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婉清楞楞地看着面前的碗，脑海中还在过滤着方才的消息。
乌先生还以为是她以为这粥里有毒，便率先喝了一口。
“快喝吧，明日一早，你就要去伺候季少爷，不吃点饭，活是干不好的。”
华婉清接过那粥，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
“能问你个问题吗？”
乌先生回头看着她，示意她可以说出问题。
“听闻前些日子有一个老人被推下了悬崖，不知你有没有听过这人的消息。”
乌先生摇了摇头，“近段日子，谷底捡到的活人也就只有你一个。”
一听这话，华婉清不免得有些惆怅，是啊，师父一个古稀老人，被人从那么高的地方推下来，想来也是很难活命的。
死亡谷死亡谷，不死人怎么名为死亡谷呢？
想到这儿，华婉清的心害人忍不住抽痛，她忍不住地想起自己心底不敢去触碰的人。
“黎王…是如何？”
话音一落，乌先生手中顿了一下，他明显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
“这个，我以后自会同你讲明，脚伤未痊愈之前，你最好还是将自己蛰伏起来。”
说完，乌先生便走到一边打坐，闭上眼睛不再交谈。
华婉清看了看外面，诺大的石窟中还飘荡着丝丝竹音，今天这一天对于她来讲太过于震撼、太过于凶险。
她本来以为自己会睡不着，没想分躺下后困意越来越重，直至意识全然陷入模糊。
就在均匀的呼吸传来后，一旁的乌先生又睁开了眼睛，不同于方才的冷漠，此时眼中的情感汹涌澎湃，再也压制不住。
起身慢慢走到床边，痴迷般地扶摸了着华婉清的头发。
“清儿，三年不见，我好想你，怎么就那么傻呢？”
俊朗的声音与萧明轩如出一辙，里面包含了满满的疼惜。
手又放在华婉清的脚踝处，轻轻地为她按摩，睡梦中的人似乎有所察觉，但也只是翻了个身，继续沉沉睡去。
“小子，不去我那喝药杵在这干啥呢？”
老者的声音响起，随即一个熟悉的身影便出现在门边，而不过顷刻间，老者手中的药碗突然倾洒在地，发生一声清脆的响声。
“清丫头，这…这这，她怎么在这儿？”
若华婉清醒来，定会发现面前的人就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师父。
萧明轩收了一下眼中的泪水，“许是察觉到了什么，自己便赶过来了吧。”
廖谷子从震惊中醒来，便也接受了这个事实，心下一番无奈。
“哎，清丫头哪都好，就是太愣头青了，他知道你了？”
乌先生摇了摇头，“我并没有告诉她。”
廖谷子随即蹙了蹙眉，“你为何不告诉她，她也是为了你才千里迢迢地赶了过来”
“正是如此，我才更不能告诉她，此事凶险，我连自己都没办法保全，如果被她知道了真实身份，怕是她死也不会走了，烦请先生也掩藏一番，莫要让她发现了你。”
床上的人呓语几声，许是做了噩梦，两行清泪从眼角慢慢滑落，乌先生走到她的身旁，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
而那声声呼唤的，正是自己的名字，就如同一把利刃，将他的心生生地剥开。
一旁的廖谷子摇了摇头，“瞒着她不是什么难事，若寻个机会，说不定还能将她放回去，关键是假冒你的那具尸体还在那儿挂着呢！易容这种事清丫头又不是没见过，依我看来，这事也瞒不了太久。”
“能瞒多久便是多久吧，她不能出现任何意外。”
次日清晨，华婉清在一阵吵闹中醒来，此时乌先生已经不见了踪影，石桌旁只留有一张字条。
“季少爷派人接应，听从。”
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华婉清又恢复了昨日那番男装的样子，来的人倒也不介意，见她准备好后便径直带着她向一处小阁楼走去。
季昔简单华婉清时，还不由得楞了一下。
“哈哈哈，小丫头，你男装的样子还是很俊俏的嘛，不过，我还是觉得，你女装的样子更美。”
“少爷谬赞，不过我倒是想问问你，为何要让我做你的丫鬟，你我素不相识，且你们还杀了我夫君，不怕我害你吗？”
季昔显然被她大胆的话语说得楞了一下，反应过来，立刻喜笑颜开。
“哎呀，小丫头小丫头，怪不得乌先生能看得上你，昨日竟还亲自给你换衣服，你这样子着实是可爱的紧啊！”
华婉清脑子一轰，顿时什么也想不起来了。昨日她看到洞口旁有不少侍女守着，以为是她们换的衣服，没想到…
华婉清不禁攥紧了拳头，心下一阵耻辱略过。
她深呼吸了一瞬，没关系，等她麻烦萧明轩的尸首，她定要想办法让这里的人生不如死。
“哎呀，别愣着了，乌先生人也不错的，你今日就做我小丫鬟，放心，不会让你干重活的，不过是些端茶倒水的活计，走！我带你出去转转。”
华婉清虽然没有干活伺候人的活计，但也是大宅院中出来的人，对于端茶倒水的事情，也是手到擒来。
季昔没有这里其他人的那种死气沉沉，他仿若是地狱中盛开的花，绚丽又夺目，所到之处，总能听见一片欢声笑语。
一路同行，季昔带着她逛了不少的地方，不知是不是他刻意为之，他将这里所有能逃生的路口全部对华婉清一一详解。
几人走到一出洞口，那洞口处于悬崖峭壁中，径直连接外界，入目竟是一片湖海。
追随着记忆，华婉清也大概明白了这里的方位，这片海应当为魄海，位于南疆和南雍的交界之处。
习惯了黑暗，一起看见片汪洋的大海，华婉清竟然有种仿若隔世的感觉。
“世人都知，死亡谷中，阴森可怕，姑所有人都敬而远之，怕是南雍的军事边防图中，对死亡谷都没有什么详细的记载吧？”
华婉清不置可否，小时候在祖父的书房中，她曾有幸看过一眼军事边防图，其中对于死亡谷也只是做了简单的标记，其余的皆是一片空白，更别提这其中的奥妙了。
“小丫头，按照你们南雍的习俗，死后若挫骨扬灰，是何说法？”
“在我们那，只有穷凶极恶之人才会有此种死法。”
“穷凶极恶啊！”
季昔的脸上闪过一丝落寞，“那我这种人，死后便只能挫骨扬灰咯！”
说着便转身离去，华婉清看一眼外界的明亮，胳膊略微动了一下，一只小蜻蜓从她的袖中向外界飞去。
不过顷刻间，华婉清赶紧又跟了上去。
约摸半日的时间，季昔就带着华婉清将整个石窟给逛遍了，大大小小的山洞，这里至少也住了一千人。
不过，华婉清却细心地注意到，无论季昔带她去哪里，却从没让她靠近那处最高的阁楼，那儿也是她觉得最神秘的地方。
“少爷，谷主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霎时间，季昔眼里的星辰便消失了，回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中寒光乍现。
“小丫头，想要活下去，有些事情，不该问的就别问。”
华婉清苦笑一番，“我的夫君已经被你们钉在这里了，你觉得我会怕吗？”
“夫君没有了，还有家人吧。”
此话说得华婉清无法辩驳，出城时，她并没有告诉家里人，就连一向明察秋毫的祖父，也是被她死死地蒙在鼓里，不知此刻，他们又该是如何地担心她呢？
华婉清一脸悲恸，两个人相顾无言，慢慢地朝前继续有些。
突然，一股奇异的香味传来，闻得人直想呕吐。
“这是什么味道？”
华婉清很是疑惑，感觉这味道有些熟悉但又很是诡异。
一旁的季昔眯了眯眼，幽幽地看着一个方向。
“人肉的味道。”
此话一出，华婉清面色大变，猛然回头，想起了什么，片刻也不停留地顺着栈道向石窟底部跑去。
“哎！你干什么？”
季昔一脸不明所以，似乎被她的举动吓坏了，急忙跑上去追她。
“你慢点，没我，这里的任何人都不会给你好脸色。”
华婉清什么也听不进去，说着记忆朝着一个方向跑去，不能，她不能允许任何人伤害萧明轩。
脚踝处钻心的滕头又重新袭来，华婉清无暇顾及，拼了命地向前奔跑。
终于，她到了昨日悬挂尸体的地方，这里阴气极重，也不过瞬间，华婉清便看到“萧明轩”的尸首还挂在这里，心下放松了下来，不由得重心不稳，跌坐在地上。
后面追过来的季昔已经是气喘吁吁，很是无语地看着地上的人。
“你这丫头，还真是命大，这一路上，机关重重，稍有不慎，你的小命就没了。”
他有些疑惑地向后看着，“难不成今日这里的机关被关上了？”
华婉清并不理他，只是直直地凝视着面前的尸首。
季昔说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不禁深叹了一口气，“人死不能复生，你也得节哀啊，放心吧，你要是想看黎王，我就每日带着你来逛逛，好让你…以解相思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