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薛激动的痛哭流涕的断断续续叙述中,李沐搞清了来龙去脉。
白严,是隋朝时被派到朔方的城官,但还没做多久,梁师都割地称帝,他也没有逃掉,成为梁师都手下之囚,但梁师都看上他的治理之能,没有杀他,让他继续治理朔方,上有老下有小的白严只能应下。
先开始还好,但随着梁师都与突厥开始勾结,给突厥进贡,以求突厥帮忙对付大唐之后,这朔方城中的情况就急转直下,开始横征暴虐,白严看不下去,就进言劝阻,却是被梁师都无视。
心灰意冷下,白严策划逃离,在部下和同僚的帮助下,白严携着千百人口,一夜逃离,而这也掀起了逃离风潮,而这一逃,便是十多年,随后便有了草原上的汉家部落。
并且白严与薛万彻是忘年之交,当年又同为隋朝官员,情谊相当之深,但在梁师都占据朔方之后,两人便彻底断了联系,薛万彻曾经都以为白严死了,但没想到今天却是再次听到白严的声音,顿时忍不住的就跑了出来。
听着这叙述,李沐心中已经有了底,他没有在乎脸上特意抹了血污遮挡容颜的白沁有多美,也没有在乎薛万彻与白严的关系有多深,要不要给他特权。
他只在乎现在有了熟人,那安顿的工作就会更加的顺利,产生哗变的几率会更小。
看了眼天上不断飘落的雪花,李沐上前打断了两个老朋友的叙旧。
“薛将军,我们可以开始了吧!”
听着李沐的声音,薛万彻也是瞬间回过神,转头对着李沐赔了一个笑脸,而后转头对着白严笑道:“老伙计,咱们的旧以后再续,今天我们还是先安排入城之事!”
说着指着李沐道:“这是如今朔方城中统管治理的城官李沐,别看他年纪小,但能力可比我们这些老家伙强的多,你们入城的事他有章程,跟着安排就好,另外,这次情况也比较特殊,入城不像你们想的那般简单,还希望你能传达一下!”
“不然出了问题……”
说到这,薛万彻没有继续说下去,但白严却是明白,目光扫了眼两人身后的甲士,点了点头:“放心,我一定会给他们传达的清清楚楚,就是拼了这幅老骨头,也要让他们知道想回家过好日子,就乖乖听话!”
“行!”
听着这话,薛万彻脸上顿时露出笑意,对着李沐点了点头:“那接下来,就全交给小郎你了!”
“嗯!”
李沐点了点头,目送薛万彻走进城门,而后转头对着白严交代起来,同时,七八张桌子也端了出来,一个个书记官正襟危坐于桌后,等待登记户籍。
好半晌,随着李沐的停下,满眼放光的白严在白沁的搀扶下,急匆匆的回到人群之中。
很快,便有五百人提着东西上前,开始登记户薄,而在最外围的人,则是已经开始支棱起帐篷,刚才他们已经得到通知,这次进城是分批次进去,每个时辰放进去五百人,每个人都要经历登记,洗澡除菌,分封房子的过程,所以时间就会很长。
按照这个进度,至少要一天多的时间,那么今晚必要有一半的人要在帐篷中等待,虽然如此,但每个人眼中却都是洋溢着叫做的希望的东西,没有人生出怨言,所有人眼中皆是期待,在他们心里,只要能回家就好。
而随着一队队士兵从城中出来,在他们扎帐篷的最外围开始布置简单的防御工事,并且安排岗哨的时侯,他们就更加的安心了,知道朔方的统治者是真的在乎他们,在他们来到这里的时侯,就已经把他们视为大唐的子民,并没有在乎他们以前是隋朝子民的身份。
在冬天,喝一碗热粥绝对是享受,一碗热粥可以从手暖到胃,但当一碗热粥放在众人手中的时侯,却是将所有人的心暖了个实在。
那在李沐眼中根本没有几颗米的稀粥,却是让城外哭成一片。
白严更是老泪纵横,端着粥的手不断颤抖,顺着碗沿淌出去的滚烫粥水烫的手通红,也不愿撒开。
“父亲,快喝吧,不然等会就凉了!”满眼通红的白沁,小声劝解道。
父亲为何会有这般情绪,她也知道的清清楚楚。
多少年了,他们都没有见过粥了!
从逃离朔方之后,他们就真正过上了牧民的日子,不是饿着肚子就是吃食牛羊马的肉,再也没有见过粥,甚至她都已经忘了米是什么样子!
毕竟那个时候的她才六七岁,对于米粥这些东西,印象本就不深,十多年的草原生活,她已经忘了米粥是什么东西。
只有时不时吃饭的时侯,父亲会放下面前的肉食,看着远处的天空,给他们讲内地的生活有多么的富庶,有多少美食,每次都让他们神往,但当提问的时侯,父亲却是泪流满脸。
尤其是当母亲和爷爷奶奶去世之后,这种次数就更多了。
因为母亲和爷爷奶奶去世的时侯,最渴望的就是喝上一碗米粥,但没有人能做到……
每次部落有新的朔方城中逃出来的人,父亲都会眼巴巴的问那人有没有米,或者别的东西,可以用牛羊换。
但无一例外,全都失望,从朔方出来的人,怎么可能有余粮。
今日再次见到,压抑多年的情绪,瞬间爆发。
听着白沁的话语,白严的身子微微一怔,也是回过神来,看着面前的稀粥,苦笑了一下,而后猛地送到嘴边,一仰头就顺着喉咙下了肚,还好天气够冷,这粥凉的快,不然这个喝法,白严绝对要被烫伤。
白沁见状,顿时急了,刚要劈手夺过,却见父亲已经放下了碗,但脸上的神色却是没有任何满足,反而满是悲伤,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下来,声音沙哑:“爹,娘,风儿,这粥,你们终究没有喝到啊!”
听着这话,白沁顿时一怔,神色黯然。
进城的次序一切良好,顺利的程度超出了李沐的预料,一碗热粥引来的效果,超出了他的想象!
所有人都是安静的听着指挥,等待一一进入。
短短的一个半时辰,率先进来的五百人,便已经是安排利落,在短暂的休息进食之后,那进来的五百人中的青年人,全都编入了工匠的队伍,帮助修缮房屋。
一万人,按照一家四口来分,最少也要有两千五百多户,而这两千五百多户代表的就是两千五百多家房屋,而且全都是小院子类别。
这工作量,也不算小!
看着这工作进度,薛万彻嘴巴已经咧的老大,大白牙在这大雪天气倒是很应景,不过他那笑声倒是很煞风景,他重重的拍了两下李沐的肩膀,笑呵呵道。
“沐小子,你的本事我认可了,这朔方城的治理大权就全交给你了,等陛下的诏书一来,我就要开拔!”
“大帅已将襄城拿下,只等我从朔方出击,与大帅成掎角之势突入草原。原本我还担心无人能够治理后方,现在看来,你就是最合适的人选,有你在,我就放心多了!”
听着这话,李沐心中微微一怔,但随后就恢复正常,这样的战果没有什么可惊讶的。
只是对于这样的临危受命,李沐心里多少有些忐忑,说到底,还是没有治理过一个城池。
但与治理一个庄子应该没有太大区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