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正屋厅里
赵全本就是老实本分人,事儿也不多,但凡是个正常人,只要想与他处好关系,都不是难事。
而钱久旭呢,用海棠的话说,就是奸商一个,最会揣测人心,只要他打定主意想要和谁处好关系,那便没有处不好的。
二人一拍即合,不到一刻钟便打得火热,大有相见恨晚之意。连田媒婆这位素来嘴皮子厉害的都没能插进去几句话。
如若不是钱久旭要求娶海棠,估计他俩今日便能结为异性兄弟。
海棠和赵小妹在屋里没讲上几句话,出来便见到如此情形。
一瞬间,笑容僵在了嘴角。
这是……还没成婚便把未来老丈人拉入自己阵营么?
奸商就是奸商!
这还没成婚便开始算计上我成婚后了。
哼,你走你的过墙梯,我钻我的狗洞。
不是还有小弟么,海棠记得离家前小弟最听自己话了。只要我笼住了小弟,大不了以后受了委屈,我找小弟给我出气。
老丈人靠不住,这不有现成的大舅子,不用白不用。
赵全和这个未来女婿越聊越开心,便留他下来吃晚饭。听说钱久旭要赶着回去,愣是把晚饭时间提前了一个时辰,改到了下午。
海棠还能说什么,虽不太情愿,还是与两个妹妹一起帮着母亲在灶房忙了起来。
屋里已经一团和气了,外面却还热闹着。
“啊,好疼。”严小妹捂着脖子,小心翼翼地转动着脑袋。严家娘子在旁边急地团团转,想伸手帮忙,又怕自己弄伤闺女。
“啊”严小妹转了下脖子突然尖叫一声僵住了,眼泪也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她抬起多余的一只手指着云山,嚷道:“娘,你快让他去给我找大夫,我这脖子都是他害的,自然该他出银钱。”严小妹都已经这样了,还不忘银子的事,分分钟给自己找了个冤大头。
云山顺着她的手指了指自己,哭笑不得地道:“这怎么还赖上我了,明明我还没说话,你脖子就已经不对了,你这分明就是讹诈。”
“胡说,我那时脖子明明是好的,就是你说话惹的。”严小妹脖子不能动,并不耽误她牙尖嘴利的功夫。
“你说我说话让你脖子扭到了?”云山一脸难以置信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我还从没听说过如此歪理。难道我的嘴如此神奇,说几句话就能扭到你的脖子?哪有这样的道理。”
“你不要故意误导,是你故意气我才让我扭脖子了。”严小妹接着说道。
“我说什么话气你了?我是骂你了,还是态度恶劣地和你说话了?”云山特别无辜的说:“我分明好心想帮你来着,怎会气到你,定是你气性太低。”
“你!”严小妹歪着脖子涨红了脸。
“你看,你看,又生气了。这可不关我的事,我先声明。”云山说着往后退了一大步,生怕严小妹再赖上自己似的。
“我说严家娘子,你快去寻个大夫吧,我看小妹疼的厉害,也别搁这较劲了。”外面看热闹的有人出来劝了一句。
“就是、就是,当然是自己闺女重要了。”人群中多数人附和道。
严家娘子心里本就着急,又没个办法,被人这么一说,好似自己舍不得那点钱去请大夫似的,脸涨得通红,转身就要往外走。
“娘,不许去,我就让他赔。你去了就着了他的道了。”严小妹凄厉一声叫住了严家娘子。
“哎,真看不出,这严小妹原来气性这么大呢!”
“是啊、是啊,我原以为是个温婉贤淑的姑娘,之前还起过点说亲的意思,如今……”一个妇人说着摇了摇头,小声嘀咕道:“谁要是娶了她,今后怕是要被拿捏的死死的,哪还有当婆婆的威信。”
严家娘子之前往院门走了几步才停下,自然是将这些话一字不漏地都听进了耳。这些人越说越不像话了,再说下去,女儿的名声就没了。
抬起脚,没有理会严小妹,拨开人群就钻了出去。
“娘”严小妹急地大喊一声,脖子“咯吱”一响,居然扭了过来。
她用手扶着又动了两下,竟然完全好了。也顾不上云山了,追着严家娘子就跑了出去。
她得赶在娘请大夫之前,将娘拦下来。不然,这又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如若都这样花钱,到时候哪还有什么嫁妆。
云山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笑了笑道:“你看,我说请大夫就好吧,这人刚出门,病就好了。呵呵”
这事也就算一个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了。
院外的人议论的内容很快又转回了赵家和钱家身上。
大致分为了两拨。
一拨人认为,老赵家这就是卖女儿,图的就是钱家的财。这钱家少爷没到,肯定是病的不行了,赵家将女儿送过去冲喜。至于刚刚进去的那个,定是钱家族里的某个亲戚,到时候代着迎娶的。
另一拨人主要是奔着钱久旭去的,说的是两家争一女,一个有财,一个有人,赵家现在还没想好。
本来第一拨人压倒性的胜利,随着钱久旭在屋里呆的越来越久,第二拨的人也开始翻多了,最后势均力敌,差点没干起来。
云山实在看不下去了,决定多嘴站出来说两句。“大家都别乱猜了,我来揭露谜底吧。事实就是……刚刚进去的那个公子,正是钱家的少爷。所以不存在什么冲喜,也更不会有什么二男争一女的戏码。”
外面一下子炸开了锅,议论声比刚刚有过之而无不及。
“什么?刚刚那个人是钱家少爷?”
“不是说钱家少爷多年病重么?”
“我看未必,兴许求娶便是钱家旁支,是搞错了。”
“你说的不对,我看刚刚那位公子好像是有些瘦弱,说不定就是钱家少爷。”
……
这些议论正好被回来的严家母女听了进去。
严小妹不敢置信地问道:“你说刚刚那位公子便是钱家少爷,还有他今日来下聘求娶赵家姑娘?”
云山笑着点了点头。
想起赵家二妞大字不识一个,长相也不如自己,严小妹心里严重不平衡了,喃喃道:“这不可能,不可能,你一定是骗人的……”拉着严家娘子的手,便回了屋子。
外面的人看够了热闹,弄清了事情,渐渐地都散了。
因为今日下聘是一早就特意选好的日子,各种食材早就提前准备好了,收拾起来倒也不麻烦,尽管晚饭时间提前了,娘们四个倒也不太忙。
很快饭菜便被摆上了桌。男女不同席,家里条件有限,男人们在厅里,女人们围在灶房。
灶房里赵家原来的三个,加上刚归家的海棠和平儿,还有田媒婆,一共六个人,将小四方桌围的满满的。
自己议亲的事暂时告一段落,海棠便想到平儿和自己一起住的事。
“娘,这是我的好姐妹平儿,我之前不方便回家的那些日子就是在她家住。这次她也要一起住一段日子。”海棠望着李秀芹说道。
“哦”李秀芹诧异地愣了一会,方才略微有些尴尬地笑道:“平儿姑娘,多谢你家之前收留海棠了。我们赵家孩子多点,晚上辛苦你要和姐妹们一起挤挤了。”
这老赵家本来是四个屋子能够住人,赵家夫妇一间,二妞和小妹一间,丰顺单独一间,多的那间叫严家三口住了。
本来刚刚好,如今海棠归家了还带了平儿,就得四个姑娘住一个屋子,不免有些挤了。
平儿忙笑了笑,看了海棠一眼答道,“大娘客气了,我喜欢热闹,不怕挤的。和大家在一个屋,人多还能讲讲小话,也是个趣。”
“对对,我们屋里炕大,睡四个人管够,二姐怕吵,让她睡里头。大姐,你和平儿姐就挨着我睡外面,正好我有好多话想和你们说。”赵小妹兴奋地在旁边嚷道。
海棠闻言猛然想起之前赵小妹追着自己问八卦的事,嘴角顿时僵住了,忙低头扒了两口饭。
心里想着,四个人挤一个屋子,一天两天是个热闹,时间一久,终究不是很方便。正好前些日子卖酒赚了些银子,不如再盖个屋子,自己和平儿单住。
刚开饭不久,小弟赵丰顺踩着点回来了。
“爹、娘,我下学了。”
赵丰顺兴匆匆地跑进了院子,看到满院子的红绸箱,顿住了脚步。
今日是钱家来下聘的日子,他特意和先生告假提前回来了。
大致看了一眼聘礼,有聘金、绢布、茶叶、三牲、四色糖等较为齐全,另外居然还依古礼备了鹿皮,这可是十分难得。
自来大户人家低娶,也就是排场上做足面子,细节上还没有如此用心的。
赵丰顺不自觉地对这位素未谋面的钱家少爷高看了几分。
进了正屋,与父亲、钱家少爷分别见了礼,便上了桌子。
一开始还有些拘谨,毕竟不大,平日里在私塾读书也不擅长与人打交道,只低头吃着。听父亲与钱家少爷交谈,偶尔听到自己感兴趣的便说上一两句。
谁知钱家少爷虽为大户出生,平日里却见多识广,主动给他讲了许多各地趣闻。而且平易近人,也不挑剔,农户粗茶淡饭也甘之如饴。
赵丰顺一下便被他折服,奉为楷模。
临别时,居然心里有几分惋惜:这钱家少爷配自己姐姐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