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且用宝刀换酒喝
靖北城原本是大梁国最北端的国界关隘,此城原是大梁国第一任皇帝梁高祖下令修建,当初取名靖北便是修建此城的真正用意,靖北,便是绥靖北地。大梁国地处罗天大陆最北疆,北接羌戎,西交云夏国,东临幽燕圣地,梁高祖开国之初,国内多年征战,导致政局不稳,民生凋敝,北方羌戎趁机多次来犯疆界,掳掠抢杀,大梁国不堪其扰。梁高祖立国之初,便大兴土木,于北方边界建立了靖北城,屯军十万,以靖北方边界。
至大梁第四代帝王,梁宣帝时期,大梁国国力大盛,海内物阜民丰,兵马强雄,宣帝为永绝北方羌戎之患,于帝城晔都兴兵造势,发兵二十万大梁武卒,北上伐戎,并于靖北城分兵羌戎大都,一举击破羌戎大小三十多个部落,纵横羌地八百里,自此羌戎元气大伤,再无兴兵作乱之力,大梁国至此将罗天大陆十二祖龙地脉之一的太阴山脉全部划入版图。
太玄山乃太阴山脉三座主峰之一,靖北城是进入太阴山脉的第一门户,此地原是大梁国界,当初梁高祖为长远计,靖北城建立之初,采用军屯制,当地居民战时为兵,闲时为农,因而此地民风剽悍,械斗之风盛行一时,至宣帝之后,疆域外扩,此城渐被弃用,不再世守大梁边疆,但当地之人彪悍之风却尚存。
张陵儿倒骑着那头老驴,晃晃悠悠地进到靖北城之中,靖北城虽没有大梁国度晔都繁华宏达,街巷纵横,但靖北城虽处北疆荒僻之地,却属大梁国兵家边防重地,经数代人苦心经营,此地建制也颇为可观,高墙宽道,屋舍栉比,店铺林立,酒肆饭庄一应俱全,虽无大市之繁茂,却也人流穿梭不息,一番欣欣向荣之貌。
靖北城此地盛产一种烈酒,名为羌酒,此酒原为羌戎特酿,烈性十足,粗粝浓滞,入喉如咽流火,与中原人士喜爱的苏酒、清酒大相径庭,为中原人士所不喜,却为军旅之人颇为喜爱,饮之令人酣畅淋漓,直呼过瘾。
张陵儿离家已经两月有余了,一路上劳顿,受尽羁旅之苦,虽带足了川资,但北地荒凉,常常一连走上个五六天都碰不上酒肆店家,本来他每次到的一处酒家,便会备上酒水,奈何毛驴身小,驮不了太多的酒水,往往只能备上七八大坛老酒,这点酒水只能维持两三天,这一次他一连走了七八天天方才找到一处酒家,要是再找不到酒家,他就只能断粮了,这些天都是精打细算,不能尽酒酣之意,好不快哉!
此时的张陵儿身上衣物早已脏乱不堪,张陵儿心中怨气十足,埋怨自己父亲竟如此狠心让自己远赴千里之外去求什么所谓的狗屁道学,而更让自己生怨的便是当初那个老道士,要不是这个牛鼻子老道给自己父亲不知灌了什么**汤,自己哪能有今日之磨难,一个多月栉风沐雨,受尽风霜不说,出门时所带酒水已经所剩不多,近来这几天张陵儿都是都是,好不过瘾。
张陵儿在老驴身上昏昏欲睡,这时街上一阵浓烈的酒香由远及近飘忽而来,张陵儿一下子就来了精神,顿时双目精光四射,一脸兴奋,打鼻儿一闻,这酒香原是不远处一家酒肆飘出而来,张陵儿双手在驴背上一撑,身子倒转,人已在老驴身上坐正,双腿一夹,呼喝了一声:“驴兄,再快点!咱们马上就有酒喝了!奶奶的,这回得好好伺候伺候小爷肚子里的酒虫!”
这老驴似通人语,听张陵儿一吆喝,顿时嘶叫一声,四条驴蹄狂奔起来,片刻间,一人一驴便来至那家酒肆门前,肆内酒香馥郁,张陵儿提鼻一闻,面带桃晕,似醉非醉地道:“糙而不燥,烈而不沉,浓纯如火,有如君子夺事,直来直去,虽无苏酒绵软甘饴,却无反复之感,此酒可当一品。”
此时酒肆之中一黑衣大汉听闻张陵儿此言,神色不禁一动,张陵儿所言不假,这羌酒虽粗粝糙劣,饮之如流火灼心,浓烈异常,但却无后发之劲,就如张陵儿方才之言,有如君子,直来直去,黑衣大汉对张陵儿所言微微颔首。于是转目望去,只见酒肆外有一人一老驴,观那人相貌,唇红齿白,面带桃花,昏昏沉沉,眉宇之间已有酣醉之意,再观其年岁,不过舞象年之年,虽韶华年纪,却生一头白发,倒有几分醒目,黑衣大汉见来人竟是一小酒鬼,不觉有些稀奇,大汉暂置酒著,饶有兴趣地多观察了几眼门外的张陵儿。
张陵儿抬眼看了眼酒肆的招牌——醉罢去!张陵儿哈哈大笑:“醉罢去!好名字!今天小爷就要醉罢去!”说完便牵着老驴便要进的酒肆,张陵儿正要迈步走进店中,这时店里突然跑出一伙计,伙计见张陵儿一身脏兮兮,衣服也破旧不堪,一副乞儿难民的形象,不由地心生轻视,歪着身子嗤鼻道:“哪来的叫花子,赶紧滚!我们酒肆可不让吃白食!”
张陵儿闻言,桃面含笑,星眼迷离,语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银子扔给了伙计,摆了摆手道:“快快给小爷拿酒来,银子少不了你的,要是怠慢了我腹中的酒虫,小爷可赖在你的店里不走了!”
那伙计赶紧接住张陵儿扔过来的碎银子,用手掂了掂,瞬间挂上笑脸,一弯腰,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道:“小公子快快有请!”
张陵儿入店之后,随便找了一张桌子坐了下来,这张桌子正好与黑衣大汉相对,张陵儿招手喊过伙计,一开口便要了五大坛羌酒,随后掌柜的便问道:“小公子,来点什么下酒菜?”
张陵儿眯着眼睛,摇头晃脑道:“酒乃粮食精,酒水便能充饥解渴,无须借助菜肴下酒,先给小爷五坛店中老酒,待小爷润一润嗓子,解解乏,顺便尝尝你家酒水如何,若待会儿酒水不够,我再便喊你!小二快快上酒!”
闻此言,店中众人皆是一愣,纷纷看向张陵儿,一脸不可思议地打量着张陵儿,众人见张陵儿年方不过二十,脸上稚气未脱,竟然一口气要下五坛老酒,还口出狂言,竟然还说五坛老酒只润润嗓子,不由地皆觉得好笑,心下都认为这破衣小子在吹牛皮。那黑衣大汉也在注视着张陵儿的一举一动,当他听到张陵儿大放厥词,心下也不由地生出轻视之心,这羌酒性烈,天下皆知,常人三碗便要酩酊大醉,纵是善饮之人,饮上一坛便会神鬼不知,醉如酒乡了。这黑衣大汉深知自己酒量非同一般,久历江湖,还未曾遇对手,但是要说起这羌酒,这黑衣大汉也不敢说自己能一口气喝下五坛。
不多时,五坛老酒上来,张陵儿靠近酒坛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顿时生出陶醉之意,随后张陵儿便急不可耐地将酒封撕开,一脚踏地,一脚踏在板凳上,举起酒坛,仰面灌入口中,酒水入腹,张陵儿越发地精神。顷刻间,一坛羌酒便进了张陵儿的肚中,饮罢,张陵儿将喝干了的酒坛扔在一旁,擦了擦嘴,哈哈大笑道:“好酒!好酒!真是痛快!”
话音未落,张陵儿便又起开一坛羌酒,又如法炮制,盏茶时间不到,五坛羌酒便皆进入张陵儿的肚内,张陵儿拍了拍已经鼓起来的肚皮,面色沉醉,一脸满足。
店内众人见到张陵儿方才那一幕,皆惊得失了魂,黑衣大汉也是震惊不已,起身对着张陵儿拱手道:“小兄弟如此豪饮,在下深感敬佩!不知小兄弟是否还留有肚皮赏光与在下一同酣饮?”
“有酒便有朋友!承蒙这位大哥看得起,小弟自当奉陪,不过得等小弟先去开闸放水,方便方便!”张陵儿拍了拍肚皮道。
“哈哈哈,小兄弟尽管去,哥哥在这等你回来一起畅饮!”那黑衣大汉走近张陵儿身前,拍了拍张陵儿的肩膀道。
张陵儿此时酒意渐涌,星眼已现迷离之色,不过神志还算清醒,腿脚还不算虚浮,张陵儿在掌柜的的引领下,向着店外恭房走去,就在这时,从店外走近一邋遢小叫花,小叫花看样子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身子清瘦,穿了一件又肥又大的衣服,看起来颇有几分滑稽,小叫花一直低着头,看不见相貌,就在张陵儿即将出门之时,不偏不倚,小叫花正好撞进张陵儿的怀里,张陵儿只觉怀里闯进一人,胡乱一摸,只觉摸到一软腻腻之处,小叫花惊呼了一声,紧接着张陵儿耳边响起啪的一声,随后左边的脸颊被小叫花打了一巴掌。
那掌柜的见到小叫花竟然无力客人,立刻斥言道:“哪里来的小叫花子,快滚出去,这地方也是你该来的?真是晦气!”
这时人们才看清那小叫花子的长相,虽脸上沾满污秽,一双眼睛滴溜溜乱转,甚是灵动活络,那小叫花气哼哼地对着张陵儿和掌柜的做了个鬼脸,然后趁着掌柜的不注意,呸的一下,吐了口唾沫,正好吐在掌柜的的脸上,随后小叫花拔腿就跑,等掌柜的反应过来,已不见小叫花的身影了,掌柜的咒骂了几句作罢了事。
等张陵儿撒完尿,返身回到店内,只见黑衣大汉的桌子上还有地上摆满了酒坛子,一见张陵儿回店,黑衣大汉便大声道:“小兄弟,酒水已备!今日咱俩可要大饮三天三夜!”
“小弟自当奉陪!哥哥请!”说罢两人便对饮起来,你一坛我一坛,两人就这样连喝了三天三夜,两人醉了倒地就睡,睡醒了两人接着酣饮,两人豪饮之时,时而划酒猜拳,时而击著为歌,好不恣意快活!
直到三日后的中午,两人已喝尽酒肆之中一大半的藏酒,掌柜的见二人还未有离去之意,便找到二人,躬身道:“二位,小店的存酒已经不多了,烦请二位先结一下这几日的酒钱,让小人好有钱帛去买酒!”
张陵儿二人这几日浑浑噩噩,早已忘了如今是何年何月何日,听到掌柜的过来索要酒钱,这才反应过来,这时黑衣大汉问了一句月历,才知道已经是农历八月二十三,黑衣大汉大笑道:“这几日与小兄弟对酒,竟然不知山中岁月,真是快哉!不过小兄弟,咱俩这三日对酒虽不尽兴,但是也得分别了,哥哥我还有要事,咱俩也该就此分别了!”
“那好,等下次见面,咱哥俩再喝上个三天三夜!店家,这几日我这位哥哥共欠下多少酒债,一并算作我的!”张陵儿说着便将手伸向怀中。
“一共是十九两五钱···”掌柜的话音未落,张陵儿的手从怀中抽出,两手一摊,道:“小弟的钱袋不见了!”
“哈哈哈!”黑衣大汉大笑一声,道:“这顿酒哥哥来请,下次对饮再由弟弟你来请···”黑衣大汉的手在衣服里摸索了半天,随后也如张陵儿一般,面带苦笑道:“哥哥的钱袋也不见了!”
两人对视了顷刻,随后便一同伏桌大笑起来,两人如此怪诞行径,引得酒肆之中众人纷纷侧目,掌柜的见二人竟然没钱付酒钱,便立刻换了一副面孔,厉声道:“敢情你们两位是来骗酒的!他娘的,也不打听打听,谁他娘的敢来我们店里吃霸王餐!来人,抄家伙,给我狠狠地打这两个吃白食的!”
话音方落,从后面窜出几名手持棍棒的大汉,掌柜的一挥手,几名精壮大汉便扑了上来,只见那黑衣大汉,其势陡然一变,全身上下顿时笼罩起一层淡淡的青光,几名大汉方一接近那青光,顿时被青光震得飞了出去,只听砰砰砰几声,店内顿时一片狼藉。
那掌柜的见状,顿时吓得都成筛子,连忙跪倒在地,头如捣蒜,求饶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您老人家大人有大量,这几日的酒钱全免了,还请仙师饶小人一命!”
“唉?喝酒给钱,天经地义!我怎能恃强凌弱?”黑衣大汉说着便将一旁的佩剑拿过,递到掌柜的面前道:“今日我二人确实没带足银两,用这把剑抵酒钱,你看怎样?”
那掌柜的哪敢有疑义,连忙说道:“仙师光临敝店,蓬荜生辉,哪敢收仙师的酒钱!”
“我燕某人从不亏钱别人,少废话,拿着!”那大汉将那柄剑扔给了掌柜的。
掌柜的急忙接住,但是由于剑身太沉,小二身子被剑身一压,顿时连人带剑一同摔在了地上,剑鞘着地,剑身弹出几寸,骤然间,青光大盛,整座酒肆皆是青光,再没有见识,也能认出这是把上品仙物。
一屋子的人顿时哑然失声,皆没想到黑衣大汉居然能以一柄上品宝剑抵酒钱,掌柜的更是惊掉了下巴,这时黑衣大汉道:“这柄剑足以将你们小店买下,这剑除了抵酒钱,你们还得给我这位小兄弟备足盘缠和酒水,怎么样!”
掌柜的回了回神,连忙连连答应,从地上抱起那剑,从跑到柜台,拿出二十两银子,又给张陵儿备了几大坛羌酒,那黑衣大汉这才对张陵儿说道:“小兄弟,你我二人终须一别,今日便就此别过,他日若有缘分,再连饮三天三夜,不过那时得由你来付酒钱!”
“好!燕大哥,他日相见,咱二人定要痛饮三千杯!”张陵儿接着说道:“小弟还不知哥哥姓名,还烦请哥哥咱们二人互道姓名,以期他日相见!”
黑衣大汉却摇了摇头道:“若你我二人只有一面之缘,总归是陌人生客,还是不知姓名的为好,若他日相遇,便再互道姓名,岂不妙哉?”
“那燕大哥咱们一言为定!”