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您就去和我娘说说嘛。”季舒此刻正扯着季母的衣袖求情。
季母年岁有些大了,眼睛不太好使,但脸上依旧是笑吟吟的,尤其是见着季舒的时候。
“这事我觉得你娘做得挺好,省得你一天天的总想往外跑。”季母伸手点着季舒的额头说道。
季舒一听直接扑进了季母的怀中央道:“那也不能一直把我困在府里吧?您可最疼我了。”
春晖堂的下人们纷纷表示没眼看,他们家世子从五岁起便深谙此道,偏偏老夫人还很吃这一套。
季母坐在椅子上搂着季舒呵呵取笑道:“都多大的人了,也不怕让人笑话了去。”
“不管多大我都是奶奶的乖孙,他们要笑便笑去。”
季母嘴上不说,心里却很是受用,挥手屏退了下人才抚着季舒的头说道:“都是个大姑娘了,怎的还和个孩子似的撒娇。”
季舒心道她这哪里是大姑娘?分明就是个老姑娘了!
“再说了你总往青楼里跑像个什么话,日后还怎么恢复姑娘家的身份?”季母想到这忍不住劝道,“更何况青楼人多眼杂,万一出个好歹怎么办?”
为了止住季母的一大堆说教,季舒忙出声安慰道:“奶奶安心,我有分寸的。”
“我可提醒你,最近宫里不太平,你少出去也不是什么坏事,你爹也要从百越回来了,到时候还得好好商量下你的婚事。”
季舒惊得从季母的怀中挣了开来:“奶奶,你们不会真的给我娶个媳妇吧?!”
季母正色道:“如今朝中局势不妙,你的身份是万万不能暴露的,只能以成婚来掩饰一二,等风波一过再让你二人和离,届时和你娘说清楚,再给你物色个好人家。”
“这……从哪找媳妇给我娶?要真娶了个女子还不知得生出多少麻烦来,总不能将人家给弄死吧!”
有哪个女的能接受嫁给一个女人!
“想哪去了!”季母一拍季舒的手继续说道,“你且安心,这事自有你爹安排。”
就是她爹她才不放心呢!这都是些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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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武阳侯府迎来了一位贵客。
季惊林看着这偌大的侯府内竟只有稀稀散散的几个下人,与别家府邸比起来那都不能叫做寒酸了,简直就是荒山野岭。
别说,配上这府内数不清的翠竹,季惊林还真有种走在深山里的感觉,尤其是听到竹林里细微的响动时。
他这个大老粗都知道在府上养些花花草草,全京城估计也只有武阳侯府这般独树一帜了。
“王爷,到了。”小厮很是镇静地将季惊林带到了一处僻静的别院内。
“季大哥,你来了。”沈青临挥了挥手,小厮便悄声退了下去。
“我说沈老弟,你能不能让这些跟了我一路的‘小家伙’们都赶紧散了?”季惊林指了指身后尾随的数条青蛇,顺便拿眼打量了下竹林里为数不少、正蠢蠢欲动吐着蛇信的家伙。
他虽然不怕,但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总归是不大舒服的。
难怪这武阳侯府的下人少得可怜,这样的地方有几个人能安心住着!
沈青临难得笑出了声:“你莫不是怕了?”
“就这些个小玩意还能镇得住我?我是怕不小心伤了它们。”
谁说老实人不会说谎的?反正季惊林是丝毫没有脸红。
“你说你种这么多竹子在这,还养着这些小家伙,莫非是想吓跑那些上门说媒的人?”季惊林越想越觉得真就是这么回事,比起十几年前那络绎不绝的媒人,如今的武阳侯府可谓是门可罗雀。
“你就不怕伤着你闺女吗?”
“万物有灵,它们分得清善恶。”沈青临收了笑,看向竹林的眼神深邃中又带着点忧伤。
看着比自己还要小上好些的沈青临头发已白了大半,当年意气风发的不败儒将成了如今萧索的模样,季惊林也突然有些伤感起来,以往的故人,也就剩下他们几个了。
“我不知你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既然过去了这么多年,你又何必这样自苦?”
“我亦不愿如此,但有些事情……。”沈青临说着阖上了眼,声音中已染上了悲怆,“非人力所能为。”
再睁眼时只是惘然一叹:“世间万般皆不苦,唯有相思愁煞人。”
季惊林看着他这副样子,不由怒道:“你何时变得如此懦弱了!那人既是活着,你自去寻她便是!”
沈青临苦笑,也不与他争辩,自顾说着:“季大哥今日来此应是有要事相商吧?”
季惊林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这些年他不知劝了多少回,沈青临每每岔开话题不愿提及,别人若是不听他劝再多也是白搭!
不过他今日前来确实是有要事。
“百越安分不了多久了。”季惊林的面色很是沉重,他此番奉旨离京便是前往百越部署。
沈青临的从容终于不再,皱眉问道:“可是百越内部出了问题?”
季惊林点点头算是默认了,“十九年前百越一役的和谈本就诡异万分,自十三年前百越先王暴毙,盟约便成了一纸空谈,百越内部的倾轧比起咱们大安也是不遑多让。”
“百越十族,王室为尊,现任百越王即位后便与我朝再无往来,难不成是早有图谋?”沈青临缓缓说着。
季惊林:“百越王室向来子嗣不丰,王室之人也极为隐秘,我派出的不少探子都折在了那,最后也没传来多少消息,只知如今百越为多方势力掌控,百越王态度不明,其他几方似乎意指中原。”
沈青临眼神一黯,半晌才道:“这天下怕是又要出乱子了。”
“是啊,这些年好不容易将各地叛乱给摁了下去,谁知百越又冒了出来。”季惊林愁得直揪自己唇上的胡子,“当年百越一役只打了个开头,没想到如今又要续上了。”
“说到底还是前任百越王死得太过突然,死因又不明。”已成定局的事再去纠结也是无益的,季惊林复又说道:“我今日面圣,陛下的意思是尽量议和。”
天下才安定多少年啊,建元帝自然不想再起战端。
“百越十族对中原觊觎已久,想要议和怕是不易。”
这点两人都是心知肚明。
“对了,今日找你还有件事。”季惊林面有难色,似乎有些说不出口。
“季大哥对我有救命之恩,若是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尽管说便是。”
“嗨!还不就是我家那、那臭小子嘛!”
沈青临略一思量便知是何事,他也在愁着相同的事情,忽然有些吃惊的看着季惊林:“季大哥,你莫不是想……”
“我确实是这个意思。”季惊林咬咬牙还是说了自己的打算,“你也在为你家闺女发愁吧,以咱俩的交情,不如……”
沈青临抬手止住了他的话头,若是别的事情,他便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可女儿的终身大事他绝不可能因私情做出决断。
实在是季舒的花花名头太盛!
季惊林当然知道他的顾虑,开始了自己的游说:“舒儿平时虽是顽劣了些,但绝不如市井所传那般,我你还不信吗?她若真是如此不堪,我早把她给收拾了!”
这话季惊林说得有些心虚,毕竟自家的是女儿,他此刻又是在坑骗老友的女儿。
呸呸呸!才不是坑呢!他只是在解决两家共同面临的问题。
“浥尘那孩子我也知道,鲜少与外人有接触,若是将她嫁给那不知根底的人家,你放得下心吗?”季惊林再次劝道。
这话可谓是说道沈青临的心坎上了,近几年他就一直在朝中相看人家,只是没几个能看得上,而看得上的那些又碍着背后的朝堂斗争,因此始终没有择定人选,给拖到了现在。
“如果你实在不放心,咱俩可以定下个约定,先让她们表面上成亲,若是处不来,过个一两年再和离怎样?这样也可解了燃眉之急。”
其实这才是季惊林的真正想法,他也不可能真就耽误老友的女儿,只是想在季舒身份暴露之前寻个法子拖上一拖,待他解决了那些个宵小,一切便可迎刃而解,他也好恢复自己女儿的身份。
沈青临心中一动,他不怕女儿嫁得晚,只怕所托非人,只是如今形势不允,若能缓上一段时间也方便他另作安排,更何况当下女子改嫁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想来有老一辈的交情在,季舒也不敢胡来。
“陛下未必会准这门婚事。”沈青临还是有所疑虑,毕竟建元帝对他们两家的忌惮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他前几年才被削了兵权,下一个怕是就该轮到季家了,到时候少不得又是一番风波。
季惊林一脸自信道:“此事我自有办法。”
思量再三沈青临终是应了下来:“既然如此,还请季大哥答应我一个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