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玉馨因身量的缘故,只能夹在人群中看别人的后脑勺,她气愤的想着,这哪是出来游玩,分明就是来遭罪的。
夏韶华挤到人群的最前面,高声对她喊道:“馨儿,我看到了,我看到了,你快些过来。”
由于人实在太多,她身着男装,也不好与她们太过亲近,桑雏和桑梓也被人群裹挟着推到了别处,明明刚刚黄玉英还在她身旁,再回头时,遍寻不见。她也没什么兴趣看那状元郎,夹在人堆里心中默默祈祷着他们快些过去,她好去办她的正经事。
周围的欢呼声越来越高,应该是游街的队伍近了,人群也显得更加燥动,推推搡搡的,可怜她这小矮个子,半点办法也没有,只能抱紧了自己,防止发生什么意外。
忽然,人群出现异常涌动,她眼尖的发现一个认识的人。
吴青枫。
他今天穿的一件并不怎么显眼的暗灰色常服,因长相太过出众,依然难以泯于众人,叫她一眼就认出来。
今日这样的日子,他不去维持秩序,倒跑来看热闹来了?
黄玉馨偷偷观察着他,却见他那细长的凤眼似乎在人群中寻找着什么,一个不经意,两人目光相遇,后又迅速移开。
人群的尖叫欢呼声已至鼎沸,游街的队伍已经到了跟前,推搡得更加厉害,她几乎快要站立不稳,只能随波逐流,让自己不摔倒。
黄玉馨正烦着队伍怎么还没走过去,猛地背上被人推了一把,她随着前面几人一起,冲出街去,摔在街正中央,一抬头,就见那坐在骏马上,脸色由惊愕慢慢转为浅笑的程晏。
状元郎的这一笑,使得夹道围观的人彻底沸腾,有人大哭大喊,尖声叫嚷着,还有人折了花枝往他身上扔。
她慌张的爬起来,顾不得疼痛,又挤回了人群。好在她今日做的男装打扮,围观的人注意力全集中在状元郎的身上,她开始回望那个在背后使黑手的家伙吴青枫。
果然,就见他朝着自己微微一笑,算是认领了刚才这一意外,就是他一手促成。
王八蛋!
她挤回吴青枫身旁,想找他理论,还没开口,人被他猛地一带,又听见几声女人此起彼伏的惊呼声,等她回头,就见同样埋伏在人群中的便衣侍卫抓了一个人。
那不是周徽么?
周徽手上还拿着带血的刀,大概是与侍卫搏斗时,划伤了站在他旁边的女子。
为了避免人群恐慌造成推挤踩踏,周徽的刀很快被拿下,受伤的女人被人捂住了嘴,流血的伤口迅速被堵住,小小的意外淹没在了看状元郎的狂热气氛中。
吴青枫终于顺利完成任务,松了口气,同时还报了一个小小的私仇,刚刚在捉拿周徽时,将那个讨人厌的小丫头给推了一把。
吴青枫和那几名便衣侍卫交待了几句,又回头看身边的人,见她呆愣着,以为是吓傻了。
黄玉馨还在想着周徽这个人。
周徽这时应该是想趁着游街的机会逃出宫,被抓回去后,可就真的惨了,最后好像还疯癫了。这个自小被送来上京当质子的小世子爷也是个可怜人,应该是随着他的发疯,齐王的谋逆之心才开始崛起。
吴青枫带着些嘲笑的口吻说道:“怎么,小公子不是伶牙俐齿么,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给我道个谢?”
谢他?恨不得给他一巴掌,黄玉馨狠瞪他一眼:“你刚刚为何推我?”
吴青枫认真解释:“我刚刚并非故意推你,周徽就在你身旁,他手里有刀,我怕你受波及,方才推了你一下。”
黄玉馨半信半疑,白了他一眼,上回在禁卫司门口出言不逊,言犹在耳,她忍不住讥讽道:“吴佥事保护百姓乃是本份,上回查盗贼也是禀公办事,你无需道歉,此回护我平安,自然也是尽忠职守,怎的还需要我道谢?”
吴青枫难得露齿一笑:“果然还是那个牙尖嘴利的小丫头。”
黄玉馨知道他不是个坏人,不过是心眼较一般人小些,不想与他多做纠缠,转身想要找桑雏和桑梓她们。
吴青枫突然道:“上回关于你舅舅药堂的事情,我查到似乎另有隐情。”
“不是说是另一间药铺的老板眼红,找人故意挑事?”
“表面是这样。”
“还有何内情?”
“这里不方便说话。”
吴青枫做事细心认真那是出了名了。
随着游街队伍的远去,人群慢慢散去,侍卫已经着手在清理着地面上的血迹,她被吴青枫拉着进了不远处的天香楼。
天香楼里早已经是人满为患,大概是因为吴青枫是这里的常客,那天香楼里的小二立刻狗腿地上前来:“官爷,楼上还有空厢。”
吴青枫从腰兜里摸出一小锭银子扔给他:“带路。”
“官爷您请!小公子请!”小二哈着腰请他们上楼。
进了包厢,黄玉馨问道:“游街还没有结束,你躲到这里来,会不会不太好?”
“我只负责抓人,现在人已经抓到,就没我什么事了。”吴青枫走到八仙桌前坐下,提起茶壶给自己杯了一大杯茶,一口牛饮而下。
“还傻站着做什么,坐吧。”
黄玉馨在他对面坐下了。
吴青枫给她倒了杯茶水:“上回我查到那几个挑事的,后来招供出一个叫孙世成的人,这个孙世成又招出另一家药铺老板,一抓回来,他便供认不讳,但是,我又查了一下他药铺的位置,与你舅舅的药铺相隔好几条街,根本不会在生意上有多少影响,更不存在竟争这一说,我觉得奇怪,就把那人又仔细查了一遍,发现不久前他在汇通行里存了一笔一千两的银票。这个人的家产很清楚,每年的进项也都是有名有目,唯独这一千两甚是可疑。”
黄玉馨听了他这番话,猛地一惊:“你的意思是说,有人拿这一千两买通了药铺的老板来顶罪?”
吴青枫点头。
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纯粹是闲的,这事都已经结案了,他还抓着一些细枝末节不放。
黄玉馨突然就想到了一个人,刘仁修。
这事当真是个巧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