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家中较宽敞,外院里空着一大排屋子,廖伯将他们一一安顿下来。
秦霂在床下躲到半夜,发觉那些士兵并没有进府里搜查,方才悄悄爬出来。
随着大军离开,眉州很快又恢复平静。黄祀元不再去新城书院,宝儿就快满五岁,到了可以开蒙的年纪,黄玉珩也才十一岁,不能任她整日的飞天遁地瞎胡闹,再加上秦霂,还有黄玉馨,他一共凑了四个学生。
秦霂的基础很不错,可见原来家里也没少下功夫培养,黄祀元对他颇为上心,深觉他是个可造之材。
阿珩与秦霂二人才相处两天,就互相看不顺眼。阿珩说他整日里端着架子,像个大爷,动不动就发脾气,一点也不好玩。
黄祀元正摇头晃脑地给他们四人讲着课,外头廖伯来禀,说是魏崇文引着眉州知州大人上门拜访。
这个眉州知州郭遥是他当年同科,两人也算有些交情,他本意是想隐姓埋名,倒底还是传开了,人已经找上门,总得应酬一二,便让他们四人自己温会儿书。
黄玉珩坐在秦霂前面,一上课就爱犯困,好不容易等爹爹走了,她伸了个懒腰,一不小心,打翻了秦霂书案上的笔筒,便被他鄙薄得一文不值,操着他那一口标准的官话极为不屑地道:“女子当清闲贞静,守洁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是为妇德。一个姑娘家,这般行止随意,实属上不得台面。”
阿珩忍了他很多次,此回不想忍了,对他翻了个白眼:“你个小叫化子,吃我家的,用我家的,还敢羞辱我?你等着,晚上我让廖伯不给你饭吃,让你知道饿肚子跟上不上得台面哪个重要。”
“我不是小叫化子,你再敢如此称呼,信不信我……”秦霂一时说不下去,他猛然间意识到,自己好像不能拿她怎么样。
阿珩看他苦闷的表情有些好笑,转身上手去捏他白嫩的脸,“信不信你怎么样?你倒是给我说呀!”
“大胆!”他怒而拂开阿珩的手。
阿珩被他的样子逗得大笑:“你终于说对了,我确实很大胆,哈哈!”
“阿珩,你够了!”
阿珩皮起来也是没边儿,这个秦霂也不知是什么样的家庭里教出来的孩子,这样一板一眼,黄玉馨只好出声制止,省得阿珩做得太过。
秦霂气呼呼涨红了脸,长这么大他还没被一个小丫头揪过脸,心中义愤难平,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龙游浅水遭虾戏。为了表达心中不满,他拂袖起身,拿了书去了廊檐外的长椅上,独自一人坐着看书。
宝儿冲着阿珩嘻嘻笑着:“二姐姐你为何要摸霂哥哥的脸?”
阿珩呲牙道:“不听话的小子欠教训,我那不是摸,是揪!”说完冲着宝儿扑过去,揪着他的小圆脸,两人又闹起来。
而郭遥此番前来,是想邀黄祀元参与他所组建的一处河道改造与施工,想抢在汛期到来前完工,还有许多术业难题,听闻黄祀元在眉州,便找了来。
黄祀元听了他的来意,本不想插手,但想着关乎黎民百姓,又于心不忍,有些为难道:“离开上京,我一人带着妻子儿女,若是离家,怕他们没了主心骨,心中不安。另外幼子刚刚开蒙,这世道又乱得很,不好请先生,你容我再想想吧。”
那魏崇文却道:“先生,要不这样,我来给少恩教开蒙课,就住在隔壁庄子上,来去也方便。”
郭遥立刻附和:“以崇文的才学,教幼儿开蒙,肯定差不了。黄兄你就不要再推辞了。虽是乱世,我们地方官还得坚守,无论将来谁执掌朝政,做好眼前事才是要紧。”
黄祀元心系百姓,心中已经有了主意,嘴上还是说:“我同夫人再商量商量,三日内必给郭兄一个答复。”
郭遥和魏崇文一走,又到了用午饭的时候,秦霂从不拿自己当下人,黄祀元叫他同他们一桌吃饭,他也丝毫不谦让。
饭桌上,黄祀元向李氏提起郭遥所说。
李氏跟了他这么多年,单听口气就知道他心里已经做了决定,只得支持他,让他多带几个人手在身边,早去早回。
宝儿开蒙不能耽误,魏崇文答应来家中授课,黄玉馨就不能去听课,将这些简单交待了,下午,黄祀元就去收拾自己的图纸和要用到的书籍工具等物品。
阿珩嘟囔着,她也到了十一岁,那魏崇文是个年轻男子,怎么不让她也避避嫌。
黄玉馨瞪她,小声道:“你到现在千字文还背不过,也好意思和我比?”
阿珩朝她吐了舌头扮了个鬼脸跑开了。
秦霂对阿珩颇多嫌弃,午休时,独自一人坐在外头的长廊上,拿了本书读着。
阿珩在窗边把玩着一只毛笔,忽然看见一只毛茸茸黄绿色的小东西爬过来。
她朝门外望了望,秦霂还在聚精会神地看书,她大眼睛一转,将那毛笔挑起那只毛虫,轻手轻脚走到秦霂身后,把那东西扔进了他的颈窝里。
秦霂立刻跳起来,背上火辣辣地疼,还有东西在衣服里蠕动,他急忙冲进旁边的空屋子,关起门来脱衣裳,好半天才把那东西抓住并弄死。
听到外头幸灾乐祸的笑声,秦霂真气得想要掐死她。这若是在以前,这丫头别想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阳。
可是现在要紧的,是背上被那毛虫咬伤的地方,又刺又痒又疼,他想挠又挠不到,憋了一脑门子汗,无能为力。
这时,窗户上突然出现个脑袋,黄玉珩扒在那儿,表情惊讶:“我的天哪,就那个小东西把你咬成这样?阿弥陀佛,真是罪过罪过!”
秦霂此时还光着上身,他披起衣裳对着窗口怒道:“不知羞耻!”
“你个臭小子,到现在还敢嘴硬,本来看你细皮嫩肉的,想把解药拿给你,既然你骂我,那你就慢慢受着吧,这才刚开始,后头有得你疼的。”
秦霂倔强地穿好衣裳,额角上的汗不停地淌,他咬牙忍着,心想,一只小虫子而已,他这么大个人还能挺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