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窥被人抓了个现形本身就很丢脸,更何况这个人还是沈贺,她窘迫万分,脸如火烧,想要落荒而逃,奈何门板却被沈贺按住。
她很快冷静下来:“我走错房间而已,沈老板这是做什么?”
沈贺奇道:“你认识我?”
“是啊,过年的时候,你站在礼正门城楼上朝下撒铜钱,我在下面捡呢。”
她说的是前世,与颜峻一起出去看热闹,恰好就见过这一幕。此人年年都要在礼正门前撒铜板。
沈贺笑起来,那些捡铜板的大多是些平民百姓,像这样的贵小姐倒是少见。
黄玉馨突然想起,刘洛说她祖父马上要做成一笔大买卖,说的应该是引进关外的葡萄酒,通过沈贺在各州县的铺子售卖,赚的银子分成。
其实这生意并没有刘洛所讲的那么容易,刘仁修花费了三年时间,又投了大量的银子进去垫着才谈成。后来也确实是通过与沈贺的合作彻底发家。
为此,她就很想与他结交,要是能能把这笔生意从刘仁修手中抢过来,刘家发不起来,黄家也不会在齐王造反时去依靠刘家势力。
可她真的不太会特意去接近人,正思索着找他搭什么话,他却突然打开门说道:“快走吧,趁着现在没人,以后一个姑娘家的,可别随便进陌生的房间。”
找不到理由呆下去,她笑了笑,正准备往外走,就见九皇子上了楼来。她不得已,又退回来,并轻轻把门关上。
他们这算什么?王惜怜这是打算孤注一掷?
沈贺又笑道:“姑娘这是不想走?”
“没有没有,我这就走。”
沈贺又道:“姑娘,这里是茗雅阁,你若是哪家派来的细作,最好尽快离开,若被人发现了,怕是会要了你的命。”
她竟被人误以为是细作?也罢,自己这鬼鬼祟祟的模样,怎能不让人多想,她也解释不清楚,反正他也不认识自己,就默认了吧。
估摸着周慎已经进了房间,她这才敢走出来,回了他们订的那间包间里。
颜欢还在睡,黄玉祺问道:“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黄玉馨心不在焉,只含糊嗯了一声。
好在,两人等了不多久,颜峻总算带着高括来了。
进门时,黄玉祺还坐在罗汉床头,高括只看了一眼,眼底有难以掩饰的惊艳之色。
而黄玉祺在看到高括时,心头也落下一块大石。
他虽脚有残疾,但生得还是清爽英俊,整个人的气质还是颇为端正,完全没有传说中的那股猥琐放浪。
颜峻看到颜欢在罗汉床上熟睡,大声道:“她喝酒了?”
黄玉馨点头。
颜峻哀嚎:“谁让她喝酒的?她一旦喝醉了,不睡上一天,是不会醒的。”
黄玉馨欲哭无泪:“是她自己要喝的,我哪知道一点甜酒也能把她醉成这样?”
“那等下我们怎么回去?谁背得动她?”
不是,就算背得动,大白天的这样背个姑娘出去,像什么样子?以后颜欢还要不要脸了?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本来略有些尴尬的场面反倒还自然了不少。
黄玉祺问道:“能不能叫女使弄点醒酒汤来试试?”
“没用。”
高括却道:“若是不急,不如等她睡醒了才走吧。”
谁有空在这里看护她一天?
黄玉祺又道:“要不这样,等会儿就说她是晕倒了,急需看大夫,多给女使点银子,让她们帮帮忙,把她抬上马车去,上了马车,谁还会管你去哪里,这个办法行不行?”
颜峻不乐意也没办法:“早知如此,就不该让她出来。”
时间一晚,这里的人也会变多,到时再走就不方便了。黄玉馨见那二人始终没有正面说上一句话,来时黄玉祺想问他的那些问题一个也没问,着急地身她使眼色。
哪知一向性格火爆直言快语的黄玉祺却突然脸红了。
不得已,黄玉馨只好代她问上几句。
“高公子,我无意冒犯,一直不明白,你的腿究竟是怎么弄的。”
高括愣了愣,又笑起来:“这算什么冒犯,我从六岁起,就被人追着叫瘸子,早就见怪不怪。”
顿了顿,他又道:“也是在我六岁那年冬天,父亲要出远门,我追着父亲的马车,不让他走,后来摔倒在地,被后面我继母那辆马车轧断了脚骨,养了半年后,终于能下地走路,才发现,已经不能像从前那样平稳了。”
“有一年上元节,我带了家仆出门去逛花灯,人山人海的灯会上,我不小心撞到了人,我本想给那人道歉,哪知跟着我的那家仆不仅不给人道歉,还骂了人家不长眼,那人气不过,反唇相讥,骂我瘸子,闹市上,我的家仆大声对着看热闹的人说,谁再敢骂我是瘸子,就是与高家过不去,什么瘸子,那是路不平,后来就有了我高不平这一绰号。”
黄玉馨问道:“那家仆是你继母派的吧?”
高括点头:“我家中那两个庶子女也不是我的,原本是她娘家兄弟的外室,她怕她那弟媳察觉到,用我妹妹威胁,逼着我认下。”
“近段时间,我发现她又开始频繁进出我的院子,身边还一直带着我父亲的一位姨娘,我知道她肯定又要动什么坏心思,若换做以前,自然无所谓,那么多的丑事,多一桩不多,少一桩也不少,但那天听了九小姐的话,我就躲到了学苑里,不曾回去。”
黄玉馨想起,上一世,他在过完年后,婚期将至,传出与他父亲妾室私通这样的传言后,黄玉祺上吊了。
黄玉祺听了咬牙切齿道:“这恶妇人这样恶毒,你怎么不告诉你父亲?”
高括摇头笑道:“我父亲常年忙于公务,而我从小到大积累的恶名恶事一桩桩一件件,早让他厌弃我了,我那继母进门后,又接连生了三个儿子,他哪还有什么心思来管我。”
高括就这样,讲述着他幼年那些往事,竟是一说,就说了大半天,旁人听了,也难免悲愤不平,靠着年迈的祖母那一点怜爱,残喘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