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玉祺上去就是狠狠一个大耳刮子。
这个婢女名叫小满,与她同岁,八岁那年进的黄府。黄玉祺怜她母亲去得早,小小年纪被卖为奴,收到自己身边,两人可谓是相伴长大,这些年她待她不薄,不说让她念个好,总不能恩将仇报,反过头来害她吧?
刚刚流泪哭泣的人正是小满。被黄玉祺一个大耳刮子打倒在地上,还是不能开口说话。
黄玉祺气得整个人抖如筛糠,“你快快解开她的穴道,我要听她说话,我要听听看,她还有什么可说的。”
桑雏依她所言,在小满身上又点了几下,她身体立即从僵直变成瘫软,哑着声音哭喊:“小姐饶命,小姐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没想要害您的。”
这并不是她们想听了,黄玉馨对桑雏使了个眼色,桑雏点了点头,从怀里拿出一根细小的银针,对着小满一处穴位扎了进去,瞬间她整个脸痛苦得皱成一团,发出极为惊恐的叫声。
桑雏立刻脱下她一只绣花鞋塞进她嘴里,这叫声若是让外面听见,不定得以为她们在杀人。
此刻小满所承受的痛苦难以想象,挣扎着在地上滚来滚去,若此时能让她选择是继续痛下去,还是一刀杀了她,她铁定愿意一刀杀了她,早些解脱。
桑雏看她脸色发白,豆大的汗珠子滚落,知道她应该是撑不住,把那根银针一抽,她立时就停止挣扎。
桑雏把塞进她嘴里的绣花鞋扯出来,冷冰冰地道:“小姐问什么,你答什么,若是敢撒谎,就让你再来一次。”
小满跪着直摇头:“不要!不要!我说,我什么都说。”
黄玉馨索性替她问了:“那你就说说,这事是谁指使你干的,你又为什么要答应她,你是从哪一天开始的,具体又是怎么做的,全都细细说来。”
小满拿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珠子,颤抖着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之所以答应方氏下毒,主要是对高括少爷心生爱慕,可自家小姐完全没看出她的心思,四处张罗着替她找婆家。方氏找到她,说是给她一种药,让她下在小姐常吃的东西里,让她生不出孩子,这样,她才会想到,把身边亲近的丫鬟收房,她始终咬定不知道那会是要人命的毒药。
具体哪天开始她已经记不清,只记得是在去年中秋节之后,大约有半年之久,她就是下在小姐每日吃的燕窝里。
全程黄玉祺木然听着,尔后长叹一声,“我不是没看出这你的心思,私下里高括早已和我约定,一生一世只一双人,他从小受方氏迫害,只想找个人真心相待的人,平淡过一生,他的真心容不下第三人,难得他肯这样待我,我哪能上赶着给他塞人?我不想耽误你的前程,便四处找着,想给你找个家境不错,稳重能干的人好好过日子。哪晓得你竟能在背后做出这样的恶毒之事。”
小满大哭:“小姐,奴婢错了!小姐,是奴婢太自私,不知道感恩,仗着您对奴婢的好,不知收敛。”
她不想再听她诸多狡辩,“把她嘴塞住,绑起来,我现在就回高家。”
黄玉馨怕她一时冲动要坏事:“四姐姐,你先冷静。”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明日高括就回来了,我不会闹,都交由他处置,九妹妹,我先走了。”
黄玉馨看着她有点像逃的背影,有些心疼,若是旁的人或许还没什么,偏偏是陪着她一起长大的那个。
三日后,黄玉祺又回了趟娘家。
这回是高括亲自陪着她回来,带了大包小包不少礼品,全数送到沉香榭。
高括现任顺天府推官,得了小满的口供也不急着发落,凭着他在顺天府的人脉,查清了白孚石这种毒粉的来历,顺藤摸瓜找到他的继母方氏的罪证。
家丑不可外扬,他抓了一干子涉事人等,让他父亲来听审,顺带又把自己这些年所受的委屈一一说给他父亲听了,兹事体大,他现在不比从前还是个孩子,若他一定要追究,高家这丑事就掩不住,他半是乞怜半是威胁,让高父写下了休书,把方氏毒妇赶出家门。
看着高括与黄玉祺二人互敬互爱,黄玉馨竟心生羡慕之意,可惜她没有她那样好命,这辈子也找不到一个可以对自己一心一意之人。
***
一转眼,到了五月初,西北方今年风调雨顺,持续了近一年的战乱随着地里的小麦即将丰收,渐渐现出平息之势。
那些叛军大多是农户,出来打仗为了是能有口饭吃,如今地里有收成,自然都想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的过日子。
程颐并非打不了胜仗,他一直用防守战术,就是不想伤及这些农民,现在他只等着攻进平遥城,活捉丁蒙,回京复命。
按常理,这场战争经程颐所预测,不应该打这么久。丁蒙盘踞平遥城,他只需打防守消耗战,用不了半年,平遥城内粮草便该枯竭,可事实上,他守了近一年,只有一个可能,在大战开始前,已经有人刻意囤积了大量粮草。
程国公府个个精明能干,深知事情不同寻常,往年灾害起暴乱,从未有过如此大的阵仗,而这一切就好像特意冲着程家来。这场战事一开始若是血腥镇压,必将引来民怨,遭御史弹劾,唯有防守消耗,偏偏一拖将近一年,还传出他与丁蒙勾结的谣言,可想而知,他回京后,等着他的,只有质疑和指责。
纵横沙场这么多年的程家人已经敏锐发觉,无论战事是输是赢,程家已经输了。
所以,在江南地区水患隐现,程晏主动请缨,前往江南治理水患。
这一切如同前世一样,别无二致。
五月初五,端午节,候府办了场端午宴,也没请些不相干的外人,只相邻的两家人又叫上即将去江南的程晏,算作送别。
黄玉馨明白程氏良苦用心,她肯定是知道了点什么,估计知道得不全,程家这么大的盘算不可能让她一个出了嫁的姑娘知晓。
她也知道,无论如何,这一世程晏不可能是她的良人,可惜婚姻之事,由不得她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