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舒深入腹心追袭水师之际,沈浥尘也带着余下的九万大军,成功与吴思、典戎所率残部汇合。
两人皆吃了不小的亏,眼下兵力合起来也不过万余。
大军赶路多时,正是疲惫,加之不明此地具体情况,沈浥尘便决定在谷昌县外十里处扎营。
营帐搭好后,士兵自行埋锅造饭,季舒不在,为平衡典戎二人,沈浥尘便暂居主帐,方一入内,她便着人将军中将领请了过来。
不多时,典戎、吴思二人率先被碧影引入帐中,余下大小将领也陆续到来,很快便将主帐填满,众人互看了看,而后纷纷将目光投向上首。
沈浥尘端坐案前,神色自然,被众多视线盯着,也不见丝毫怯态,只向典戎二人看去,沉着道:“吾等初至,未知此地情况,还请两位将军解惑。”
典戎遭袭在前,吴思丢城在后,两人均是面上无光,然说起谷昌情况,自是吴思更为了解,他也未有犹豫,当先上前几步,禀道:“丢城后,末将有派斥候紧盯水师大军,连日探查下来,约略推知城内现有近三万兵。”
“三万?”沈浥尘心下一沉,这比季舒估计的还多了一万,须臾又问道,“上禄县内兵力将军可知?”
“若末将推算无错,应在两万左右。”
如此一来,水师随军人马也不过万余,他们攻城难度虽有提升,于季舒而言却多少算是个好消息。
沉吟片刻,沈浥尘又说道:“为尽快赶路,大军此行并未带上攻城车与云梯,投石机倒是拆卸了些带来。”
冬日雪层甚厚,大型攻城器械极难运输,吴思也早有所料,当下回道:“谷昌不比宣城,城墙更是几经战火,短时间内,料想敌军也难以修缮。”
“大军未至前,末将已着人简易制了批长梯,配以投石机,攻城应是无虞。”
见他早有准备,沈浥尘神色稍缓,不吝赞道:“将军远虑。”
“不敢。”吴思将头垂下,面有惶色,“谷昌失陷,末将难辞其咎,只盼能将功赎罪。”
典戎闻言,浓眉一动,亦是站出来请罪道:“要说罪责,也是末将莽撞,中了那水师的埋伏,若非怕冲撞了世子妃,末将早卸了甲胄负荆请罪。”
秀眉一展,沈浥尘淡笑道:“军中无男女,将军欲效廉颇之事,吾何妨做蔺相如?”
典戎一听,当下一拍脑门道:“世子妃稍候,末将这便寻了荆条来!”
还未待他转身,沈浥尘便将人给叫住了,“将军且住,有心足矣,眼下攻城为上。”
典戎依言顿住,抱拳道:“但凭世子妃吩咐。”
视线掠过帐中诸将,沈浥尘面容一肃,凝重道:“吾与诸位一路行来,坎坷历尽,宁州能平,皆因赏罚有序,将士齐心。”
“然天下无不败之师,诸位切莫因一时之败而丧常胜之心,其□□过,也不必急于计较,留待落马平定,再行赏罚不迟。”
话音刚落,典戎率先回道:“世子妃所言极是,末将信服。”
余下将领纷纷躬身道:“末将等亦信服,但凭世子妃差遣!”
瞥了眼典戎,见沈浥尘略一颔首,而后将目光投向了自己,吴思垂下眸子,静待她的吩咐。
“在场诸将中,唯吴将军最是知悉谷昌县情况,此次攻城,便由吴将军全权指挥。”顿了片刻,沈浥尘又继续说道,“典将军曾指挥过希夷城大战,于攻城一道上,想必多有心得,两位将军可好生探讨一二。”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应是。
吴思曾诈开谷昌县城门,弃城时也将城防图给带上了,当下将其自怀中取出,置于帐中木架上,一一叙说攻城事宜。
期间诸将偶有讨论,沈浥尘只认真听着,鲜少出言。
两个时辰后,众将各领了任务,沈浥尘见状,便是说道:“今日天色已晚,明日修整一日,准备各项事宜,后日便攻城,诸位意下如何?”
众人自无意见,纷纷请辞,沈浥尘将典戎留下,待他人散尽后,这才说道:“将军相随夫君最早,又深得夫君信重,兼之功高劳苦,前往落马郡前,夫君已向朝廷递上请功折子,为将军争取宁州指挥使一职,齐王与何大人亦联名上表,想来便是不成,也无他人可染指此位。”
典戎闻言,面上喜色溢于言表,当即抱拳道:“世子与世子妃大恩,末将没齿难忘,往后但有差遣,便是刀山火海,也必不推辞!”
听他如此说,沈浥尘唇角含笑道:“将军言辞倒比以往长进许多,想来是何大人教导有方。”
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典戎嘿嘿一笑道:“那是末将祖上修来的福气,才能遇着这么多贵人。”
沈浥尘摇头一笑,而后改容与他说起正事道:“吴思新降,需以军功佐身,且他知悉谷昌情况,攻城之事,还望你好生配合。”
典戎满口应下,“世子妃放心,末将晓得事情轻重。”
沈浥尘点了点头,又说道:“将军在此,众将士本就多出自宁州府军,军务便交还将军处理,也无需报与我。”
典戎一听,却是推拒道:“军务太过繁杂,末将一看头都大了,往常也都是由底下将领处理好后上报与我,何大人也偶有帮忙处理,听何大人说,世子妃精通算法,还请世子妃接手此事。”
思量片刻,沈浥尘一想他不日又要驰援季舒,只怕长时都会在前线,便应了下来。
翌日大早,各将领分率士兵行动起来,或埋锅造饭,或组装投石机,或伐木运石,一派井然有序之象,吴思还令派了小股军队昼夜骚扰谷昌县守兵。
此次行军,足足带了三万石粮食,大军无需为粮草发愁,个个都能饱食,附带的一些腌制菜食,沈浥尘也十分慷慨地散与了军士。
修整一日后,留下万余士卒看守营地,九万大军当即开拔,浩浩荡荡往谷昌县而去。
小半个时辰后,大军停驻于城前百丈处,沈浥尘举目看去,谷昌县城高不到三丈,城壕也皆被填平,女墙还有多处破损未及修缮,城防的确远不及掖城。
心下松了口气,她朝身旁的吴思看去,关切道:“昨日忙着军中事宜,倒是忘问了,将军腿伤痊愈否?”
“劳世子妃挂心,已无大碍。”吴思动了动自己的腿,虽还有些余痛,但只要不是急行军,还不至影响行动。
“那今日便拜托将军了。”
说罢,碧影及数十骑护送她退至一旁,俨然准备观战。
昨日各项事宜皆已商量妥当,加之典戎的全力配合,军中也无将领生事,他有条不紊地指挥大军前进,一道道命令接连下发。
至城墙十丈之距时,随着一道令旗挥下,一万前锋当即举着盾牌,肩抗长梯向前疾冲。
待长梯搭上城墙,中军数个方阵立即补上,冒着箭雨落石向上攀去,后方的投石机则声响不停,块块巨石接连抛射而出。
两军惨烈厮杀,一时声势震天,因着此前整整一日的佯攻骚扰,青衣军状态自然稍有不及,沈浥尘也不担心上禄县会有援军赶来,水师为防他们效法那围城打援之计,离去前定是下了死命令,让两县各自为守。
一个时辰后,城下尸积如山,重兵围攻下,守军明显开始力有不逮,沈浥尘眉头一皱,欲用宇目寻出城防破绽,奈何还是不行,只能焦灼看着战局。
不知何时,天空突然飘起了鹅毛大雪,很快便将尸堆覆了层霜白,须臾又被滚热的血浇红。
待府军终于冲上城墙进行反攻时,战局便开始朝一方倾斜,天色昏昏之际,城门终于大开,厮杀声亦逐渐消止。
紧攥着缰绳的指节松开,未及处理战后事宜,沈浥尘当即唤来典戎,令其清点三万人马赶赴三水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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廉县。
漫天风雪中,城墙上的士卒站位松散,纷纷搓手呵气,抱怨不止。
“这鬼天气真是冻死老子了,军师不才打了胜仗,宁州军哪有这么快打来?”
“快别说了,将军日夜都派人守着,还不是军师下传的命令?”
“谷昌县都还没打下呢,怎么可能就到咱们这了!”
“你说……”话声骤止,那人揉了揉眼,突指着前方,骇然道,“那……那是什么?”
同伴嗤了声,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片白茫中,竟有无数黑点迅速靠近,他腿脚一软,向后退了几步,反身跑下城墙。
“敌袭!有敌袭!速速通报将军!”
城墙上瞬间乱作一团,片刻后守将又惊又俱地登上城墙,入目便是万余骑趋近城前,还未及下令,便见大军两分,中有一骑飞马上前,张弓便是一箭!
冷镞穿喉,他徒然张着嘴,不甘地溢出几声怪响,手指着前方,轰然倒下。
身旁士卒肝胆俱颤之际,又闻两声破空巨响,两杆长.枪插.入城墙,季舒纵身一跃,连点长.枪,手掌一撑墙垛,须臾便在众人恐惧的目光中翻上了城墙。
长剑出鞘,寒芒饮血。
如此一幕,不论敌我,皆是震撼,耿义紧随其后,亦是强冲上城墙,余下骑兵则纷纷下马,朝墙垛上抛掷铁爪,凭着四肢悍然朝上攀去,浑不畏死。
没了将领,又见敌军士气如虹,加之季舒两人大开杀戒,墙上守兵哪还提得起反抗之心,纷纷惊叫着四处乱窜。
不过一刻钟的时辰,城门大开,城外骑兵蜂拥而入,杀入了城中。
还剑归鞘,细细感受了下,并无那失控感,季舒眉头一皱,果真与她情绪相关?
没有多想,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大军攻破县府,入内掠夺粮草。
城中守军虽仅数千,可她未带步兵,原以为要费些功夫,损失都已规划好了,没想到轻易便拿下了城池。
“守军如此松散,倒是白费了那般好的计策。”
不多时,又备足了半月口粮后,季舒未曾多留,率军飞驰而出。
就这般继续往三水县方向行了两日,终于让她摸到了水师的踪迹。
季舒目力极好,远远看着前方那面迎风而动的玄色旗帜,眸中精光暗绽。
此次反击,何妨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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