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陡然看见了窗口的贺明,李鹿白非但没有害怕,反而兴奋从床上跳了下来,叫道:“贺兄。”
贺明一出现,那本来断掉的线索,一下子又要连上了。
因为那个梦,他一下子知晓了不少情况,估计结算时能因此获得气运碎片。
不过还不够,这观音像事情一日不弄清楚,这东西一日还缠着自己,他就寝食难安。
之前那个梦,如果没有魔胎的话,他真不知道最后是什么结果。
他刚想追过去,却发现窗口的贺明已不见了。
“艹。”
李鹿白二话不说,冲了出去。
这时,贺明已到了走廊拐角处。
对方行走的姿势很怪异,仿佛双脚不是自己的,给人一种在梦游的感觉。
可李鹿白用尽全力的追着,却始终无法追上对方。
他一路追出了红云招,贺明则向河边走去。
那里有一片柳林,水雾在夜色中朦胧如纱,很快将其身形淹没。
“等等!”
李鹿白狂奔而去,身形很快淹没在了水雾中。
雾气中的柳枝随风摆动着,宛若招魂的纤纤细手。
到了这时,能见度更低了,他只能模糊看到贺明的一个背影。
李鹿白一路踩碎了湿泥,跟在后面。
他有些害怕,可是却依旧跟着,眼瞳中有魔气涌出,给人一种既暴戾又冷酷的感觉。
渐渐的,李鹿白慢了下来,因为前面的贺明停下了脚步。
贺明双手托着那尊怪异的观音像,一身白衣站在那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随即,李鹿白发现,还有更多人在附近。
他们全部手托着那种怪异的观音像,身穿白衣,神情木讷的站在那里。
片刻之后,李鹿白浑身汗毛竖立了起来,缘于他看清了那些人的脸。
那些人的脸很路人,路人得看一眼扔进人群中,你很快就记不住了,可诡异的是,这些人的脸近乎是一样的......
是的,他们有的年迈,有的年轻,有男人,也有女人,可全是同一张脸,只不过发式、皱纹等细节不同而已。
或者说,你一眼看去,他们近乎没有脸。
一张不能被人记住的脸,真的能算得上脸吗?
李鹿白知道,他们就是寺庙中的那些香客。
他一直记不起任何一张脸来的香客。
香客们手托着观音,静静站在那里,在雾气中,宛若一个个惨白的人偶。
贺明身在其中,仿佛要和他们变得一样了。
李鹿白面露不善之色,因为他不喜欢这样的画面。
他一脸冷酷的往前走着,想将贺明带出来,甚至想将这些长着一张脸的香客全宰了。
他不喜欢的,就想全宰了。
香客们站在那里,木讷的脸庞突然一变,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紧接着,它们的五官往内一收,消失了。
于是乎,香客们的脸变成了一张没有五官的皮,而贺明的五官也跟着模糊了不少。
李鹿白见状,不再犹豫,眼瞳魔气涌动,猛的追了过去,要把贺明强行拽出来。
可就在这时,那种奇怪的诵经声又出现了。
仿佛遥远的地方有人诵经,又仿佛有人在附近不怀好意的窃窃私语,在这片迷雾中,显得很幽邃。
李鹿白前冲的身体僵硬在了那里。
贺明和香客们的后方,隐隐中出现了一个高大的事物。
那是一个人形的轮廓,很高,起码有几层楼那么高,在迷雾中看不真切。
可是李鹿白一眼就看出来了,那是观音。
迷雾之中,竟然有一个几层楼高的观音。
更加可怕的是,他能感受到那观音是活的。
如人一般的活物。
观音真身,出现在了这里?
可怕的压迫感如山海般袭来,李鹿白浑身被冷汗打湿。
如果非要形容这种感觉的话,那只能说是被捕食者盯上的感觉。
田鼠畏蛇,蛇畏雄鹰,这种恐惧和压迫感,仿佛是深入人类骨髓深处的存在。
这是身为人类,很难直面的恐惧。
原本脸庞只剩下了一张皮的香客,五官再次浮现了出来,露出了慈悲的神情,和他们手捧的观音像近乎一摸一样。
可这样的画面,配上那诡异的诵经声,非但没有给人任何慈善之感,在这片迷雾柳林里,反而更显惊悚......
李鹿白额头上布满了细汗。
他的眼瞳中有恐惧的神色,可这时,眉心处的魔胎剧烈跳动起来,显得很兴奋。
他的双瞳一下子变得漆黑如墨,整个人变得暴戾起来。
他往前一步,发出了一声不服的怒吼。
“艹,老子不信你是真的观音!”
“贺明,给老子滚回来,你跟着这些东西鬼混什么!”
这一吼,四周那种诡异的诵经声停顿了一下,可是片刻之后,那声音又变大了许多,四周雾气更浓,如潮水般涌来,将香客和贺明淹没。
一时间,李鹿白头痛欲裂。
那观音看向了他。
轻纱般的水雾中,隐隐出现了好多只红赤赤的眼睛。
它们密密麻麻的看着自己,直看得他头皮发麻。
这东西到底长了多少双眼睛?
可这个时候,眉心处的魔胎反而更加兴奋,李鹿白扭动了一下子脖子,心中既害怕,又兴奋,同时又生出了一身暴戾的杀气。
这身暴戾的杀伐气息很是明显,可他自己却毫无感知,嘴角不经意间露出了一抹残忍的笑意。
一时间,他的瞳孔变得比黑夜还要深邃。
他有一种冲动,那就是把那不知什么邪祟假扮的观音,以及那些没有脸的香客们全杀了的冲动。
因为他不喜欢它们,于是想全毁了。
特别是那一双双盯着自己的眼睛。
他想戳爆!
一只只的全戳爆!
即便身上仿佛背着一座山,李鹿白依旧快步冲了过去。
前冲的过程中,一个香客面无表情的靠了过来,要拦住他的去路。
李鹿白没有任何犹豫,砂锅一样的拳头猛的轰了出去。
他拳头上布满了霸道的黑色魔气,一拳将那香客的脸轰得凹陷了进去。
可诡异就诡异在,他整张脸凹陷了进去,却不见半点血。
李鹿白杀心已起,抬手又是一拳,犹若炮击。
砰的一声,香客的脑袋被彻底轰穿,皮肉如砂砾般飞舞。
李鹿白继续往前,可是肩头一沉。
那脑袋被轰穿了香客按住了他的肩膀,紧接着,汹涌的灰雾如潮水般从对方脑袋破碎处涌出......
李鹿白一脸阴沉的站在河岸,四周只有茫茫的水雾跟着冰冷的河水流动,早已不见贺明和香客,以及那拥有无数硕大眼睛的“观音”身影。
他们跟着那涌出的灰雾不见了,他冲了一个寂寞。
因为找不到贺明,他的情绪变得更加暴躁,一时有些失控,不由得对着河水发出了一声怒吼——“你妈的,出来啊!”。
柳枝飘荡,附近的几只河鱼竟被生生吓破了胆,吐着胆汁浮出了水面。
数里外,一男子正在自家茅房畅快放水,吓得浑身一抖,近乎把尿吸了回去。
半晌之后,李鹿白皱了皱眉头,疑惑道:“我刚刚是不是比平时暴躁了一点点?”
......
李鹿白回到了城中,没要多久,天便亮了。
阳光洒落,水雾飘散,仿佛之前遇到的一切都是镜花水月的虚幻。
他有些郁闷,又有些伤感,因为他没把贺明带回来。
贺明是他的朋友,他蹭了一千多顿饭的好友。
想到今后没得饭蹭了,他就有一种冲动。
把那些诡异东西全宰了的冲动。
最终,李鹿白轻轻吐出一口气,往红云招方向走去,因为他记得,老板娘红雪说过,还包一顿不要钱的早饭。
他需要一顿饭,整理一下心情。
眉心处的魔胎,经过这一夜之后,仿佛成熟了些许,在他的识海中不再是一片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