍惚错觉的可能,坚信她没有看错。
楚浔一定听得见自己在叫他。
她突然精神抖擞,比之前更加卖力地呼唤。
声音嘶哑不能阻挡她,浑身的疲惫更不能。
她一边不停地叫喊着,一边轻轻拍他的手心,可怜地盼望他能因此醒来。
可是没有,任她再怎么卖力叫喊,喊到喉咙里出现一股腥甜的味道,楚浔也都再没有一点儿要醒来的预兆。
后来慢慢的,发不出声音来,眼皮实在过于沉重,浑身像压了千万斤重的石头,两眼一黑,终于撑不住浑浑噩噩地昏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