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虑到此行的目的,吴越决定象征性地给个下马威便够了。
海棠的性子他最清楚,吃软不吃硬,平日里又有些世故,你稍稍施压,无关痛痒的事,她多半就怂了。但,若是压太过,逼急了她就能豁出去偏跟你杠上。
显然,后者并不是吴越想要的结果。
“我有些事想与海棠说,不知可否进去说?”吴越看着赵家夫妇道。
“荣幸之至,伯爷,里面请。”赵全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众人立刻让出了一条道来。
吴越带着小豆子,背着手,颇有些随意地走了进去,立在院子中间便不动了。
赵家众人连带着平儿也跟了进去。
吴越看了众人一眼,张了张嘴,又闭上了,瞟了一眼小豆子。
小豆子立刻明白了,忙上前道:“诸位各自忙去吧,伯爷想单独和海棠讲两句话。”
“哦”赵全恍然大悟,“伯爷请便。”
第一个转身往屋里走去,“咱们都回吧”,路过海棠身边的时候,特意顿了顿,“你注意些言辞,好好与世子说话。”
赵全凭这么多年经验判断,海棠本次离开伯府,这里面一定是有什么事。
不然,怎么这么多天不敢着家,要躲在平儿家里。
而且,刚一回家,伯爷就马上找来了,这怎么看都是自家早就被盯紧了。
海棠点了点头,大家就都进去了。
院子里只剩下了吴越和海棠,连小豆子都躲到了一边。
“你离府这么多天,躲去哪儿了?为什么不回家?”吴越明知故问,特意找了个话题。
其实海棠对于吴越会找人盯住自己这件事,虽早有心里准备,但真正发生了还是会有些生气。
当初她非要离开伯府,大部分原因还是想自己做主自己的生活。
虽然碍于形势,她偶尔也会被迫做一些事情,但这并不代表她心里愿意被人把控。恰恰相反,她最恨被人强制把控。
吴越这样做,显然是妨碍了她。
“伯爷,您不是都派人查过了,难道还不清楚么?难道是你手下办事不力,连这样的事情都查不出?那要来还有何用!”海棠讥诮道。
“你!”吴越气得咬牙喝了一声,想想又忍住了,软下声音,颇有几分无奈道:“海棠,你……非要如此与我讲话么?”
“海棠不敢。”海棠耿直了脖子,低下了头,做出了谦卑的姿态。
“不敢?这世上,还有你不敢做的事吗?那当初在伯府偷卖身契偷跑出府的是谁?给我下蒙汗药的又是谁?”
海棠简单的一句话,侧底将吴越点爆了。
他抬手用扇子指着海棠,义愤填膺地诉说着海棠做的那些错事,仿佛海棠是什么十恶不赦之人。
海棠此时心中是万分委屈的,当初若不是世子给自己下春药,自己用得着下药逃跑吗?再说那蒙汗药可不是自己下的。若不是畏于权势,她定是要怼回去的。
而此时却只能扮可怜,“伯爷,当初海棠做的那些事,哪一样不是为了自保,可有一样是刻意要害人?您如此说便是冤枉死我了。”说着呜咽了起来。
这事毕竟自己有错在先,要不是刚刚自己气急了,也不会拿出来说。
吴越平息了下情绪,当即结束了这个话题,问道:“你如今有何打算?”
“还能有何打算?当然是做事赚钱。”海棠叹了口气道。
“然后呢?你就没有点什么别的想法?关于自己的。”吴越急着问道。
海棠当即明白了,他这是在问自己的终身大事。
难道上次给他留的信,他没看明白?
还是说,他没看到那封信?
“上次出府,我留给您的信,您看了吗?”海棠问道。
“嗯”吴越点了点头。那信他也带来了,就在胸前的衣裳里面。
“我的意思那里面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海棠接着说道。
“所以呢?”吴越始终不相信,海棠真的就要和自己断了,非要亲口问个明白。
海棠想起今日她与钱久旭定了亲,况且伯爷也早娶了相府的小姐,实在不宜过多牵扯,不如今日来个快刀斩乱麻,于自己,于伯爷都有好处。
“我自己的打算?自然是嫁人,生子。”海棠加重了声音刻意说道。
果然,吴越听完红了眼眶,讥笑了起来。“呵呵,海棠你真俗气。”
“是,我本来就是个俗人,不值得伯爷您挂怀。所以,请伯爷您以后不要再派人盯着我家了,因为,不值得。”海棠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句句扎心。
“是啊,我为什么要盯着?还不是因为喜欢你,想拥有你。”吴越激动地嚷道。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海棠更气了,将过往的怨气一股脑地都发泄了出来。
“什么喜欢我,你就是想借着权势占有我、把控我。你有尊重过我的想法吗?你没有。所以,请伯爷你以后不要再跟我提那三个字,因为那会让我为自己过去那一点点动心觉得不值。是你,亵渎了那三个字。”
吴越一下子呆住了,过了半晌方才回过味来,喃喃道:“我没有,我没有想要强迫你、控制你,这都是你逼我的。我不这样,如何能把你留在身边?我只是想让我们多一点时间相处,再多培养一下感情。”
海棠见吴越似乎平静了下来,没有刚刚的烦躁激动,自己心中也平静了许多,便尝试着引导他。
“所以,不要再纠结现在是否拥有,就让一切都过去吧。将你的那些不平、不甘和那份爱都放在心底的一个角落悄悄埋藏起来。让它变成你今后生活中一点美好的回忆,这难道不好吗?”
“可是,我舍不得,一想到要放开你,我就觉得心里莫名地刺痛,痛的让我难以忍受。”吴越捂着胸口,痛苦地说道。
海棠此时也说不出话来,毕竟劝一个自己曾经喜欢过的人来放弃爱自己,这对自己来说本来就是一种摧残。
虽然面上说的一切都可以看淡,但心底深处总会时不时地痛一下。虽然不会影响日常生活,却是时刻在提醒着它的存在。
“因为你已经失去了爱她的资格,所以不管你有多疼,都得强迫自己放下。”
一个熟悉的男声飘了进来,接着钱久旭走了进来。
看到海棠,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对不住,我不是故意偷听的,我只是过来给你这个。”
说着他递给海棠了一个红纸包着绿纸的帖子。
见海棠接过了帖子,钱久旭也不准备多留,点了点头转身便准备走了。
“你站住!”吴越突然喝道:“你刚刚给她的是什么?难道今日是你们俩在定亲?”
“世子,哦,伯爷,钱久旭这厢有礼了。”钱久旭笑着作了个揖。
他们经商的是不愿意得罪权贵,但并不代表他们惧怕权贵。
有些事情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自打他决定娶海棠,他与吴越的这个矛盾就注定避免不了。
“是的,我与海棠今日定了亲。”钱久旭直起身子,恢复了一贯的清冷淡漠作风,看着吴越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吴越又看向了海棠,眼中满是询问之意。
海棠看了一眼钱久旭,回过头正视着吴越,坚定地点了一下头。
“哦~”吴越仿佛突然懂了似的看着海棠讥笑道:“你一向最贪财了,定是看上了他们钱家是金州首富,这才想嫁过去的。”
又转过头看着钱久旭道:“你知道吗?海棠最贪财了,她嫁给你就是为了你的钱。”
钱久旭不以为然的笑了笑,看了海棠一眼,“真的吗?那太好了。我钱久旭除了有点财帛其它什么也没有,只要她贪财就不会舍得离开我,那样我们就能一直走下去直到白头。这样看来,我和她确实挺般配。”
云山在院门外挑了挑眉,腹诽道:少爷,这样真的好吗?你确定你这样说不是在明晃晃地炫富?
吴越豁出去脸面挑拨吃了个瘪,没想到人家钱久旭完全不吃自己这一套。
将一腔怒火都发泄在钱久旭身上,指着他,嗟问道:“钱久旭,你不过一个商贾,凭什么和我争。”
钱久旭双手抱拳,“就凭我三书六礼,八抬大轿,从正门娶她进府,从此荣辱与共,相携白头。而你,如今已失去了这个权利。”言语恳切、掷地有声。
吴越目光一颤,直直地盯着钱久旭手腕上的木质手串。
这个手串!!!
脑海中浮现海棠将手串小心收起来的情景。
海棠当初宁愿罚跪也不愿意说出手串的主人。
原来如此。
“哈哈哈哈”吴越突然大笑起来,弄了半天,自己才是那个天大的笑话。
半晌后,自嘲地低语道:“都说女子狠心起来比男子有过之而无不及,我起初还不信,我今日算是体会到了。海棠你的心果真比石头还硬,可笑如我,居然还妄图改变你的心意。”
这二人还真是欺人太甚!!!
“钱久旭,海棠你二人记住了,我吴越今日就把话放这儿,今后与你二人誓不两立,不死不休。”吴越突然抬起头,眼眶通红,愤愤地嚷道。
“小豆子,回府。”
转身径直出了院子,只留下海棠和钱久旭面面相觑,二丈摸不着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