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这样问?”沈浥尘眼睫几不可察地颤了下,一瞬后便直视着季舒的眼睛,“难不成你以为成亲那夜才是我的真容?”
季舒何等眼力,凝视下自是发现了她那短短一瞬的不自然,心下对自己的猜测便越发确信了几分,当即否定道:“不,我的意思是现在和以前都是假象,你掩藏了自己真实的容貌。”
沈浥尘闻言不由笑道:“你的想法还真是奇特,可我有这个必要这样做吗?”
“我不知你为何如此,但我也并不是无端猜测。”季舒说着便将目光移至了她怀中的小白身上,饶有深意地说道,“这狐狸在府上向来只亲近我一人,你以为它为何会无端亲近你?”
沈浥尘没有答话,反倒是小白露出了警惕的眼神,季舒并不在意,长眉一挑道:“因为它不仅好吃,而且好色。”
沈浥尘明显一愣,不禁低头看向小白,似乎想从它身上找到季舒所说的好色来,然而她只见小白羞涩地扭了扭身子,一时只觉哭笑不得,“你难道想说一只狐狸竟贪图人的美色不成?它亲近我,所以我便是个美人?”
季舒也知道自己这话说出来没几个人会信,不过以她对这色狐狸多年的了解,这事绝对错不了,因此信誓旦旦地说道:“对,就是这样,不然你以为这色狐狸为何独独亲近我一人?”
“若你只是想向我炫耀自己的美貌,那我现在承认你确实很美,不过这样无聊的猜测我并没有兴趣再继续下去。”沈浥尘说着便要转身离去,谁料眼前突然横了只手臂过来。
沈浥尘眼神微冷,侧头看了过去,“你这是何意?”
话里透着的冷意让季舒的手臂不自觉地颤了颤,但她仍旧撑着亭柱不让沈浥尘离去,今日她定要将这事情给弄个明白!
“当然是想将心中猜测弄个明白,究竟如何我试试便知。”季舒说着便欲将左手伸向沈浥尘的脸。
掩藏容貌无非就是易容之类的,估计是戴了层人.皮.面具。
沈浥尘扫了眼那与自己的脸近在咫尺的手,沉声道:“你这是打算用强?”
“我不过是好奇罢了。”季舒手一顿,接着笑道,“当然,你若是愿意直接坦白,那我便不用出手了。”
小白此时似乎感觉到了两人之间那有些不对劲的气氛,一双紫眸疑惑地来回看着二人。
“一边玩去。”季舒下起了逐客令,她可是知道这家伙如果闹起来,事情就有些不好处理了。
小白摇了摇头,怒视着季舒,仿佛认定了她要欺负沈浥尘一样。
季舒心内不禁暗骂,这小没良心的,真是白养了它这么多年!当初还想着让它帮忙呢,如今看来不扯后腿就不错了!
不过她这么多年也不是白混的,早把这家伙的脾性给摸了个清清楚楚,遂眯着眼睛看向它,半晌后出言道:“十只鸡腿。”
话刚说完小白瞬间便自两人的视线中消失,空气中还飘荡着几根雪白的狐狸毛。
这下小白好不好色沈浥尘不知道,但这绝对是一只不靠谱且没底线的狐狸!
季舒笑着将手放在了沈浥尘的耳下,触手微凉,与这不起眼的面容不同,肌肤却极为光滑细腻,季舒先是摩挲了下,没感觉到不对劲后不禁加重了些力道。
沈浥尘并未反抗,似乎是在放纵着她的无礼,又或许是当真心中坦荡,因而不在意她的试探。
不知过了多久,季舒仍未发现人.皮.面具的痕迹,心内不免有些慌乱和焦急,额上都冒出了些许细汗,于是曲指抠了起来。
定是这面具质量太好,与皮肤贴合得太紧所致!季舒心内暗暗告诉自己。
然而她抠了许久,将沈浥尘脸颊都给抠红了却愣是没发现半点不对,季舒不甘,又转移了阵地,扶着她的左脸抠了起来。
眼瞅着两边脸侧和下颔都被抠出了一道道红痕,季舒不由有些泄气,难道真的是她想岔了?不应该啊。
脸上传来的轻微刺痛终于让沈浥尘有些不耐了,尤其是眼前这人似乎还没有停手的趋势,她不由冷声问道:“还不够吗?”
季舒身子一颤,猛地收回了自己的爪子,一个劲地点着头道:“够了够了。”
沈浥尘不欲再与她多说,待要离去时却又被某人给拉住了手腕,于是只能回头看着她,冷面含霜道:“你还有何事?”
许是此刻沈浥尘的目光太过冰冷,季舒莫名有些心虚,但终究没有松开手来,定了定心神后继续说道:“想来你是用了什么障眼法吧?就像那夜对付那些刺客的手段。”
她可没忘记那些杀手被这女人的箫声扰乱心神时的模样,还有无痕夜探沈府时看到的幻象,估计也是沈浥尘的手笔,谁又能保证她现在便没有被迷惑呢?
尤其是想到当时她们俩在明月楼的接触,那次之后她隐隐总觉自己似乎忘了什么,可她记忆向来很好,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倒像是被人抹去了什么似的,如此一想她忽然有些不开心了。
“明月楼那会儿,你是不是也对我用过这种手段?我当时明明能够追上你的,结果却恍恍惚惚地连个人影都没看着。”季舒很是严肃的诘问道,“掩藏容貌该不会是因为我吧?就如此厌恶我?”
沈浥尘能感觉到她话语中的些微不悦,但又有些不大明白,好像比起隐藏容貌一事,她更在意后面那句话似的。
“你那夜也看到了,我并不能够长时间乱人心神,武功与心志越高,时间越短。”但沈浥尘终究没有否认那日明月楼的避而不见。
季舒眸眼一深,低头附在沈浥尘的耳侧,也不管她究竟有没有掩藏真貌了,只是问道:“后面那个问题呢?你当真这般憎恶我?”
耳边的热气让沈浥尘不适地撇开了头,不料却见着了不远处站着的一个婢女,这人她在柳棠沁身边见过几次。
茯苓忙低下了头请罪,“世子世子妃饶命,奴婢什么都没看见。”
季舒有些错愕,不过她二人这般姿势确实容易让人想入非非,思及此,她顿时像被烫着了一般,忙收回手连连后退了好几步才止住,随后袖袍一甩,面无表情地看向茯苓,“有何事?”
茯苓一瞧,越发觉得是自己坏了季舒的好事,收着声小心翼翼地答道:“王妃遣奴婢来唤世子与世子妃前去用膳。”
因为得了柳棠沁等人回来的消息,季母便将午膳推迟了,特意等着几人。
季舒摆了摆手道:“知道了,你先退下吧,我们随后就到。”
茯苓立刻如蒙大赦般跑出了怡然居。
季舒也不敢让长辈等着,只得收了心中的疑惑不再追问,面上神色难明,“先去用膳吧。”
两人就这样各有心事地来到了饭厅,不出意料被几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给盯着,季舒料想定是茯苓将刚才看到的那幕“添油加醋”地告诉了几人。
如果说柳棠沁的眼神是透着些许暧昧和欣慰,那季惊林和季母的眼神就只能说是惊疑了,毕竟两人可是知道季舒是女子的,若不是碍着这么多人在,怕是要忍不住问问季舒都干了些什么了。
季舒像个没事人一样,无视了各种各样的目光径直坐了下来,而后向众人说道:“都看着我作甚?”
“来,浥尘你多吃些。”季母很是热情地给沈浥尘布菜,却见她颊边皆是红痕,不禁着急地问道:“你这脸是怎么回事?可是身子有何不适?”
柳棠沁闻言也是看了过来,再想想茯苓方才和自己说的情况,心中不由冒出了一个念头,不会是舒儿干的吧?大白天的怎么就……
“娘,年轻人的事咱们就别管了。”柳棠沁觉得这事实在是不宜拿到饭桌上来说,赶忙想将话题岔开。
季惊林倒是没想太多,边吃边说道:“许是不慎被什么蚊虫给咬着了吧,回去搽些药,一会儿就好了。”
某虫子手一颤,银箸上夹着的菜就这么掉在了桌上,看着诸人投来的目光,季舒笑了笑,而后坦白道:“那是我挠的。”
这下柳棠沁奇了,竟不是自己想的那般?疑惑之下便是问道:“你没事挠人家做什么?”
“她说脸上痒得不行,我就帮她挠了下。”季舒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了起来,并且毫不犹豫的将锅甩给了沈浥尘。
沈浥尘瞥了她一眼,眼神有些凉,“嗯,不慎被臭虫给蛰了。”
被蛰了,所以痒,这解释没毛病,只是被指认为臭虫的某人就有些不痛快了。
“对了舒儿,你如今也不小了,成家立业这家已经成了,也是时候考虑考虑仕途了,往年你总是推脱,今年的秋闱你总该下场了吧?”柳棠沁这些年可是一直盼着季舒能考个功名的。
季舒放下了手中碗筷,侧头看向了季惊林,“爹你有什么看法?”
季惊林沉吟了片刻方才说道:“这事我和你娘还有奶奶都商量过了,如今已是多事之秋,有些事情既然避不了,倒不如自己入局,还能多些主动权。”
“考个功名倒也不难,只是朝中不比家中,入朝后需得谨慎小心,如履薄冰,切不可让人抓了你的错处。”季母对季舒很有信心,但还是忍不住叮嘱了句。
“那我考个什么名次比较合适?”季舒这话说得还真是一点也不谦虚,好似状元也能信手拈来一般。
“我可是听说曲家那小子今年也会下场。”这下季惊林就忍不住杀杀她的威风了,打趣道:“你尽管放手一搏,因为就算你使尽浑身解数,这状元也注定是与你无缘的。”
季舒闻言差点没被口中的饭给噎死,虽然知道比文自己确实不如那曲阑珊,可这话从她亲爹嘴里说出来,就分外让人觉得憋屈。
“术业有专攻,就他那小胳膊小腿的,我分分钟就给收拾了。”季舒忍不住呛声道。
季惊林还真和她杠上了,不给面子地说道:“你这考的是科举又不是武举。”
其实比起科举取士,建元帝这些年一直更在意武将的培养,目的何在自然不必多说,无非就是想着将兵权收归在自己手中。
柳棠沁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拧了拧季惊林腰间的软肉,柳眉一竖道:“瞧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还真想让舒儿去考武举不成?你若真撺掇着她去了,看我不和你拼命!”
“夫人饶命啊!我可真没这个意思。”季惊林赶忙讨饶,他确实是没想过让季舒领兵的,战场上凶险万分,他哪能啊!
“这还差不多。”柳棠沁得了他的保证方才收回了手。
沈浥尘有些惊诧地看着这幕,虽然早就听闻镇南王夫妇伉俪情深,但她还真是第一次见两人这般相处方式。
一边伺候着的下人们早就见怪不怪了,都知道这镇南王府内做主的不是季惊林,谁让他头上还压着两座大山呢。
季母瞧了也忍不住打趣道:“你们两也不怕让小辈看了笑话去。”
季舒撑着下颔笑了起来,意犹未尽地说道:“奶奶,我这看得正起劲呢,您干嘛打断他们?”
柳棠沁被这两人一来一去闹了个大红脸,季母她不敢造次,便是瞪了眼季舒,而后对沈浥尘说道:“这夫君就是要收拾得妥妥帖帖,可千万不能惯着,尤其是舒儿,你该打便打,该骂便骂,反正她如今身子骨硬朗。”
这话一说完季舒整个人都不好了,和着她以后就要任人打骂了?这真的是亲娘吗?不是的吧?
季惊林也不好了,所以他没被打骂是因为身子骨不够硬朗?不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