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的安华堂里,杨氏义愤难平地讲述着黄玉滢去候府发生的事。
今日黄玉滢代替黄玉馨去候府陪客,程氏不仅没给好脸色,还直接了当问她来做什么,黄玉滢说是祖母让她来替代黄玉馨陪客,程氏只冷笑了一下,当着客人的面说了三个字:不必了。
黄玉滢当场就哭着跑回了家,杨氏哄了一早上也不见好,听说刘氏回了府,这才忍着气火急火燎的跑来道明情况。
刘氏一听,心中更是火大,程氏竟这几分薄面也不给,当场羞辱自己的亲孙女,这如何能忍?那程氏的脸再大,能大过候爷去?羞辱了黄家人,她脸上又有何光彩?
她当即就问了:“老爷在哪里?”
有丫鬟答道:“回老太太,老爷在花房里。”
“整日里就知道弄他那几盆破花!”
刘氏让杨氏先回去劝着黄玉滢,又唤了朱妈妈重换了身衣衫,去花房里找黄承泽。
黄承泽正在园子里给一株桂树剪枝,远远瞧见刘氏带着朱妈妈来了,有些不悦地扔下手里的剪刀,踱去一边的廊亭里。
刘氏上来就气呼呼地:“老爷还有闲情在这里剪花枝呢,您的亲孙女被人欺负到脸上来,您还管不管了。”
黄承泽瞟了她一眼,还以为她说的是黄玉馨,在她娘家出的事,她不遮着掩着,竟还跑来申冤,到是奇了怪了,只装作不知,问道:“你今日不是回了娘家过端午的么,怎么这么快就回了?”
刘氏绝口不提刘家事,只说黄家的:“滢姐儿让那程菀儿当着客人的面羞辱了,我能不回来?”
原来说的是滢姐儿,黄承泽奇道:“她好端端地,为何要羞辱滢儿?”
刘氏想了想:“昨日我让馨儿陪我回娘家,那馨儿说程菀儿邀了她过府陪客,我想着陪个客而已,就让滢儿替了馨儿去,哪知今天,滢儿过了府去,她得知是我安排的滢儿来的,许是对我有什么不满,竟当着客人的面,让滢儿没脸,我纵有什么不是,咱们一家人,私下里说开了就是,当着外人的面这般行事,哪还有把咱们黄家放在眼里,老爷,这事,我可忍不了。”
“既然她邀了馨儿,你又为何要让滢儿去?你让馨儿陪你回娘家做什么?”
刘氏一愣,马上含糊道:“老爷,现在这些都不是要紧的,妾身怎么说也是那程菀儿的长辈,她这样不给我脸面,不也是打了老爷的脸吗?”
黄承泽本就心中有气,他平日里是懒得管那些琐事,不代表他都不知道,冷声厉色的道:“你别以为你和敏儿暗地里做的那些事情我毫不知情,不知天高地厚地算计到国公府头上,没让你们吃些苦头,已经是念了旧情,你带着馨儿回娘家打的什么主意我也清楚,你那侄孙他配得上吗?自己也不惦量惦量,非要弄得两厢撕破脸才肯罢休?”
“老爷!”刘氏含着泪大叫一声。
黄承泽吓了一跳,别开脸去,不看她。
刘氏声泪俱下:“我今日才算是看明白了,连你都是这么看我的,不怪别人轻看我,我和敏儿做什么了?怎么就算计国公府了?她那个傻儿子凭什么就想娶人家王家的嫡女?这原本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情,明明是她看候爷起复了,反悔,反倒还是我们的错了?老爷,我知道如今我刘家是败落了,你看不起刘家,可你也别忘了,我当初嫁给你的时候,也是个四品官员的嫡女,我承认我是有一些私心,想把馨儿许配给洛儿,也是想着将来元哥儿飞黄腾达了,能带一带刘家,这点子心思,我这个做嫡母的也不配惦量?”
“我为何看不起刘家,你自己心里明白!你那个兄弟不务正途,不想着振兴家族,只一门心思想着捞银子,还有你那个弟媳,是如何教养子孙的,这些你都有数。若只是一时仕途不顺,韬光养晦,暗地里发奋,我们有能
力,带一带他,也是应该。你再看看你那侄孙,小小年纪,便不读书了,整日里只知道吃喝玩乐,荒淫无度,你把馨儿嫁给她,那就是害了她。前些日子唐先生与候爷烹茶谈心,对馨儿赞不绝口,咱们黄家这么些子弟,唐先生赞过几人?连候爷也说了,要找个机会,考究那丫头一番。这样好的孩子,你要是真心想着她好,就该为她谋个好前程,而不是把她往火坑里推,你还有脸说自己是嫡母,有你这么做嫡母的?”
刘氏本就心虚,摊开了说,哪里占得住理,又气又急:“好好好!是我刘家不配!这些年不是我那不务正途的大兄弟大把银子的贴补,咱们这一大家子能过得这么风光体面?老爷把我说得这样一无是处,还不是一直想着那个贱人,如今那贱人的儿子出息了,就越发拿我不当人了,滢儿受了委屈你不管不问,一心地护着这个小贱种,你这样偏私,我如何能心服!”
黄承泽气得不轻,四下里看了看,几个在旁伺候的丫鬟婆子老早看情况不对,跑得没影儿了。他指着刘氏气得说不出话,最后也懒得再争下去:“我与你讲道理,你偏要胡搅蛮缠,扯些不相干的人,没法跟你说下去了,你若不服,就回你娘家去,没人拦着你!”
“你叫我回娘家去?我为何要回娘家去?我做错了什么我要回娘家去?”
刘氏看他甩手头也不回地走了,气得在原地打转,最后为了泄愤,把亭子周围摆放的花盆全推到地上打烂,还不解气,又将那花木踩来碾去,直到累得披头散发,摊坐在地上。
黄淑敏这时突然冒了出来:“娘,地上凉,您快快起来。”
刘氏抱着黄淑敏哭:“敏儿,你爹为了那个贱人的儿子生的小贱种,把我骂得一无是处,要我回娘家去,这么些年了,他虽然嘴上不说了,可我知道,他一直还是惦记着那个贱人,娘好恨呐!”
“娘,您别哭了,先起来,我们从长计议。”
黄淑敏扶了刘氏坐在石凳上,替她整理着发鬓,拍干净身上的尘土,又道:“娘总是这样沉不住气,三嫂嫂那边的事情我都听说了,就知道娘一定是来找父亲,可这事就算是父亲想出头,最多也是找候爷去说理,程菀儿大不了来给娘说两句好话,赔个理就完了,那滢姐儿丢的脸面还能再找回来?要我说啊,不如先忍了,找了机会给那程菀儿不痛快,看她下次还敢!”
刘氏道:“她是国公府的嫡女,权大势大,我们如何给她找不痛快?”
黄淑敏笑道:“给人找不痛快方法多的是,娘且等着看就是了。”
刘氏现在最气的倒不是程氏:“娘现在最气的是你爹。”
黄淑敏拿帕子替她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报复人最狠的法子就是,那个人最在乎什么,你就偏把他最在乎的撕碎了扯烂了,才叫他痛不欲生。”
刘氏有如醍醐灌顶,咬牙切齿道:“他要护着那小贱种,我就偏要毁了她,我看他能奈我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