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岑二伯母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比我清楚,她这样费尽心思,可不是为了给她那侄儿说个好姻缘,我若真的嫁过去了,有她在的一天,就得受她的制肘,事事都要为着候府为着少宁堂哥筹谋,馨儿志短,这辈子只想过个平淡日子,族中也有不少心气高的姐妹,何不换个人选?为何非我不可?”
“孽障!给你说了这么多,依然冥顽不灵,这世间从来没有非谁不可的,候爷选中了你,那就是你的造化,一个家族里,没有谁利用谁这一说,都是互相成就,你绕来绕去,就只为着你自己想,你何时替你父亲兄弟姐妹想过?趁着你今天没去上学,你过府去给候爷道个歉,你父亲那一根筋一时半会儿转不过来,你再不去从中说和,否则,依着候爷的性子,他就要吃大亏。”
从祖父书房出来,江萝还等在外面,见她脸色苍白,以为受了大委屈,直安慰她:“小姐,您这挨骂了吧?您就别难过了,想想要不是老爷来,咱们还得打手心罚跪呢。”
黄玉馨脑子有些乱:“你先别说话,让我静一静。”
江萝马上抿着嘴直点头。
她边走边想着,上一世王惜怜与程晏定了亲以后,本打算等她及笄就成亲,结果又遇上国公爷病逝,程晏需守孝三年,后来江南水患,传来程晏落水生亡的消息后,又退了亲。如今看来,倒不如先答应下来,等到了时候,就是她不想退亲,祖父那个老狐狸也不会放着她这个孙女白白浪费,等到了那个时候,她也已经长大,肯定不会再受他们摆布。
回了烟水阁换了身衣服,带了江萝又去了候府。
下人们听说她来见候爷,似乎早有准备,直接带了她去了外院的书房。
江萝被拦在了外面,她只好只身一人进去。
书房里窗子都密闭着,里面光线也不好,进门有一尊吐着青烟的香炉,后面则是一尊云鹤织绵屏风,那屏风后摆了张书桌,隐约可见书桌前坐着一个人。
她绕到屏风前,刚想见礼,眼角余光瞧着有些不对,抬眼一看,便怔住了。
程晏温声笑道:“怎么是你?来找候爷的吗?”
程晏一身月白色,质地极好的袍子,昏暗的光线里,他略显青涩的轮廓格外的柔和,眉眼如光风霁月,明朗又洁净,看他的样子,不似做假,她依然是气得很,转身就要出去,却发现门从外面上了锁了。
程晏发觉了不对,也过来看了看,又敲了敲门,高声喊了自己小厮的名字,无人应答。
两人都是聪明人,立刻就猜到了什么,瞬间就显得很窘迫。
过了一会儿,程晏笑道:“算了,既来之,则安之,他们有心而为,我也无可奈何。”
黄玉馨离了他远远地找个张椅子坐下了,心中想着,这候爷也好,祖父也好,果然都是高人,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
程晏见她极不高兴,又坐回了书桌前,片刻的安静后,突然问道:“我听候爷说,你不愿意,是真的吗?”
黄玉馨还在生着闷气:“我愿意不愿意有什么要紧?”
离着远,她抬眼看了他一眼,他似乎有些失落的样子。
“你为何不愿?”
“不愿就是不愿,哪有那么多为何!”
少年人总有一股子傲劲,他看着她说道:“我不愿吃饭,是因为不饿,不愿喝水,是因为不渴,你不愿嫁我,是嫌我长得不好,人品不好,才学不好,还是家世不好?”
他说得这样认真,倒让她心中生出一丝不忍,回道:“你样样都好,可我就是不愿被人摆布,不愿做别人的傀儡,不愿沦为别人手中的工具。”
“你这都是借口吧?”
“你什么意思?”
程晏起身朝她走近了几步,看着她黑亮的眼睛说道:“你的不愿若是因为另一个人,我会证明给你看,你是错的。”
不需要他来证明,她已经知道那个人是错的。
两人仿佛赌气一般,相互对望着。
黄玉馨能感受到他眼里迸发出来的炙热,或许越得不到的东西越能激发人去抢夺的**。
僵持了一会儿,黄玉馨败下阵来,说道:“你若是为了面子去赌这份气,大可不必!这世间优秀女子何其多,你又何必为了一个不大相干的人,浪费这些不必要的精力。”
程晏却是笑了笑:“你相信一见倾心吗?”
黄玉馨有些诧异。
他又自问自答:“我原来是不信的。世上哪有人看一眼,就能放进心里的?后来,我又信了,明明只是在街角那一瞥,你就在我心里,时常会想起来。”
此刻若是换一个人来对她说这番话,能立即激起她的鸡皮疙瘩,然而此时看着他的眼睛,明亮又幽深,多看一眼,仿佛能让人溺水,不能呼吸。
“若今天候爷安排的人不是我,是一个你不喜欢的人,你又怎么办?”
程晏不是没想过这个,原本他们有意王惜怜,就是他不喜欢的,可他除了接受,好像目前也别无它法。
“我很庆幸,今天这个人是你。”他笑着道。
黄玉馨实在笑不出来,无奈回道:“我很荣幸。”
程晏索性搬了张椅子坐在她对面:“你猜候爷他是怎么想的?”
“不想猜。”
“候爷一定是以为,你没有见过我,今日把我叫来,再把你也关进来,我们单独相处,你会对我动心。”
若她还是上一世那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或许有那个可能:“那他应该要失望了。”
程晏心底里却并不认为这是徒劳,起码他问明了她的心意,他也表明了他的心意,往后时日还长,她总能发现他的好。
“明年春天,我会参加春闱,不论是否有功名,你我之间的亲事,应该会定下,事先与你说一下,你也好有个准备。”
“你就不担心我事先知道了,谋划着把此事搅黄了?”
“你要真有那个能耐,我倒是想看看,你怎么谋划。”
两人被关了近半个时辰,门开的时候,进来的是二人的小厮和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