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过来之后,是在医院的病房里,一张眼,满屋子的人,我爸,我妈,莫琪,还有一些人我不认识。
但唯独没有见到马鸣。
我从床上坐起后,大声的问:“马鸣呢?”
没有人回答,他们都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我,但却没有人说话,不好的感觉在心头涌动着,我想他肯定伤得很重。
我有一种很深的负罪感,我想去找马鸣,想亲口跟他说一声对不起。
我穿上鞋子就往门外跑,来到走廊里,莫琪追了出来,我拉住她,问:“你告诉我,马鸣他是不是伤得很重,他在哪个病房里,我要去找他。”
莫琪沉默,她的眼眶红红的,眼睛里闪着泪光,她看着我,好像有什么话要说,但一个字都没对我讲。
我们站了一阵后,她向着走廊的另一边走,我跟在她后面,我预感到是出了什么事。
只是我没想到,在那天,我与他分手的那一个夜晚,他用尽力气扯出来的那一个苍白的笑,竟是在与我告别。
莫琪将我带出了医院,我们沿着街道一路往前,去了马鸣家。
这是我第一次去马鸣家里。
门口站了很多人,门的两边挂了整整两排的白色灯笼,石阶上堆满了一篮篮的花,从里面传出来一阵阵哀鸣的乐曲。
我疯了一般往里面冲,在大堂的正中央,挂了马鸣的照片,那是一张黑白的,微笑着的马鸣。
那一刻,我腿都软了,扑通一声就跪在了他的面前。
我没有哭,甚至连一滴眼泪都没有。
我看着那张微笑着的脸,只觉得冷,我全身都在发抖,哆嗦着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不知道自己跪了有多久,所有的人都走了,我还一动不动的跪着。
我的双腿早已麻木,身体也在僵硬,但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我不知道除了这样我还能做什么,我还能再为马鸣做些什么,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葬礼结束后,我看到莫琪在和一对身穿丧服的中年夫妇说着话。
她拍着他们的肩,好像是在安慰,我猜想他们就是马鸣的父母。
我走过去,走到他们面前,一句话都没说,就跪到了他们面前。
我声音哽咽着说:“对不起!是我的错,我害死了马鸣,你们打我,骂我,把我抓起来都行!”
“我们就算杀了你,马鸣就能回来了吗?”那个穿着丧服的女人用手指着我质问。
看得出来她很气愤,但却是极力的保持着她该有的镇定和风度,其实我倒挺希望她能对我破口大骂,至少我不会那么难过。
马鸣父母走后,莫琪过来拉我,我对她说:“莫琪,对不起,你恨我吧!”
莫琪将我拉起来之后,推着我又去了大厅,指着灵堂前马鸣的照片对我说:“苏瑾然,你搞搞清楚,你该说对不起的人不是我,也不是马鸣的父母,而是你面前的这个人。”
她声音冷漠,眼泪顺着脸颊流下去,看了我一眼后,背过身去幽幽的吐着话。
“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吗,我那么爱他,可他心里却只有你,就连临走之前也只提到你一个人。”
我有些不明白,更多的是疑惑,他若真的爱我至此,又岂会……
“这个是他的病历单,你看看吧!”莫琪变魔术一般将一张皱巴巴的纸从包包里拿出来递到我面前。
纸张泛黄,很多字已经看不清楚了,但我还是从上面探寻到了莫琪想要告诉我的事情。
马鸣,男,20岁,胃癌,晚期。
我不知道我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态念完这些字,我的手抖得厉害,全身的筋脉炸裂了般的疼痛。
我问莫琪:“是真的吗?”
她擦了擦眼泪,点着头,反倒是来安慰我。
“其实,就算没有这场车祸,他也没有多长时间了,可能他也是知道这一点才找到我,同他一起演了这一场戏。”
“苏瑾然,你不知道,他有多喜欢你。”
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流了出来,我真傻,我与马鸣,我们在一起了两年多,六百多个日日夜夜,我竟从来都不知道,他是忍着那样的巨痛同我在一起。
我不了解他,我一点都不了解他,我甚至无法去想象,他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向我介绍的莫琪,在他说着他忘不了她的时候,该是痛苦的吧!
我不知道,这下是真的永远也无法知道了。
莫琪说:“他给你留了东西,你要看看吗?”
我动了动嘴,想说点什么,但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只跟在莫琪身后走,我不知道她要带我去哪儿,也更好奇,马鸣究竟会给我留些什么,我不期待,只是难过。
可能,也只有在看到那些东西,我还能再骗一骗自己,他还活着,只是去了一个我不知道的地方,等某天他玩儿累了就会回来的,还会再回来找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