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聊了一阵山下形势,梅文化开门见山道:“实不相瞒,此番单独会见真人,还有一事相求。”
“梅先生尽管直言…”钟七显然是早有预料,闻言颔首点头,即不答应,也不拒绝的回道。
“天下诸候并起,群雄逐鹿中原,百姓民不聊生,路有枯骨,还请真人慈悲,再次下山相助。
辅佐圣主,开千古盛世,驱除鞑虏,使天下百姓,黎民黔首,皆能安居乐业…”梅文化起身拱手道。
话未说完,便被钟七挥手打断道:“梅先生,论兵法谋略,你胜我十倍,论定国安邦,我亦差汉公远矣,行军征战,诸将也皆再我之上。
我不过山野一闲人,只会打坐念经,修真炼气,正所谓穷则独善其身,天下如何,贫道不愿多管,亦不敢多管…”
道统法门未梳理好,观中还有闹鬼之事没解决,钟七那有时间耽搁在“天下大事”里面。
就是要下山辅圣主,争龙脉,也不是现在,而且辅佐的,也不一定就是邓奎。
谁是真龙,谁是草蟒,都还需要后续观察,毕竟乾坤未定,都是黑马。
争天下不是过家家,要是押错了人,哪怕钟七已经算小乘仙(佛门将辟支佛,鬼仙,尸解等等称小乘),也难免粉身碎骨,甚至将弟子门人全部搭上。
但是辅佐真龙圣主,好处也是不言而喻,不说金银资财,灵宫贝阙的赏赐。
只要有正统王朝一直封赏,供奉,气运绵绵不绝,人道加持,修行绝对一日万里,这也是钟七虽云“出世”却一直对世俗,天下形势,都密切关注的原因之一。
“真人过谦了,真人乃仙家之辈,我等凡俗如何能与你比之,你能施符水,救渡生民,且有**,千里取人性命…”
梅文化夸赞一通,抿了抿嘴又违心的夸道:“且我等谋算,皆是凡人计,属于小聪明,更不及真人你,仙家落子天下,握乾坤之局势,才是大智慧…”
“梅先生,你这读书人就是不一样,说出来的话,也真中人听…”
这读书人的嘴,就是与众不同,说出来的话,即能无形夸赞,还没有拍马溜须的感觉,钟七也是听得心下舒畅。
梅文化见此笑道:“真人这是答应下官了?”
“唉…贫道受汉公供奉,又托先生盛情邀请,如此恩情,怎能不应。”钟七无奈一笑道。
还不待梅文化心喜,便又摆手道:“只是事物太多,却是不能即刻跟先生下山了,还请梅先生与汉公见谅。”
“无妨,无妨,汉公早有言示下,真人有甚麻烦事,或是需要甚资财丹砂,尽管开口,即差人采购与真人送来。”梅文化诚恳道。
钟七也点点头,拱手道:“汉公这边只要有用得上贫道的地方,也尽管修书一封,贫道或谴门人,或亲自下山,只要力所能及,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善…”梅文化此行目的达成,代表邓奎与钟七达成共识,亦是满意称善道。
……
至午时末,梅文化与朝廷御史等官员,领众军士,民夫,回了梁州,只留下了一封圣旨,一千金(一千贯铜钱),并些丹砂,珠玉,宝石之类,各有百十箱。
此外梁州将拨款三千两,征发民夫数千,修建太乙宫,都阳宫,雷祖殿,灵官殿等大型建筑数座,并屋舍,楼台,馆阁数十间。
由于梁州初定,还属于民不聊生的阶段,这个工程,将分三期进行修建。
每期拨款一千两,征诸县黔首青壮三千人,由朝廷工部与贾清风商议绘出图纸,地方藩镇工曹官员配合修建宫观。
因此时值夏季,天气炎热,且又是农时,遂首期将在秋收之后进行。
朝廷诸官吏下山之后,伏魔宫又恢复平静。
只是在贾清风督促下,观中道人,童儿等,几乎将伏魔宫翻过来,覆过去的查找多遍,也未见线索。
灵界与物质界都找不到妖魔踪迹,钟七亦不敢回洞中修行,为免观中道人再遭妖精毒害,只好一直坐镇观中。
……
伏魔宫一静室内,摆起一座简陋坛场,上供太乙仙人画像,案上只有香一柱,灯二盏,经书一册,此外再无其他。
坛下二道者,一青衣短髯,一者挽高髻,着紫衣,或捧拂尘,或持法印,皆坐蒲团,颂太乙真言:
“太乙道炁,周流古今。甘露灌顶,光明浴身。三业清净,五脏玄明…”
“内外明彻,显我元神。连天通地,祥光佑众。宇宙万有,皆是吾真…”
静室之中,一阵幽幽颂经声过后,下首趺坐二位道者,皆闭目趺坐,存想画中仙人模样,追寻着冥冥之中的感应。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二人皆入定境。
紫衣道人眉梢微蹙,杳杳冥冥之间,紫府之中仙人形像渐渐出现,随着心中杂念纷呈,仙人法相随之破灭,转而又画作一道金光神符,照耀诸天。
青衣道人面无表情,存神许久,恍恍惚惚之间,一尊道相,挥手斩破混沌,开辟大千,正渐渐稳固之时,道相却又被无穷混沌压碎,亦化作神符一道,只符咒黑炁氤氲。
“咚…咚…咚…咚”
不觉天光渐亮,窗外渐渐明亮,阵阵钟声响彻,惊醒趺坐二道人。
“师弟,你可存想出什么了?”紫衣道人开口道。
青衣道人摇摇头道:“怪贫道杂念太多,法相缘生缘灭,不能稳固,不过神符却是见着了,师兄你呢?”
“我也与你一般,据师父说,要想稳固神符,至少得炼法四十九天,要想稳固道相,凭你我的资质根性,至少还得数载时间…”
这二道人,正是张笃,祝玉遐二人,自得钟七传法之后,便找贾清风要了间静室,在其间日夜存神炼法。
俩人除了早晚课,再不出门玩耍,如今看来,倒也炼出些东西。
……
晃眼间数日过去,那妖精仿佛知道钟七在观中坐镇一般,丝毫动静也无,似在暗中蛰伏。
而钟七则一直在舍中静修,参悟法门,梳理传承,不觉天色渐明,耳听窗外钟声响起,也是极静思动,暗道:“那妖怪一直未出,牵扯贫道精神,令人烦躁,更无心思修行,不如出去走走…”
清晨的伏魔宫中,林荫老树,古木乔松,修竹林园间薄雾氤氲,钟七负手闲逛,只觉美不胜收,不觉走到主殿之外。
贾清风坐于上首敲磬,下首十几个道人背对殿门,正在早课,带着奇妙韵律的颂经声传来,使钟七心头焦躁略微减去。
见钟七负手于殿外,贾清风并未多言,只是不动声色的颔首一礼,转而继续闭目颂经。
“噫…这是?”
钟七也点头回礼,并不想打扰道人们早课,正要悄悄转身走了,忽见那伏魔神像底下,三柱渺渺燃起的檀香似乎有些异常。
当下顾不上打搅诸人早课,疾步走入殿中观看,只见那拇指粗的三柱檀香,火光耀眼,烧出三股香柱直直燃起。
三股筷子粗的青烟,袅袅腾起数丈来高,随后烟气缓缓变淡,渐渐消散。
“师弟…你这是?”
诸道人都被这动静惊醒,见钟七直冲入殿中,昂首观看伏魔将军像,皆是摸不着头脑,心下疑惑不解,却又不敢多言,忙行礼道:“见过真人,福寿万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