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着她坐着的美人正是刚刚伺候吴青枫的少女,她故意促狭道:“大人这话问得好生奇怪,若是大人感兴趣,不妨一起来探讨一下,如何?”
来了这里,尊卑自然不会分得那么清楚,少女的调笑实属平常,但吴青枫却恼了:“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若还要点脸面,趁着还没什么人看见,赶紧回去。”
这要是他们家的吴贞儿,他能当场打断她的腿,好好的一个世家闺秀,跑来这里,能学着好的?
黄玉馨一噎,至于管到她头上来吗?
此时门外又传来一阵嘻笑声,一群公子哥说说笑笑地涌了进来。二人定睛一看,那为首的不正是那程晏。
程晏还没有注意到她,在门口的长椅上坐下来被侍女伺候着换鞋。
黄玉馨没由来的一慌,急忙别过脸去。在这种地方遇见,实在是有些尴尬。
吴青枫又小声道:“现在知道怕羞耻了?还不敢紧从后门走?”
黄玉馨本来就想找机会去那后面看看,如此倒也还好,忙从荷包里摸出一锭银子给那姑娘道:“那群人里有在下的死对头,麻烦姑娘给行个方便,让在下从那后门过去。”
少女收下银子盈盈笑道:“公子莫要慌,请随奴家来。”
一抬脚,又想起脚上穿着的木履:“呃……姑娘,我那鞋子……”
少女道:“公子不妨先过去后院等等,一会儿奴家再把鞋给公子送过来。”
黄玉馨带着桑雏慌慌张张地从后门出来,后院中竹影婆娑,把那烈日烤出来的炎热气息挡了大半,格外的沁凉。
她正四处张望着,就见吴青枫也跟着她出来了。
“吴佥事,你跟着我出来做什么?”
吴青枫还真不是想跟着她,他本来就打算下来之后,来这后面看看,一时间语塞,半晌才道:“谁跟着你了?谁规定这里只许你来我来不得了?”
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像是没事找事。
黄玉馨见他眼神四处飘移,猜想着他莫非也是发现了什么可疑之处,也就不想再为难他,必竟他正一步一步,按着她设计的方向,被他利用着。
“行!你自然是来得的,那你就在这儿好好呆着吧,桑雏,我们走。”
吴青枫也懒得管她,穿着木履在院子里的青石砖地面上,就那么来回啪嗒啪嗒地走来走去。
黄玉馨则怀疑长乐坊后门这里有暗门,她自己见识有限,只让受过专业训练的桑雏四下里观察着,她则有意无意地盯着那吴青枫,不解他顶着大太阳,在院子里看什么。
院子里,吴青枫看着地面上整齐的青石砖,那破碎的,应该是被马车轮子碾碎,他又仔细看了看,与外面长安街一样,都是用的青石,明明热闹的长安街车马来得更多,为何那些都没碎,反而这里的却碎不少?
他疑惑地朝着放马的马厩走过去,那里有个侍马的老人。
老人见他一身禁卫官服,忙不迭地上前来给他行礼问安。
吴青枫指了停一边的十几辆马车问道:“这些马车都是谁的?为何都停在这里?是做什么用的?”
老人惶恐答道:“回答大人话,这些马车都是长乐坊的,用来载这里的姑娘进出用的,大人可能有所不知,每日子时初,这里就要关门,姑娘们都不住这里,用马车载去别的地方歇息,到了第二日早上卯时初,再从歇息的地方赶过来。”
“你们这儿不是正午才开门吗?”卯时过来做什么?
老人答道:“姑娘们卯时来,是要来学艺的,这里的姑娘个个都是才女呢!”
吴青枫暗暗想着,这年月,做什么都不易,连做个卖笑的妓女,也要起早贪黑的学才艺。
“这一辆车上,坐几人?”
“大约三到五人不等。”
马车与别的车大致相同,坐三到五个人也是正常,这些姑娘一个个纤巧瘦弱,也不是那二百斤的大胖子,怎么就能把这青石路都给压碎了?
他们说话声音不大,黄玉馨有心关注着,隐约也听了个大概,结合他刚才的行为,她这才注意到地上那些碎了的青石砖,暗叹吴青枫果然是个聪敏心细的。
那地砖会碎自然是因为他们偷偷运送过来的武器和甲胄太重造成,估计吴青枫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会是这个原因。
偷听完,她又带着桑雏在回廊下漫步,见回廊拐角处有一道锁起来的小门,正想过去看个究竟,替她们去拿鞋的姑娘慌忙细声喊道:“二位公子,那里是我们凤姐姐休息的地方,你们可是去不得的。”
那个凤笙?
黄玉馨回头看她拿了鞋子,急赤白脸,解释道:“我们就是等得有点无聊,随便走走,也没进去,怎的把姑娘给急成这样了?”
“我们凤姐姐规矩大,这里的任何人,都不可以进她那个房间,奴家是怕你们犯了她的忌讳,惹了她不快,那就不好了。”
黄玉馨接过她手中的鞋子,坐在回廊的长椅上边换鞋边道:“幸好姑娘来得快,要是我们一时好奇,闯了进去,那还不得挨上一顿的骂。”
那少女拍着心口道:“公子快别这么说了,你们若是真进去了,奴家这命保不保得住还不一定呢。”
这么严重?黄玉馨朝着桑雏看了一眼,见她眼神精亮,已经可以确定,古怪之处,就是那锁着的屋子里。
她们的马就拴在这后院里,也不用再去劳烦小厮给她们牵马,自己亲自过去牵了,沿后院那条竹林路离去。
这条路两旁的竹子长得极高,她们骑着马,完全看不到白云观的景象,直到他们走出那条巷道,终于来到有行人的街道,那里是一条桑雏也叫不出名字的冷清地方,寥寥行人匆匆而过,朝左是西城贫民区,往右则是贵人聚集的东城。
吴青枫又回了长乐坊的大厅,程晏与他那几个同科的进士们围坐在一起讨论着什么,几名少女在旁伺候着。这群人倒也不像左孝全之辈那样对着这些少女眼中尽是猥琐,只让她们在身边跪坐着,偶尔谈到有趣的地方,那些少女们也能插上几妙语,引得大家开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