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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玉仍旧在说,“来呀,你搂着我。”
逢岁晚:……
她比自己矮了一个头,若他真去挽着她胳膊,得曲腿、扭腰、侧身……一想到那个画面,逢岁晚就觉得辣眼睛。
不过被她这么一打岔,逢岁晚发现自己内心深处的厌恶都稍稍减轻一些,他甚至都可以抬眸,看一看周围的那些花灯。
腰侧被阮玉用手肘轻轻:“好看吗?”
“我小时候最喜欢百枝灯树……”她轻轻晃着两人交握的手,“因为树周围肯定有很多小食摊。”
“你饿没饿,想不想吃东西?”
“我们去那边吧。”
她话说个不停,叽叽喳喳地像只春天里的小麻雀。
清脆的声音刺破他眼前的幻觉,树依旧是树,根本不是什么祭坛。手心相握的地方,还微微起了层汗,逢岁晚平时素来喜洁,从未体会过掌心粘着汗是什么滋味。
若是现实,他这会儿肯定已经浑身难受,恨不得立刻甩开手了。
但在梦域之中,好像也没有那么难以忍受,不过微微一点儿汗渍罢了,与她柔软的手,掌心传递过来的温暖相比,那点儿汗水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他没有过这样的体验,因此还低头看了一眼两人紧握的手,谁料这么一个动作,倒让阮玉红了脸,她低着头,小声说:“我手也容易上汗。”
她想在梦郎面前做个完美无缺的仙子,没想到的是,这么快就将缺点暴露于人前!
明明是梦啊,怎么现实里的小毛病也跟到了梦里,阮玉恨不得以头撞墙,她把自己梦成个无暇女神该多好!
说完,就想把手抽出来。
手汗淋淋的,这么握着,总觉得十分尴尬。
奈何抽了两下没抽动,莫问压根儿不松手,反而把她抓得更紧了一些,一脸认真地说:“我怕黑。”
阮玉看着他一本正经地站在那里说怕黑的样子,心里的紧张感瞬间消失,湿漉漉的手心,好像也变得没那么重要了。
她头靠在莫问肩头,悄声说:“其实我还爱哭,动不动就流眼泪。”
逢岁晚想了想,没在这时候追问其他,而是说:“我还怕火,特别是黑夜里的火光。”
阮玉又说:“我还很能吃,一口气能吃好多,爹以前说,我能有两个成年男人的饭量。”
逢岁晚说:“我不爱与人接触,性格孤僻。”
阮玉突然皱眉,随后轻笑一声,说:“我已经想不出我还有什么缺点儿啦。”她笑得眼角弯弯,“总的来说,我觉得我还是个很优秀的人。”
她原本是跟莫问并排走的,这会儿一步跨前,转身面对他,问:“你觉得呢?”
梦中的她,让他几乎失去了属于执道圣君的理智,自然也想不起她白日里那些所作所为,他眼里只有梦里的她,站在面前的她。
于是,逢岁晚回答:“我觉得也是。”
阮玉长舒口气,点头称赞:“那你挺有眼光。”
话音落下瞬间,黑夜消失,朝阳跃出山涧,将晨曦洒遍大地。
他们已经不在街巷,而是站在了一片花海中央,四周都是桃林,粉色花瓣一簇一簇堆叠在一起如云如霞。风卷着花瓣坠落发梢肩头,给人身上都染了一层桃香。
阮玉说:“现在不黑了。”她虽然喜欢看花灯,可他既然怕黑,她怎么忍心让他一直处于黑夜之中。
逢岁晚:“嗯。”
桃花烂漫,却比不过心花怒放。两人手牵手往前走,眼里看过的风景美不美,早已无人关心。
白日里特地背的功法口诀也完全用不上了,因为阮玉发现,其实只要这么手牵手安静的并肩前行,她就已经得到了满足。
景不醉人,人自醉。
阮玉像是喝了甘甜的美酒,人已微熏,脑子里闪过一句话,但愿长梦不醒,他便能一直在我梦中。
“我们在桃林里搭个屋子,用桃花酿酒。”听着阮玉在那边絮絮叨叨的说话,逢岁晚觉得自己的心神变得安宁,他不禁去想象,她口中描述的那个地方,他那千疮百孔的识海,也因此而微微泛起波澜。
也不知过了多久,逢岁晚元神有了异动,他猛地意识到,他该醒了。
一夜,居然这么快就过去了?
阮玉以前做梦,梦里的时间不管跨度多大,现实其实都没有过去多久,她睡眠很好,很快就会从有梦的浅睡变成深睡,而深睡之后,梦境就会消失,他也会被驱离出阮玉的梦。
然而这一次,她的梦持续了一整夜都没结束!
逢岁晚心头一惊,正要说:“你该醒了。”忽然眼前的一切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他熟悉的白色床帐!
他醒了!
他醒了,自然就从阮玉的梦中离开,然而,阮玉还留在梦里。
逢岁晚一刻不停地赶往艸斋,他径直去了阮玉卧房,看到阮玉躺在床上,睡得十分香甜,脸颊泛红,嘴角上翘,是一副含笑的模样。
玉兰树在他脑海中说:“阮玉这一觉睡得真沉,她昨天趴桌上就睡着了,还是我把她挪到床上去的。”
“肯定是神识消耗一空,太过疲惫。圣君,要不给她点一支养神香?”
逢岁晚眉头紧锁,他站在床边,尝试着喊了一声,“阮玉。”
再喊了一声也没动静后,逢岁晚直接伸手,将阮玉从被子里拽了出来,玉兰树在他识海里喊了几声想阻止,但看圣君一脸阴沉,又不敢多嘴,只小声嘀咕:“别那么粗鲁嘛,轻柔一点儿轻柔一点儿。”
等看到阮玉被拉起来坐着都没睁眼,玉兰树也惊了一下,“她这是怎么回事?这都不醒?”
此刻再看阮玉脸上的笑容,莫名就觉得有几分寒碜了,它紧张地问:“怎么了,怎么了,她该不会被困在梦里了吧?”
若她忘了那是梦,沉迷梦中不愿醒来,那她就会被梦魇一点一点吞噬,最后,元神被消耗一空,只余一具躯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